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藥物和唇齒間的血液融合,她又勉勵的吞了進去,好半晌才算是平複了胸口的疼痛。


    她又從醫藥箱裏給自己翻出一支強心針,刺入皮肉,推進藥液。


    手掌因為虛弱而輕顫,導致不鏽鋼製成的針頭才紮進去,針管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


    她又冷靜地拔出來,換了一支新的,接著紮,像是感知不到疼痛。


    慕如寶隻覺得麻木,心口的悶痛終於慢慢消失,她平複著情緒,眼角的餘光不由得掃過山洞裏的情景。


    這個山洞還是像之前她來過的時那般,幽冷,寂靜,潮濕,陰寒。


    滿地的碎石,尖銳得讓人難以駐足。


    上麵還殘留著斑駁的血跡,應該是上次他帶著人過來的時候,留下來的。


    慕如寶想到曾經她為了墨青錦,幾乎將整個係統倉庫裏的存糧搬空,不惜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籌碼,還躲在山洞裏,機緣巧合地聽到了龍元浩和漠北的交易。


    她就覺得自己的確夠蠢。


    想必那時候,他看著龍元浩如小醜般和漠北人交易,又看著她為永寧侯府的名譽,為了他幾乎傾盡所有,他如同看戲般一般,一定很自得。


    有什麽比看著仇人犯傻,還為自己所用,更好笑呢。


    龍元浩這個他的對手,是個跳梁小醜,而她這個仇人之女,也是他報複的工具,這可真是一出最為精彩,最為讓他得趣的大戲呢。


    慕如寶想笑笑,可是怎麽也笑不出來。


    她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穆明道的樣子,將差點被熊吃掉的老穆帶迴家,老穆還第一次誇了她的麵條好吃。


    當皇帝龍東燁懷疑她就是當初被扔掉的穆家嫡女時,老穆咬牙否認,離開時看著她戚戚的眼神,自責而愧疚。


    還有那日在江城紅閣的地宮裏,他將一切關於當年的隱秘和無奈訴說給她這個女兒聽,他當時眼底的不安和愧疚,還有對她這個女兒的依賴。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衝擊著她的神經。


    再怎麽說,那也是她的父親啊。


    她經曆了兩輩子,才得到的關於親人的,一點點的情緒和感動。


    可是,就被墨青錦,這麽果斷的,不留餘地的毀掉了。


    慕如寶不敢想,她的及笄之禮,柳心茹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來參加的。


    麵對著的是殺夫的仇人,同時也是自己最心愛的女兒的夫婿,她應該很矛盾吧。


    可是她卻記得,柳心茹全稱都大方得體,待人接客均有著身為嶽母的體麵,給她上簪的時候,也是全稱努力保持著微笑。


    為了女兒,她在忍辱周全。


    而墨青錦,他將所有接近她的人,應該都警告了一遍吧。


    她不否認,墨青錦對她是喜歡的,是愛慕的,甚至是珍惜嗬護的。


    可是這樣的愛,要建立在他所有謀求的權利與地位之外,還要建立在她所有的親人的痛苦之上,一麵對她關懷備至,一麵對她的家人威脅警告,這樣的愛,猙獰而令人心駭。


    慕如寶想著,眼角的淚留下來。


    心口又泛起陣陣疼痛,疼得她迴神,也疼得她不得不摒棄心裏的思緒,將注意力轉移。


    她的目光,緩緩轉移到了風行的身上。


    ......


    山洞外,龍元浩帶著人等了許久也不見慕如寶從山洞裏麵走出來。


    而在太陽漸漸下落之後,山崖四周也變得暗沉下來。


    龍元浩幾次焦躁地想要進去看看慕如寶到底在幹什麽,最終都因為忌憚而放棄。


    終於,一個時辰之後,侍衛們將東宮裏的張天師帶了過來。


    張天師才從馬上下來,就被侍衛夾著從山崖上的繩索一路下降到山洞口,於此同時,張天師坐下的將近五十個道徒,也都盤坐於山頂之上,將山洞口的上方徹底的圍住。


    “殿下,張天師來了!”


    白胡子老道士被侍衛抓著帶到了龍元浩的麵前,手上的拂塵就快拿不穩,站定之後,才勉勉強強整了整衣冠,連忙對著太子頷首。


    龍元浩抬手製止,“張天師就不必多理了,快看一看,這山洞裏麵,可是天師口中說的妖物!”


    張天師聽到妖物兩個字,心裏有點虛。


    從被抓過來,一路他就心驚肉跳,總覺得有不好的事發生,尤其是東宮的侍衛竟然讓他收的五十多個徒弟也跟著過來,他就更加難安。


    此時方才知道,太子竟然真的讓他來除妖!


    雖然之前他順著百姓的流言幾次汙蔑丞相府嫡女是妖,卻也都是無從查證的事,反正當初淨塵那個老和尚也是這麽說的。


    何況,丞相穆明道最後也被新上任的首輔大人下令行了剮刑,丞相府也被皇帝抄了,橫豎沒人能追究他,他怎麽說都行。


    可是現在......


    張天師看著被幹柴堆堵住的山洞口,還有放在旁邊的火油之物,心裏也是突突地跳!


    原來世上真有妖精啊!


    “太子殿下,”張天師端著拂塵,對著龍元浩打了一個道禮,然後頗為嚴肅地道:“剛才貧道用天眼窺探到,此山洞確有妖氣彌漫,而且......”


    他頓了頓,手上的拂塵一掃天際,引得眾人看過去,“且看天象,雲色淡血,汙濁亂凡塵之眼,隻怕此妖功力不凡。”


    眾人看著天上,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剛剛他們怎麽沒有注意到,雲彩竟然淡血色的!


    山洞裏,慕如寶拿起手術刀,聞言也抬眼看向洞口天際上,雲色淡血?


    半晌後才轉過頭,接著幹活。


    粉色的晚霞而已,雖然不常見,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她謝謝這個神棍這麽抬舉她的“法力”。


    “功力不凡?”山洞外,龍元浩思忖了片刻,問道:“你可有辦法降服?”


    慕如寶的確是“功力不凡”,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妖物,若是為他所用,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不能,就另做一番別論了。


    張天師捋著胡子,皺著眉道:“恐怕貧道不能降服,因為此妖乃是一隻千年狐妖,還是一隻幾次還魂的九尾狐!行的是魅惑人心之舉,就連天家皇胄都不能看出其真身,可見其功力非凡。”


    “貧道修煉多年雖然能靠天眼看穿,卻是無法束縛,降服其為我所用,更是難上加難。”


    太子殿下是什麽心思,張天師在東宮許久,自然是瞬間就懂了。


    “哦?”果然,龍元浩聽完,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似乎不太滿意張天師的迴答。


    降服不了嗎?


    於是太子又問道:“張天師既然降服不了,可還有什麽辦法,張天師最好別告訴孤你束手無策。”


    張天師身子一緊,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笑來,接著捋著快被擼掉的胡子,“太子殿下多慮了,貧道雖不能降服,但是如何將其原神和肉身毀掉,還是做得到的。”


    他說到這裏,步履從容地往山洞的方向走了幾步,站在了幹柴火油之前,打了一下拂塵道:“世間萬物應勢而生,卻也最終都歸於淨土,這法子便是引天火焚之。太子殿下做的很對,這幹柴和火油,加上本道和弟子們的天咒,就是將妖物打出原形毀之滅之的最好法子。”


    管這山洞裏是真妖還是假妖,燒一燒,總會死!


    讓他去收服,搞不好小命就丟了,但是借著太子的手將其燒死,他再順勢念念咒,最後功勞不就是他最大嗎!


    張天師心裏想著,眼角的餘光忍不住去窺探太子的神情,麵上卻是端著嚴肅冷沉的表情。


    看著太子深思的模樣,他知道自己堵對了!


    太子怕是信了!


    張天師心裏不免有些得意,然後下一瞬,他整個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嚇尿!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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