南宮玉仍然呆立在那裏,汗水早已經將衣服濕透,他沒能感受到東邊五裏胡楊樹下的那名道士,隻是他覺察出了那個黑衣人在沙丘上猶豫,當終於那個黑衣人向西部沙壁行去後,他才如遇大赦般的恢複了行動能力,他知道那沙丘之上是一個自己無法企及的存在,既然人家已經放過了自己幾人,再多想也沒有任何用處,定了定心神後,他緊走幾步追上了毫無所知大步前行的常虎等人,繼續警戒著周邊的情況。


    這夜大約寅時時分,他們終於算是完全走出了西溝,南宮玉飄忽而下與整個隊伍匯合在一起。還不到歇息的時候,他們必須一鼓作氣走入前麵的荒山當中才算有安全保障。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時,他們終於深入到了荒山當中,尋找到一個草叢覆蓋的山洞,幾人連忙鑽了進去,晝伏夜出的原則還得執行,因為這裏畢竟仍然是人家凱平川的領地,雖是荒山恐怕也少不了各種眼線。


    其實他們的謹慎有些多餘,因為這些荒山雖然是凱平川的領地,但他這個領地並不平靜,原因就是宗教的改變,與君王的信仰一致,凱平川同樣是一個玄門忠實信徒,在他的示範下,他的手下很早就在其領地大力推行宗教改變,凱平川作為一個有大智慧的人是絕不會不管對象刻板地推行宗教改革的,隻是這些年他忙於中樞的工作根本無暇顧及領地上的治理,而他那些在領地的忠實手下就不那麽智慧了,他們強硬地向那些獵戶和山民推行著新的玄門信仰,這引起了極大的官民矛盾。


    祖祖輩輩生活在山林中的獵戶和山民更接受的是講究崇尚自然天人合一的馬神教,而不是那深奧的講究今生行善來世福報的玄門教義,“不殺生就是積德,可不殺生,我們吃什麽?怎麽養活父母妻兒?”,獵戶和山民的抵觸激怒了領地官員,他們出動兵卒搗毀了幾座馬神廟,還打死打傷了許多馬神教的神職人員,這進一步激化了雙方的矛盾,比如正在清源山上建造的玄門大寺就遭到了獵戶和山民的偷偷破壞,已經一年多了仍然沒有建成,這是領地官員要展現給凱平川的功績,這還得了,大量的驅使山民,處死了抓獲的十幾個搞破壞的獵戶,矛盾更加深了。所以,這個時節,他們即使碰到獵戶和山民,恐怕也絕不會有人會去通風報信的。


    南宮玉他們又不了解這個情況,所以他們仍然是按部就班的晝伏夜出的行進,荒山行很順利,雖然他們也覺察出有兵士的搜捕隊伍穿行在林間,但荒山野嶺,又有感知敏銳的南宮玉,那搜捕隊伍根本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凱平川智謀過人,當然不會壓寶到這荒山野嶺中找到他們,他采取的是守株待兔的策略,荒山和草原交接線一帶,足足五千騎兵整裝待發地守在那裏,隻要他們幾個人冒頭立刻就會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這一布置是明棋,南宮玉偵查了一番後就明白了人家的安排,可明白了又怎樣,沒有馬匹,出了荒山進入草原,他們就如同天上的太陽一樣矚目,而整裝待發的騎兵會奔湧而上生生將他們攪碎,有了馬匹才算有一線生機,可從哪裏搞到馬匹呢?


    因為他們在翻越一座荒山的時候發現了一座位於山中馬神廟,而這個廟神像被推倒且廟宇也被拆毀,由此南宮玉想到了奪主之夜後的那篇公告,上麵明確表明玄門成為戎羌的國教,玄門興盛必然會壓製本土的宗教馬神教,這些荒山是凱平川的領地,那麽就是說這馬神廟應該是被領地官員派人損毀的,嗯,這一點完全可以利用。


    想到這他問沙千翔“老沙,這附近有馬神廟嗎?”,沙千翔對這裏的情況確實熟悉,他想了想說道“有,往北三四裏地就在山中有一座規模不小的馬神廟,這座廟的信眾可不廣是山民,還有許多附近的草原的牧民也會到這裏參拜求醫”,戎羌的馬神廟還兼著給信眾治病的職責,這一點是很得民眾推測的。“嗯,按我的想法,既然現在凱平川是戎羌實際的統治者,他大力推行玄門教義,這必然會與馬神教產生衝突,所以我們不如大膽前往馬神廟,說不定能得到廟裏僧眾的支持,那樣的話我們可能就能搞到馬匹了,而且還會得到其他的幫助”,沙千翔思考著他的想法,良久後他點點頭“可行,據我了解底層民眾中有不少人是非常抵觸改變信仰的,而定下玄門為國教當然大大傷害了馬神教的利益,所以在那裏得到幫助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意見一致,他們一行人立刻北上,要知道他們是夜間行動,所以他們到達馬神廟的時間大約是卯時時分。眼看天就要亮了,南宮玉幾人找到廟宇的後門,之後,他跳進院中打開門將幾人引入了廟宇中,此時天還沒有亮,但周圍的景物已經開始清晰起來,南宮玉靜心感受,很奇怪這廟宇後部的幾重院子都靜悄悄的,無論是睡覺的還是清醒的,並沒有僧人存在,而中部的大殿當中倒是聚集了許多僧人,在做早課?是不是太早了些。


    南宮玉讓他們留在廟後麵的一座假山後,自己前往查看情況。隻見中部大殿中擠著三十多名僧人,馬神教的僧眾一般是頭陀造型,他們穿黑色衣服,僧人的級別主要靠圓領的鑲邊顏色來界定,大殿居中是一名銀邊的老僧人,看年齡應該在六十歲左右,他吊著左手上麵裹著白布,應該是負了傷,而他的身前有四張木床,木床上躺著四名僧人臉上蓋著白布,應該是屍體。


    南宮玉聽了聽後,大概知道了原委,原來昨日草原上的一個牧場主母親急病,特派人到馬神廟請僧人去看病,這個牧場主是馬神廟的大施主,所以寺廟非常重視,寺廟主持就是那個銀邊僧人帶著七八名弟子趕忙前往牧場主的宅院,不過,很倒黴他們被封鎖草原區和荒山區的兵士逮了個正著,因為治病救人很著急,所以三說兩說發生了衝突,四名僧人當場被打死,而剩餘幾人包括主持都負了傷,更關鍵的是領軍將領指著主持的鼻子說道“玄門已經是國教,你們的馬神廟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上峰命令給你們二十天搬離,不然,到時候連人帶廟一起毀”。


    帶著悲憤之情,主持隻好帶著僧人返迴了寺廟,昨夜和寺僧人進行了一整夜的超度大禮來超度被打死的四名僧人,現在雖然大禮完成,但僧眾仍然聚集在一起討論寺廟的前途。


    明白了僧人的意思,南宮玉點點頭,看來這一步走對了。


    到辰時三刻,大殿中的僧人終於在主持苦口婆心的勸說下離開了大殿,看到大殿中隻剩下主持一人,南宮玉幾人展開了行動。進行交流的是沙千翔,當年他駐紮於此的時候曾經來過這個馬神廟,和當時已經在寺院地位不低的主持算有一麵之緣,“大師,您還認得我嗎?”,他們突然出現把負了傷又折騰了一夜已經十分疲憊的主持嚇了一跳,看了半天,主持終於想起了他的名號,說起來還是因為沙千翔不斷高就,已經成為了寺廟的一個榮光點而不斷被加強記憶才讓他認出來的“你是沙將軍?”,沙千翔點點頭“大師記性很好,我是沙千翔”,“啊,沙將軍,你不是在白夜城嗎,怎麽到這荒山野嶺來了?”。


    沙千翔歎了口氣說道“凱平川矯詔叛亂,不但推立偽皇,還定下外來的玄門教為國教,並意圖徹底摧毀我們戎羌自己的馬神教,我們不得已隻能護著聖上選定的禦馬都尉四皇子趕往奔馬城,讓馬神保佑的我們北方健兒蕩除邪惡,平定這褻瀆馬神的叛亂”。


    聽他這麽說,那主持很是激動“太好了,四皇子本就是我們北方共主,我們早就盼著他登上帝位了”,既然如此,沙千翔向旁邊移了兩步將霸平青露了出來,“主持,這位就是聖上欽定的禦馬都尉四皇子殿下”,馬神教是一種皇權宗教,按他的教義,戎羌帝國皇帝天然成為馬神在時間的第一代言人,是神教在世間的最高存在,而皇子同樣地位很高,如果按鑲邊算,起碼都是金邊的存在,所以主持聽到竟然是儲君到寺,立刻虔誠地行了大禮。


    沙千翔霸平青的說辭本就是商量好的,他先急忙攙扶主持站起來,然後開言道“主持請放心,朕是馬神的忠實信徒,待我入主白夜城必然會重新將馬神教定為國教,讓馬神的光輝照耀整個戎羌帝國”,這還說啥,主持老淚縱橫,他已經憋屈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昨夜本已經絕望,今天終於又重燃了信念之火,他顫顫巍巍地又要跪下為馬神教恢複榮光的曙光行大禮。


    霸平青所說的基本算是場麵話,其實受父親霸先功的影響,他更信奉玄門多一些,隻是宗教這方麵確實是北方聯盟反感凱平川能團結一致的一個點。信任已經建立,下麵要求幫助就很方便進行了。


    馬匹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地處荒山,但這個神廟全年起碼一半時間是活躍在大草原上的,當然要配備馬匹,馬神廟的馬匹當然還是好馬,另外,寺廟還能提供其他方麵的幫助。


    廣逃命就逃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不能再耽擱了,第二天他們就踏上了行程,馬匹昨夜加了料,正處於十分活躍的時間,出了寺廟門後,他們打馬飛馳,半個時辰後就衝出了荒山區域進入了大草原,剛行進出十裏,他們的行蹤就被防守這一線的部隊捕捉到了,就近的幾百騎兵放馬追殺過來,“快跑!”南宮玉發出了指令,常虎領頭南宮玉殿後,五匹馬開始發足狂奔。


    他們快,追兵的速度也不慢,大約四百名騎兵緊緊地綴在他們身後狂追不止,眼看他們就要陷入追兵的包圍之中,這時候草原上來了黑壓壓地一個牧馬群,放他們五人過去後,在牧民的驅使下萬馬奔騰,生生將阻擋住了那幾百追兵的道路,“快他媽讓開”,馬聽不懂人話如何讓開?而牧馬人則遠遠躲在馬群中對兵士的怒罵不予理睬。追兵們無可奈何,因為他們如果行動過激,完全有可能驚了馬群,那時候可不是阻擋的問題了,而是能不能在萬馬踐踏之下活不活的了的問題。


    受此幫助,南宮玉五人很快就甩脫了追兵,這時候幾個人正帶著馬等候在他們的前方。等候之人就是那個母親病了的牧場主,寺廟主持有飛鷹傳書的聯係渠道,他是信徒當然看不順眼凱家領地的兵丁,主持囑托後他立刻行動做了今天這個局。


    見霸平青等人趕過來,那牧場主急忙下馬行大禮,既然身在草原當然推崇四皇子為主了,霸平青對牧場主勉力許諾了一番後,一行五人更換了馬匹,然後繼續向前奔行。草原地區確實尊崇代表了北方聯盟和隆家的霸平青,他們此後一路順利,不但沒有遇到任何阻擋,而且各個牧主都熱情招待,為他們續上新的馬匹,這五百裏路他們隻用了兩天時間就趕到了北方聯盟的中心奔馬城。


    奔馬城是戎羌北方地區第一堅城,用巨石壘就的高聳的城牆包圍的是一個很是繁榮的城市,麵積大約是白夜城的一半,與白夜城相比則粗獷很多。此時的奔馬城正處在高度緊張的氛圍中,城池附近駐紮的部隊主要是隆家第三子統領的三萬領地部隊和衝過重重包圍趕迴來的隼軍。


    奔馬城此時正有些頹廢,原因是隆家剩下的唯一兒子隆岩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隆岩今年三十歲,作為隆家最小的兒子,統一戰爭中他並沒有在戰場上統帥隊伍,戰爭結束後,二哥跟著父親在京城,而隆家廣闊的領地則是由大哥隆連來統製,而隆岩一直未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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