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船老大這番解釋,顧白不禁暗暗咋舌。


    難怪整個大炎王朝隻有千年前那位開國皇帝,有過在道宮進修的光鮮履曆。


    這實在門檻太高了。


    “話說迴來,小老弟你這大老遠的,跑中州是要做什麽?找份活計還是準備闖天下?”


    木桌上擺著三兩下酒菜,船老大晃蕩著壇子裏的酒液,手指拈起幾顆毛豆,丟進嘴裏嚼著,一邊好奇地問道。


    一路上,他跟這個年輕人還算聊得來,閑暇時刻,就喜歡整點小酒,找後者嘮嘮嗑。


    顧白笑了聲,也不隱瞞,“我準備去參加道宮考核。”


    聽見這話,船老大差點被一口酒嗆到,抹了一把嘴角沾了酒漬的胡子,上下打量著顧白:“你也要參加考核?你一個陽靈境?”


    “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試試。”


    聽見對麵年輕人隨意又帶著一絲自信的迴答,船老大嘿地一下笑出了聲,“有點意思。”


    “看在咱倆投緣的份兒上,老哥我還是得奉勸你一句,道宮的考核可不是鬧著玩的,以你目前的修為,去了可能會死。”


    船老大提醒了一句。


    “顧白嗬嗬一笑,吃了片肉,“這倒無妨,出來外麵闖蕩,也不能把頭塞進肩膀裏,總還是要出來冒一冒的。”


    “說的不錯,來!走一個!”


    船老大舉著酒盞,跟顧白碰杯,仰頭飲盡。


    酒液入喉,船老大看著顧白那張意氣風發的麵孔,也迴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初生牛犢不怕虎,從窮山惡水闖出來的年輕人,膽子就是大。


    船老大也是個老江湖,他並不會因此小覷顧白這種人。


    出身低微,所以更懂得努力跟爭取,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敢搏常人之不敢搏。


    機緣一至,未必不能一飛衝天。


    中州乃是整片大陸的風雲際會之地,這些年冒出來不少名頭極響的猛人,那可都是從小地方出來的。


    酒過三巡,船老大難得也有了幾分提攜之意,道:“我叫張天誌,到時候,你要是考核沒過,想找個活計,可以來跟我跑船,烈陽船隊,咱們中州首屈一指的天行船隊,待遇差不了。”


    聞言,顧白稍稍有些意外,拱手謝道:“那可得多謝老哥了。”


    已經航行了十餘萬裏之遠,船隻所經之地,愈加繁華昌盛。


    永州、水州、離州……


    群山長水之間,有修道宗門坐落,匯聚氣運,才人輩出。


    綠野大河之畔,萬載古朝震懾此方天地,疆域萬裏如龍。


    作為臨近中州的近聖之地,這裏的靈氣更加稠密,深吸一口氣,都能感覺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爽意。


    登船的人越來越多,船上人聲喧鬧。


    據張天誌所言,後麵上船的這些年輕人,基本都是衝著道宮考核來的。


    少年器宇軒昂,姑娘青春靚麗。


    來自異域他鄉的少年少女們因緣際會,抱著對彼此的好奇,以及對道宮考核的期待,讓這趟枯燥的旅途,多了許些趣味與旖旎之氛。


    其中,自然少不了幾位最為引人注目的年輕天驕。


    “已經快要經過亂魔古地了,不知此次,又能見到何種珍稀妖魔,真是期待。”


    某位身著白衣的俊公子倚著欄杆,一雙星眸注視著遠空盡頭的那一抹逐漸出現的黑暗,微微一笑。


    此番言語,引得不少少女悄悄側目,見到那位公子的俊逸麵容和從容氣度,忍不住芳心微動,與旁人悄聲議論了起來。


    “蔣金元,聽說你去年曾與人一同進入亂魔古地獵殺妖魔,結果如何?”


    不遠處,一個麵容冷酷的光頭環抱雙臂,淡淡出聲問道,他的詢問對象,自然是此前發出感慨的那位俊公子。


    聞言,不少人心中倏地一驚。


    亂魔古地可是著名的兇地,棲息著不少古老的種族,擅自入內,哪怕是真元境的修者,那也是九死一生的下場,沒想到這艘船上,竟然有年輕天驕曾經殺入過。


    “嗬嗬,隻是在外圍隨便斬了幾頭妖王,玩玩罷了,不過沒能遇見妖魔君主,確實是有些遺憾。”蔣晉元極為風騷地捋了捋額前發絲,笑著反問道:


    “柳白兄莫不是有興趣?屆時我等成功進入道宮,一同來亂魔古地走上一番如何?”


    “入了道宮再說吧,我可不像你那麽有自信,別到時候灰溜溜出局,麵子上可不好看。”


    似乎看不慣俊公子這番嘴臉,光頭唇角有些不屑,不再多言語,他將目光瞥向了另一個角落。


    蔣金元順著光頭的目光望了過去,那裏有一位紅衣如火的少女,她戴著木笠,抱著佩劍,似是在假寐。


    這位紅衣少女自從登船之後,一直是這番姿態。


    這並不是引人注目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一直在散發著一股直刺人心的鋒芒劍意。


    蔣金元提起了不小的興趣,一抖兩袖,便往紅衣少女的方向走了過去。


    “養得一身無雙劍意,想必這位姑娘,應該就是浩然劍派的那位十年不世出的小劍聖,洛紅璃吧?”


    蔣金元露出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然而還沒靠近少女身前一丈,便有寒氣突生,一道淩厲劍意直抵蔣金元咽喉,割破表皮,一顆刺眼的血珠滴落。


    “滾。”


    少女紅唇輕啟,沒有抬頭,也沒有任何動作。


    無形的瘮人殺意,漸漸彌漫開來。


    “蔣某無意冒犯,還望洛姑娘不要在意,嗬嗬……”


    蔣金元尷尬地笑了一聲,背後已然被冷汗打濕,他虛舉著雙手,慢慢往後撤步。


    “蠢貨。”


    不遠處那位名為柳白的光頭,見到這種場景,也是忍不住嗤笑一聲。


    傳言蔣金元風流成性,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隻是他這腦子不知是不是長在下麵,居然連洛紅璃這種人物都敢去搭訕,真當自己有十個頭。


    遠離了那個可怕的女人,蔣金元幹咳了兩聲,顯得很是無辜,將目光投向其他人。


    然而他方才的這番窘態,讓剛才船上那些對他芳心暗動的少女們,都露出些許失望之色,不再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反而是對那位紅衣少女很是好奇,嘰嘰喳喳議論著剛才的那一式驚豔無比的劍意外放。


    出門在外,畢竟臉麵最重要。


    蔣金元尷尬的厲害,但剛才領教了那麽一手,他可不敢再去捋那隻母老虎的虎須,隻好假裝再去搭訕,緩解一下自己的處境。


    他在場間物色著新的目標,很快,蔣金元就發現了站在欄杆前的路雨,不由得眼前一亮,向那邊走了過去。


    路雨正在認真研讀一本毒術典籍,便聽見了前方傳來的一道清朗男聲。


    “我見這位姑娘很是麵熟,不知是否在何處見過?”


    路雨抬頭一看,柳眉微微蹙起,“你是?”


    這時候,顧白走了過來,一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眼前這廝是什麽貨色,顧白剛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早防著呢,沒想到這麽快把爪子伸到路雨這邊來。


    蔣金元微微一怔,他看著對麵這個同齡人這番無禮的舉措,頓時心生不悅。


    而感受到對方體內並不強盛的氣息,甚至連真元都還未凝聚,蔣金元心中那股火氣,也是更加旺盛起來。


    真是什麽人都敢在自己麵前放肆了。


    “離州,蔣金元。”蔣金元唇角掛著一絲冷笑,“不知閣下如何稱謂?”


    “詠春,葉問。”


    說完這一句,顧白就拉著路雨直接轉身離開。


    蔣金元臉色頓時一僵,“站住!我讓你們走了嗎?”


    “還有事?”顧白迴頭問了一句。


    “你……”


    蔣金元指著顧白。


    “我?”顧白指著自己的鼻子,頗為驚訝:“你該不會要打我吧?”


    顧白這話音量可不小,此言一出,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匯聚了過來,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呃……”


    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蔣金元臉色立馬就憋紅了,在洛紅璃那裏吃癟就算了,居然還被這種名不經傳的小人物搞的下不來台。


    “嚷嚷什麽呢!已經快進入亂魔古地了,都消停點!”


    【還差一點,馬上改迴來,抱歉抱歉】


    “你迴來了?”


    見到顧白的身影,她眉眼中露出幾分欣喜雀躍。


    “嗯,日月城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顧白走近了兩步,笑著說道,“這才多長時間,你這進境速度倒是……”


    路雨卻忽然退後了幾步,耳根子有些紅,“等等……你先別過來,我……我好多天沒洗澡了,身上會有味道的。”


    說著,少女臊著臉,從屋裏抱起一團換洗的衣物,跑向了湖邊。


    顧白有些愣,心道什麽條件啊,還這麽講究。


    路雨也不知道從空間戒指裏拿出了什麽東西,湖邊很快升起一片氤氳白霧,將湖泊周圍都罩住了,看也看不清。


    等到她洗完澡,已是正午時分。


    篝火旁,顧白已經熬了一鍋香噴噴的獸骨湯,正在拿湯勺攪動著。


    路雨走了過來,她已經換了一身裙裳,柔軟的發絲垂至腰間,兩隻手背在身後,繞著頭發打圈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那個……好了……”


    “小雨姐姐,你的臉好紅,是因為小白哥哥迴來了嗎?”薑夜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十分適時地指出這個問題。


    路雨一下就惱了,幾步走到薑夜旁邊,兩根蔥白玉指捏著他的耳朵,提了起來,“你個小鬼頭,再敢胡說,我就把你的耳朵擰下來。”


    “疼疼疼……”


    顧白笑著搖搖頭,“別鬧騰了,說正事。”


    給兩人各自乘了一碗骨頭湯,顧白將這次的事情都告知了他們。


    薑夜感到一陣激動地歡唿起來,他還小,不太懂,隻知道壞人得到了應有懲戒與報應。


    但路雨卻能從顧白平淡的描述中,感受到那一抹驚心動魄。


    要在這種情況下一舉覆滅擁有多名真元境高手的兩大氏族,即使是斡旋取巧,其中的難度怕是也難以想象。


    “那接下來我們還要繼續待在這裏嗎?”


    顧白笑道:“待在這裏做什麽,繼續當野人嗎?”


    “那我們去哪?”


    “先去皇都,再從那裏轉去中州。”說著,顧白又問道:“對了,不是說要進中州道宮修習,得有小夜那個蒼龍璽蓋過的文書才可以嗎?那份文書,你們有沒有帶在身上?”


    “應該有,我找一找……”


    路雨走到一旁,空間戒指一閃,頓時冒出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嘩啦啦掉落在地上。


    這些都是原先皇宮內的珍重貴物,現在卻如破銅爛鐵一樣,淩亂無秩,壘成一堆。


    三人在這堆皇宮雜物中翻找著,不多時,薑夜出聲喊道:“找到啦!”


    隻見他手裏高舉著一遝紅色的精致文書,足有七八本之多。


    “找到就行。”顧白拍了拍手。


    路雨猶豫說道:“顧白,我們真的要去中州道宮嗎?我聽說,這文書隻是相當於一份舉薦信而已,還要經過重重考驗,才能進入那種聖地修習的,大炎王朝曆經這麽多年,也就隻有開國皇帝,薑家太祖一人成功進去過而已……”


    “怕什麽,到了那裏人生地不熟的,多一塊叩門磚,也算多一條路。”顧白笑道:“再說了,咱們天賦異稟,未必就進不了那所謂的道宮聖地。”


    定下了計劃,幾人都開始收拾東西。


    此去長途跋涉,同乘一隻傀儡未免擠得慌,顧白索性多捏了兩隻大鳥傀儡,抓緊時間煉製了出來。


    三人乘著三頭大鳥,騰空飛起。


    天空上,路雨跟薑夜迴頭望著這個峽穀,他們在這個與世隔絕的靜怡之地,住了這麽長一段時間,未免有幾絲不舍。


    顧白的內心卻是異常興奮,在雲州混了這麽久,終於要開新副本了。


    大鳥的翅膀劃破天際,向遠空飛去。


    期間,顧白特地繞路去了一趟海州,見到了久違的二叔顧承德等人。


    從雲州出逃之後,他們在靠近江海的城鎮中購置了一座酒樓,遠離了以往打打殺殺,日子倒也過太平安逸。


    顧白很開心,跟二叔、羅震等這幫老兄弟一同痛飲了一番,留下部分錢財,這才告別離開。


    下一站,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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