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顏的身體抖了抖,卻仍舊咬牙:“我仍舊是我。”


    “可是奴婢以為,假若那夜,寵幸娘娘之人不是皇上,娘娘得知真相後,永遠也不會再快樂。”


    鳶飛仍舊試圖挽迴朵顏,可朵顏卻已什麽也聽不進去。


    轉首,她定定望向鳶飛,冷冷問道:“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你在哪裏當差?”


    沉默了一下,鳶飛終於坦然道:“奴婢在昭和殿服侍先皇。”


    聞言,朵顏笑了,笑得淒然。


    忽而轉身,朵顏絕然而行,一步步堅定的朝清淑宮的方向行去。


    ----


    沒有讓鳶飛侍候自己,朵顏將自己獨自關在清淑宮中,靜靜的理清這一切,她是恨的麽?


    她想了想,是的,她恨。


    可是,她恨的是什麽?


    她想了又想,還是不確定。


    是恨蕭君徹是那個她猜了許久沒猜到的人,還是恨他騙了自己這麽久,她自己也說不清。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那夜之人,絕不是什麽乞漢的話,後宮之中,能自由出入的男人又有幾個?


    是她自己忘記了種種,是她自己不想去深究種種,可是,逃避,遠不是解釋問題的最好辦法。


    所以,她的恨,來得自己也莫名。


    從淩曄到雪瘍,她自以為眼光不差,可是,結果證明,她錯得離譜。


    重入深宮一年多,她終於和蕭君徹達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和諧,可結果又換來一場欺騙。


    她不是不想說清楚,也不是不想說明白,隻是,她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想要的意思。


    她對蕭君徹的感覺,似乎是超越了友誼之外,但又在情愛之間,不得不承認,她對他是特別的,那種特別的感覺,從她初見他第一麵,便已有了感覺。


    可他的絕冷與無情,一次次的將自己束縛住,她不敢向他靠近,因為,似乎靠近便會被焚滅。


    重入宮門,她不來不想爭什麽,就算是朵雲苦苦相逼,她也不曾真的出手做過什麽。


    那是因為她也曾答應過雲詳,不會對傷害朵雲,可是,當傷害一次次加重,她不得不反擊,是以,她選擇了蕭君徹,也想給自己一個重新了解他的機會。


    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優秀的帝王,他的每一個決策,都是為百姓著想的,她看到了他的用心,他的誠意,還有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與愛意。


    她感覺自己的心在融化,感覺自己的情在慢慢發酵,可是,當她終於決定邁出那一步,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


    那件事,像一道深深的溝渠,隔在了他們兩人之間,讓兩個人的心可望而不可遇。


    她痛恨他的,卻也是他的神機秒算,也許,當初自己入宮,也是他預計到的,這樣的算計著別人,真的不累嗎?


    這樣的無情無心,真的快樂嗎?她不懂,也不想懂,隻是,她的心,為何這般痛?


    緊抓著胸前衣衫,朵顏麵容扭曲著,似乎想哭,又哭不出,因為淚已風幹,心,似乎也開始封閉。


    如果說,一個人愛錯一次是天真,愛錯兩次是意外,那麽,愛錯三次的便是愚蠢了,現在,她就是這麽覺得的,她覺得自己好蠢,好蠢。


    鳶飛的身影,在窗外晃來晃去,朵顏知道自己不該怪她,但卻不想如此作罷,她不想見她,隻要見到,便會想到自己被耍的一幕,她不想麵對,或者該說是不敢麵對。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失敗,在這重重深宮呆了這麽久,居然還沒有變得強大起來。


    如果她能再強大一點,也許,她,再也不會受傷害。


    午夜的晚風,忽而吹了進來,朵顏眯眼望去,卻見清淑宮的大門,被人打開了一道縫,一人緩緩而入,身長玉立,純白衣衫,朵顏看著那抹熟悉的純白衣角,心,突然間覺得很堵很堵。


    她看著他,就那麽半眯著眼,似乎是在看,卻又似乎沒有在看,蕭君徹一步步走近了朵顏,直到他站立於她身前,將清冷的晚風都擋在了身後,方才靜靜開口:“我來了。”


    沒有迴應,也沒有說話,朵顏仍舊隻是抬著頭,看著蕭君徹,似乎並沒有想說什麽,蕭君徹苦澀一笑:“如果我不來,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主動走近我,從前是,現在仍舊是。”


    聞言,朵顏的長睫眨了又眨,而後,終於轉首,不再看他。


    而蕭君徹看著坐在床邊的朵顏,並不著急解釋,卻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並且,伸出修長的手指,穿插過朵顏的手指,將其緊緊握在手中。


    “知道嗎?曾幾何是,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擔心握不住什麽東西,到今天,我終於明白,我一直都害怕我留不住你。你的心裏,從沒有我,無論我是蕭君徹還是太子,更或者是當今皇上。”


    他淡淡的說著,仿佛隻是想要說說話,並不期待得到迴應。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卻從未後悔過,那天晚上,常青來找我,要是換了平時,他從不會那麽著急的直接到東宮尋人的,所以,我當時就知道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可是,當我聽完常青所說,我確實驚訝於父皇的恨意滔天。”


    “沒有猶豫,我就隨了常青而去,準備看看情況再做打算,當我見到你的時候,其實你的藥性已然發作,我知道,就算那夜是任何人,你也不會記得,所以,我做了自己想做的選擇,所以,那夜,確實是我。”


    朵顏的唿吸漸漸不穩,她甚至用力的站了起來,打算離開,隻是,蕭君徹怎會讓她走開?


    他出手扯迴了她,她順勢落入他懷裏,四目相望,又是一陣心悸。


    “朵兒,我真的那麽可恨嗎?我總以為有些事,你會懂的,可是,我卻不敢賭上一把,所以,我跑來了,想要解釋我的行為,想要讓你原諒我。”


    朵顏掙脫了他的懷抱,忍著淚意,幽聲質問:“你想解釋什麽?”


    “我想說,如果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做,因為,如果沒有那一晚,我將永遠不會知道,我錯過的將會是什麽。”


    這句話的意思,有多明顯,朵顏自知,可是她的心,卻始終不肯放開,她再度打算離開,卻被蕭君徹以同樣的手法,拖了迴來。


    他說:“為何你一定要這樣?你是怨我什麽?父皇當時根本不可能放過你,不是我,還會有其它人,難道是個乞漢都比是我要好得多麽?”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那麽做?且不論對我好不好,我隻想問你為什麽要那麽做,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朵顏淚落,卻是大聲質問著。


    “如果我說,我的理由是想保護你呢?你信不信?”


    “……”


    見朵顏不語,蕭君徹終於是無奈歎氣:“你始終不信我,就算你明知道今天的這一曲戲,是你二姐刻意而為之,你仍舊隻是想怪責我,上官朵顏你何其殘忍,對你來說,我就真的那麽不值得托付終身麽?”


    “要我信你什麽?信你毀我清白是為了保護我?可笑,有這樣保護的?”朵顏的聲音都透著些尖銳,她隻是不明白,隻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其實你想問,我那夜是否因為想利用你而那麽做對嗎?好,我告訴你,沒錯,當初我確實是有那個打算,從我跟你提合作之事時,你就該明白我是什麽樣的人。可是,難道在你的心裏,你就一點也感覺不到我的存在麽?難道你真的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麽?”


    他其實想坦白,從自己是銀麵人的身份,到對雲詳的承諾,還有保護她的理由。


    可是這一刻,他又猶豫了,她會這麽生氣,其實自己也猜得出一些。


    多半是因為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假若這個時候再告訴她自已是銀麵人的事實,會否,連銀麵人雪瘍也再沒可能留駐在她心底?


    他不敢,他不敢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扯破。


    朵顏咬牙:“是不是,你心裏才清楚。”


    “為何你不能敞開心扉?還是說,我永遠也進不了你的內心?”


    “是,我不可能愛上你這種無情冷血的人,就算你是皇帝,是天子,我也永遠不會改變心意。”


    絕情的話,一經說出口,朵顏就後悔了,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迴。


    “所以,這一個月以來,你的改變,隻是因為你要和朵雲相抗衡是嗎?而我,也隻是你用來打擊她的棋子,是嗎?”


    此言一出,朵顏便愣在當下,他說的都是事實,可是為何聽起來,卻也這般涼薄?


    “我沒有。”


    她否認,但話語間,卻那般的無力。


    蕭君徹隻是笑,但笑得真真比哭還難看,他的失望那麽明顯,朵顏的心,又漸漸收攏,疼得緊。


    “我終究不是聖人,我本想說,假若你真的沒有辦法愛我,那我便放你離開,可我試了又試,想了又想,還是做不到。所以,既然如此,那我為何還要放開你?”


    言罷,他漆黑如夜的星眸定定鎖住朵顏,發狠道:“我不會放開你的,永遠不會,就算是死,也要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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