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聞言,又哈哈大笑起來:“徹兒,現在你可有後悔,不當這個門主了?”


    “有一點啊,不過,其實也沒所謂,也隻是晚一天見到而已,反正,雲詳晚上也該迴來了。”


    嘴上在意著,可國師還是看得出來,他並不看重這個門主之位,一如他當初一定要當這個皇帝,也隻是因為那一口氣。


    他要的,他爭的,也隻是因為本是他所有的被人所覬覦。


    國師懂他,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而這個皇位於他而言,同樣可有可無。


    隻是他認的是死理,既然做了皇帝,他就要對百姓負責,所以,這也便是他明明那般失落,卻隻是強顏歡笑的原因了。


    “徹兒,你那麽有信心晚上雲詳就能迴?”


    “當然,說不定下午就到了。”


    他笑,笑得那麽滄桑,國師細細看他的模樣,卻發現,原來他發際的白發,又多了。


    國師眼中倍覺澀阻,卻隻得長歎一聲,和他一同望向遠處的天際,而那個方向,正是青國的大帳……


    ————


    雲詳與雲刀分駕黑白兩匹高頭大馬,騎得並不快,也並不是真的朝天山而行,目的地相當明顯,直奔遼原關。


    一隊黑衣人,訊速打馬追來,不一會兒,已追至他二人身前相攔。


    其中身形最為高大,將重劍抗在肩上的黑衣人一邊抹去頰上的汗水一邊冷笑著說道:“上官大夫,算你運氣不好,下了地獄以後別來找我們兄弟的麻煩。”


    言罷,輕抬右臂一個手勢:“殺了他!”


    “哼!就憑你?”


    雲刀嬌斥一聲,沒等黑衣人靠近,便飛快的向著左邊最為瘦弱的黑衣人攻去。


    劍尖被對方的大刀擋住摩擦出火花,為首的黑衣人風狀,也迅猛地揮動著手裏的大刀向雲刀砍去。


    雲刀早已預計到了他的攻擊,對方的大刀尚未碰到她的劍身,她猛地下了狠手,長劍如削泥一般,直切而下,那瘦弱的黑衣人右手臂已被雲刀的劍貫穿而過。


    一聲慘叫劃破烏雲密布的天空,隨後那人的手臂還握著大刀,“咣啷”一聲落在了地上,鮮紅的血液淌過劍身,被唿嘯著的大雨吞沒。


    長劍還沒收迴,身後的黑衣人的大刀已經劈向了雲刀的後腦。


    雲刀向右側步,迅速收迴長劍的同時,左手探入腰間,摸出一柄短刀,抬手音效,猛地捅入他胸前,那人錯愕的眼神中,倒影著雲刀沒有收迴的笑意。


    “我早說過的,就憑你們?”


    絲毫不在意背後的威脅,揮出劍擋開右側又來襲的錘子,同時向著對方的喉嚨甩出了,還沾染著那黑衣人鮮血的短刀。隻一瞬,那人應聲而倒,喉間卻是那一柄還閃著寒光的短刀。


    其它黑衣人看著身形飛快的少女,均變了臉色,他們隻知道是要殺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和一個有些武功的高手,隻是,沒有想到,這少女的武功如此高深強大。


    那些黑衣人,眼看情況不秒,各自對視一眼後,齊齊輪起大刀朝雲詳砍去。在他們看來,也許雲詳就是雲刀的唯一弱點了。


    幾乎就在同時,雲刀飛身至雲詳身前,長舞揮舞著,密不透風。


    又是一聲慘叫,那群黑衣人之中,又有人的大刀應聲而落,那名黑衣人的右肩膀被刺出一個窟窿,鮮血直流,身體不停地向後退去。


    “鼠輩,打不贏我一個小女子,就隻懂得以多欺少。”


    雲刀恨恨的咬牙直罵,雙眼如火,卻是急的,救兵沒來之前,她必須小心再小心。


    一名黑衣人,不甘心的偷襲雲刀,朝她的頭部狠狠砍來,她隻是微微的向偏了一下頭,傾斜的頭部便避開了劈下的砍刀,一個旋轉,右手在空中生生劃出一彎銀孤,襲擊她的那名黑衣人舉刀的手,已被她齊腕切斷。


    那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捉著手腕疼得哇哇大叫。


    就在這時候,雲刀隻覺右肩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向前跨出幾大步,帶著雲詳撥地而已,人已掠出好幾丈之遠。


    喘息之餘,雲刀心中暗自慶幸身上穿著金絲軟甲,要不然,這隻手也等於是廢了。


    雲刀的右手在重擊之下已有些麻痹,沒有力氣再揮舞長劍,她輕轉手腕,將長劍換至左手後,臉上已現猙獰之色。


    看見雲刀受傷,雲詳一驚:“小刀,你怎麽樣了?”


    她嘿嘿一笑:“死不了,門主你就放心吧。”


    那些黑衣人看見雲刀換了左手提劍,並不想給她喘氣的機會,還以為機會來了,大喝一聲後,又高舉著砍刀追了上去。


    雲刀轉過身,再一次將雲詳隔在了身後,半蹲著身子一個箭步飛馳,如幽靈一般從黑衣人的右臂下掠過,同時左手的長劍揮舞著,同時劃破了離她最近的那兩人的腰部,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將兩名黑衣人的全身染上鮮紅的血色。


    此時的雲刀仿佛著魔了一般,她現在更渴望看到對方的身體裏流出的血液,那是能夠刺激她更加興奮地顏色。


    在血門多年,她早已忘記了害怕是什麽滋味,血是什麽滋味。而現在她要保護的人是雲詳,如何自己倒下了,他也就沒有命在了。


    所以,她隻能不停的殺,不停的殺,直到殺盡一切危險的根源。


    大雨之中,雲刀的黑發在大雨的清洗下,貼緊了蒼白的臉,使她現在的樣子看上格外的陰森恐怖。


    更像是地獄間的勾魂使者。


    那些黑衣人都嚇呆了,有幾個已經緊張到握不住兵器,原本囂張跋扈的氣勢,現在卻因為恐懼而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向後退去。


    眼前的美麗少女周身染血,猶如鬼魅一般,讓他們覺得無比恐懼。


    雲刀左手持劍橫至眼前,輕啟朱唇,微微一笑:“你們,一個也逃不了,殺無赦!”


    一陣大風將雨水迎麵吹來,她青色的裙琚在風雨中不停地飄蕩。風吹過,卷起了漫天落葉。


    劍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雲刀此刻已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她頭發雖然已經蓬亂,衣衫雖然血漬一片,但看來仍舊那麽的光芒四射,她憔悴的臉上已煥發出一種耀眼的光輝!


    這幾年來,她在那醉夢樓裏,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劍,韜光養晦,鋒芒不露,所以沒有能看到它燦爛的光華!


    而此刻,劍已出匣了!


    她手裏的長劍迎風揮出,一道烏黑的寒光直取其中一名黑衣人咽喉。


    劍還未到,森寒的劍氣幾乎已破碎了西風!被選中的黑衣人腳步一溜,後退了七尺,背脊已貼上了一棵樹幹。


    雲刀的長劍已隨著變招,筆直刺出,那人退無可退,身子忽然沿著樹幹滑了上去。


    隻是,雲刀的劍到底是快過了他的身子,輕斥一聲,那人的身子,已被雲刀手裏的長劍,狠狠的釘到了樹幹之上。


    腳踩上那人肩頭,雲刀用力抽出長劍,那如火的血水,和著雨水一絲絲滑落在直,她冷冷一聲:“也許,我應該好心的告訴你們,我的左手劍,比右手更厲害。”


    言罷,人已衝天飛起,長劍也化做了一道飛虹。


    逼人的劍氣,摧得枝頭的落葉都飄飄落下。


    這景象淒絕!亦絕美!


    似乎已經發了狠,雲刀淩空倒翻,一劍長虹突然化做了無數光影,向那群呆傻著的黑衣人,當頭罩了下來。


    這一劍之威,似乎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黑衣人等周圍極遠之處,都已在劍氣籠罩之下,無論任何方向閃避,都似已閃避不開的了。


    此時,大雨突地住了,最後的一點落葉碎片已悄然落地,又恢複了靜寂,死一般的靜寂。


    雲詳麵色發白的看著一地的血流成河,看著那已變成血人的雲刀,心裏早已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被保護的是雲刀,看著她這樣的一個小女子,將自己一個大男人護在身後,他的心都絞在了一起。


    從來沒有像今時今日這般痛恨自己是個不會武功的男人。


    他心疼的走向雲刀,溫柔的擦淨她臉上的血水。


    “小刀,你累嗎?”


    雲刀不語,隻是抬眼看著雲詳的眼,那麽深情的眼,他的眼中,印著自己的臉呢,雖然,好醜好醜。


    “小刀,我真沒用。”


    雲刀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突然靠在了雲詳的肩頭,他溫溫的笑:“要撒嬌還是迴家再撒吧,現在,這裏不安全。”


    雲刀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靜,隻是頭抵在了雲詳的肩頭,似乎睡著了一般。


    雲詳輕輕拍著雲馬的背,也沒有再說話,隻是微微的嘴角彎起,笑得那麽的不經意。


    隻是,是什麽東西溫暖了他的肩頭,雲詳輕笑著推了推雲刀:“小刀,該走了。”


    還是沒有動,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終於,雲詳緊張了起來,用力的扳開雲刀的身子時,隻見她早已不醒人事,嘴角流出的血水,淌在了他的肩頭,所以才會溫溫的。


    “小刀,小刀,你怎麽了?不要嚇我。”


    這是雲詳第一次,聽到了心碎的聲音,是痛到心都要碎了的那種,他慌亂的搭上她的脈息。


    片刻後,慌亂的心跳聲,終於乎息,幾乎是怒吼出聲:“死丫頭,太累了不曉得說一聲啊。”


    昏睡了一天一夜,雲刀醒來的時候,手裏還抓著她那把糊著血水的長劍,那是他們用盡了辦法,也沒能取下來的劍。


    雲詳一直陪在她的身邊,表情很奇怪,似乎是開心的,但似乎又是難過的。


    隻是,這種交織著的情感,代表了什麽,也隻有他自己說得清了。


    當雲刀長長的羽睫,顫微微的扇動了好幾下,雲詳就像是發現了肉骨頭的小狗狗一樣撲了上去:“小刀,小刀,小刀……”


    一連叫了三聲小刀後,雲詳竟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雲刀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事物,卻看到雲詳的一張大臉在前,眼中還閃耀著某種不明液體。


    “門主,你是要為我落淚了不?”


    小刀驚恐的張大了眼,一幅被嚇到了的表情,弄得雲詳好不尷尬,他眨巴著眼:“胡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會落淚。”


    “門主,那裏是風吹進了沙子?”


    “對呀,知道還問。”


    也不管這理由是不是爛到極致了,他反正就接收了,雲刀一幅想笑不能笑的感覺,掙紮了許久,終是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別亂動,雖然沒大傷,但是,你這耗用了太多的真力,人都快虛脫了,要好好休息。”


    雲詳溫柔的按住她的肩膀,要讓她再多睡一會。


    雲刀把眼一白:“門主,我不是不想睡,可是我想睡得舒服一點。”


    “你哪裏不舒服了?”


    雲詳也急了,上上下下檢查著雲刀的不妥之處。


    按住他亂摸的手,雲刀的臉有些燒:“門主,你看,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身上的血衣你們也不給我換,我要洗洗澡再睡,不然,我這一身,我實在睡不下去了。”


    這話一出,雲詳的臉也紅了:“不是我們不想幫你,隻是,這裏,愣是沒有一個女人,好不容易在外麵找來一個,她一接近你,你就不意識的揮舞著長劍,把人家的魂都要嚇沒了。所以,也就隻能由著你這麽樣了。”


    雲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關係的,反正咱血門中,也就門主沒有這一毛病了。”


    “嗯?什麽?”


    “因為你不會武功啊,也不用執行任務,門中人,誰不是刀山上下來,火海裏踏來,我們就算是睡著了,也會有自我防禦意識的,不可能讓不熟悉的人接近自己,也就門主最幸福了,嗬嗬。”


    雲刀沒心沒肺的說著,雲詳卻再度說不出話來。


    許久後,見雲詳沒有反應,雲刀又提醒道:“門主,如果你真的沒事可做,幫我去打水吧。我救了你一命耶,算是獎勵我的。”


    雲詳愣愣的看著雲刀:“你要的獎勵就是這個?”


    “對呀,不然還能要什麽?血門之中,堂主已是最高位了,總不能讓你把門主之位讓給我吧?況且,就算你想讓,我還不要呢,累死。”


    雲刀的第一次和雲詳聊這麽久,心情很不錯,她雖然胸口還有悶痛著,但她已盡力讓自己說多一些話了。


    “小刀,跟著我,你後悔嗎?”


    雲詳突然感性的問著,雲刀一愣,好半天才囁嚅著說:“門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沒什麽,我去幫你打水。”


    有些心虛的說完這些話,雲詳悶著頭,跑了出去,雲刀看著他像是火燒屁股的模樣,一時間,倒真的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了。


    她,有那麽可怕嗎?


    ——————-


    朵顏是在雲刀醒來後的第三天裏,知道他們平安的消息的,雖然不知道細節,但,她至少確定了,淩曄還是對雲詳下了毒手。


    其實,這些天,她有想過要策反淩曄的,隻是,接到雲詳傳來的消息時,她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是的,他已經不是當初的秦沐王了,而他們也迴不到當初了。


    現在的淩曄不可能放棄他策劃已久的勝利。


    他的心裏,裝了太多太多的別的東西,情感上,他已經迷失了自己,也許,他在清醒之餘,會反思這一切,可是,在這戰火連天的時刻,她想,他應該沒有那份心思了。


    正思索間,淩曄走了過來,看著出神的朵顏,有些好奇的問:“怎麽了?想什麽事這麽出神?”


    “嗯?”


    被他的聲音,拉迴現實,朵顏笑笑:“在想你啊。”


    “是嗎?這麽乖?想我做什麽?”


    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話,很親密,但卻並不過份。


    朵顏偏了頭想想,站了起來,跟他說:“你不是跟我說,今天有很多事,會很晚才迴來?”


    她的聲音甜甜的,但並不那麽膩。


    “是有很多事,不過,都交待好了。”他淡淡的說明,並不解釋什麽。


    “那你今天不是有很多時間陪我了?”


    她且飽含期待的眼神瞧著他,很興奮的模樣。那種感覺,讓淩曄覺得很受用,他開心的笑著:“是啊,有一整天的時間呢。”


    “可惜我不能出去玩,我關在這裏好多天了,好想出去走走。”


    她失望的說著,但馬上又表現得很善解人意:“不過,我知道你不讓我出去都是為我好,所以,我們還是下棋吧,你那天教我的那個很有意思。”


    “你真的喜歡下棋嗎?”


    “是啊,你喜歡我就喜歡啊。”


    朵顏亮晶晶的眸子裏,都是曄的影子,曄的心微微發顫,猛然記起當初,她與他第二次相見時,自己也說過這樣的話:“你喜歡的,我就喜歡。”


    因為這一句,她第一次對自己笑,而正因為那一笑,他對她許了今生,而正因為這個承諾無法實現,他終是失去了她一迴。


    不過,幸虧她又迴來,他慶幸的想,原來老天,還是公平的,隻是,考驗的時間,久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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