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哭就迴你的清淑宮去。”


    仿佛一夜之間,他又變迴了當初無情妖孽的太子蕭君徹,說的話,明明不可怕,卻那麽的刺痛人心。


    朵顏憤而抬起紅腫的雙目,嘶啞著嗓子吼道:“蕭君徹,你到底有沒有人,玲瓏死了,她死了啊,你怎麽可能像個沒事人一樣?”


    “不是你自作聰明,她又如何會死?”


    蕭君徹仍舊句句錐心,可偏生這話,朵顏無可駁辯。


    可她就是不甘心,就是想不通:“她不是你一手調教的人麽?她心心念念的隻有你,可你為何昨夜要走?隻要你不走,她肯定不會死,肯定不會。”


    蕭君徹終於再也止不住怒火,他一把推開了朵顏,喝道:“上官朵顏,朕是皇帝,朕想臨幸誰就臨幸誰,如果朕不幸了她,她就要死的話,那這後宮該死多少人,死多少?”


    朵顏啞然,卻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深宮無情,有多少明媚少女癡心錯付,蕭君徹的宮妃雖不多,但采女等還是不少的,如若不能獲寵便要尋死,隻怕這後宮,要死傷無數。


    可是,玲瓏不同,明明昨日還鮮活的一個生命,現在卻隻是一具冰冷的屍身,朵顏卻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在她內心深處,雖然沒當玲瓏是自己人,卻怎麽也算是跟了自己一場,如今卻因為自己而魂斷深宮,她的心,卻是怎麽也不能再平靜。


    “皇上昨日既然已說了要留宿華顏宮,為何又離去?若是皇上肯留下來,哪怕隻是徹底對弈,玲瓏也不至於走這麽一步。”


    蕭君徹的心,越來越冰冷,朵顏的話,句句刺痛了他。


    她是真心的在為玲瓏傷心,可她卻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了自己,她的心裏,根本沒有他。


    如若不是,為何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語,讓他寵幸別的女人,就是她想要的麽?


    蕭君徹的心如置冰窟,而麵上卻仍舊隻是淡笑。


    “朕的後宮,朕說了算,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妃嬪來指責朕的房事。夜妃,你是否記得自己的本份?”


    聞言,朵顏不得不抬首又看向蕭君徹危險的墨瞳,咬牙切齒:“你真的很冷血,你根本就是個沒有心的人。”


    終於,朵顏說了這句話,隻一句,便教蕭君徹的瞳仁放大,他冷漠如冰的看著伏在地上的朵顏,突而冷冷道:“這一切,拜你所賜,上官朵顏,若要論無心,你,比朕更甚。”


    言罷,蕭君徹甩袖而出,獨留朵顏一人,獨自對著玲瓏的屍身,痛哭不已。


    躲了許久的秋歌,終於鑽了出來,將手中衣衫披上朵顏的身子後,也鼻頭酸澀:“小姐,你何苦怪皇上呢?皇上,也不想的,玲瓏跟在小姐身邊才一年多,可是玲瓏忠於皇上,有十多年,難道小姐以為,皇上會沒有感覺?”


    聞言,朵顏抬起頭來,鼻頭紅紅:“秋歌,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我昨天沒有任性的讓皇上收了玲瓏,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玲瓏,是不是就不會死?”


    “小姐,這一切,都是命,玲瓏,也隻是命薄而已。”一句命薄含蓋了多少信息,朵顏的眼淚撲簌簌落得又急又兇。


    “如果這就是命運,我不服,不服啊!”


    秋歌看著雙目赤紅的朵顏,一時間,竟然再說不出話來,隻是緊緊的緊緊的握緊了朵顏蒼白冰冷的雙手。


    是夜,蕭君徹去了百鳥宮,朵顏在聽著秋歌說起這些的時候,一直都麵無表情,隻是,她嘴微微挑起:“也許,隻有對二姐,他才有那麽一丁點的良心。”


    秋歌努了努嘴,想說些什麽,卻終是沒有開口,隻是仔細的為朵顏穿衣,服侍其睡下。


    睜大了眼,朵顏平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腦海中,盡是玲瓏的模樣。


    雖然,她隻跟了自己一年,可朵顏卻能看出玲瓏的品性,她是個單純的女子,單純到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甘心一直做個奴婢。


    可是,她終究是愛錯了人,她愛上的,是天下間,最無情冷血的人,雖然,外人看他似如沐春風,可唯有她們自己明白,他根本無心。


    迷迷糊糊的想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直到,殿外傳來一陣清脆的落地聲,朵顏終於被驚醒。


    握緊了拳頭,朵顏防備的看著外殿入口,卻沒能看到任何人進來,好奇的下了床,行至外殿,卻發現外殿的地磚上,有片琉璃瓦。


    撿起來一看,原來上麵隱隱約約還有字,仔細的辯認了一下,朵顏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


    正月十五日是一年中第一個月圓之夜,故稱『元(月)宵(夜)』。


    道家以正月十五日為上元節。


    元宵節是要食麵蠶的,每歲上元,京人以綠豆粉為科鬥羹,煮糯為丸,糖為臛,謂之圓子鹽豉。撚頭雜肉煮湯,謂之鹽豉湯,又如人日造蠶,都是上元節要吃的好東西。”


    在周朝,男女日常交往極度受限,女子不能隨便邁出家門,但在正月十五元宵節這天,女子可以走上街頭賞花燈、猜燈謎。


    趁著美好月色,許多青年男女借觀燈相識、相悅、相愛。是以,稱上元節為‘情人節’也不為過。


    蕭君徹執政後,以節檢著稱,再加上玲瓏的死,蕭君徹的心情也並不十分好,是以,這一年宮裏的上元節,也過得隨意,隻命各宮準備些花燈共賞,便再無其它吩咐。


    朵顏聽到這些,仍舊隻是淡淡無語,秋歌見狀,無趣的搖頭:“小姐,不如出去走走吧,宮裏掛了許多燈,猜猜燈迷也不錯啊。”


    朵顏本無心情,但看秋歌一臉興趣,便也不想駁了她的興致,隻隨意道:“好吧,走走就走走。”


    聞言,秋歌倒是真的高興得跟過年似的,朵顏看著她無邪的笑顏,忽而羨慕得緊。


    是有多久了,她早已不記得如何這般笑了。


    二人走了不遠,便看到長長的迴廊上麵,都掛滿了各色的燈籠,每一個上麵,都貼著一張寫著燈迷字條,如果有誰能猜中那燈迷,便可取下那字條,到各宮的主子處,領些賞賜,是以,那些宮人都十分的感興趣。


    秋歌見那些宮人們手中都拿了好些的字條,也動了念頭,朵顏卻笑她:“這有什麽好猜的?你若要賞錢,隻管說,要多少都給你。”


    “小姐,那可是不同的,自己猜到了領到賞,多有意思,您隻給不猜,才叫沒勁。”


    秋歌十分不滿的迴答著,朵顏卻是抿嘴一笑:“好啦,好啦,你去猜吧,猜得多,我也給得多。我呢就在這兒歇會兒,你猜完了,迴來找我便成。”


    秋歌聞言,高興得合不攏嘴,蹦跳著離開,也參與到那些宮人之中,開始爭搶著猜自己知道的迷語。


    朵顏所處的地方,正好有一方小亭,長亭中,虛懸著幾隻宮燈,暗夜中,泛著幽藍幽藍的光澤,朵顏無心的瞟了一眼,卻被一個迷麵,給吸引了過去。


    迷麵是:情到濃時人憔悴,愛到深處心不悔,念你忘你都不對,寧願傷心自己悲。


    不怨蒼天不怨誰,人生不如夢一迴,慣看花開花又謝,卻怕緣起緣又滅。


    猜出答案,卻不免感歎,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在訴說著無入宣泄的相思意,這迷底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想必該是哪位深宮怨女,在想著曾經情郎了。


    不過,即已入宮,除非主子準其迴家,否則便隻有老死宮中的命,這種心思,存了的,還不如早斷的好。


    這麽想著,朵顏又放開了手中的那盞燈,調開眼神,望向它處。


    入眼處,又有一個特殊的花燈,映入眼底,那是一盞蓮花底座的花燈,做得十分的精致,可花燈上,卻沒有書寫好的迷麵,隻有孤孤單單一個大大的‘慫’字。


    朵顏歪著頭想了一下,終於了然於胸,四下尋找著,終於在另一個角落,看到了另外一個隻書有一個大字的花燈。


    朵顏輕笑著,伸手取了過來,纖手撫著燈上的字,感歎不已。


    確切的說,那根本算不得一個燈迷,在朵顏看來,更像是一封麵情意綿綿的信。


    朵顏定定的看著那另外一個‘您’字,心思早已飄遠。


    一襲水湖綠衣,輕盈而來,於朵顏身前站定,盈盈道:“妹妹,你也來看燈麽?”


    朵顏抬眸,卻是朵雲輕笑的臉,朵顏也迴她一笑:“這難得一年的好日子,不出來看看,倒也可惜。”


    因著身份的顧忌,朵雲並不十分親近朵顏,在外人麵前,也是你一聲妹妹,我一聲姐姐的叫著。


    朵顏並不喜歡這種感覺,是以,也並不怎麽去看朵雲。


    依著朵顏的身子坐了下來,朵雲紅著臉,看著朵顏手裏的蓮燈,暗道:“妹妹,你不好好去猜燈迷,怎地拿了姐姐的燈在這裏發呆?”


    半晌,朵顏才恍惚的指著那個寫著慫字的花燈問:“這是姐姐的燈?”


    朵雲不語,她身後的米如卻是開口替她迴答了:“是啊!夜妃娘娘,為了這盞燈,貴妃娘娘,足足做了五天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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