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顏想說不想聽,可她猶豫了一陣,還是說了聲好。


    說完,她又哭了,為她自己的不爭氣,她明明決定了以後再不相見,可一聽到這個,她仍舊好奇,仍舊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一切。


    雪瘍的聲音很輕,透著些輕柔中的詭異,似乎在這一刻,他亦極力在隱忍著什麽:“我,是帶著仇恨來到這世上的,我的身上有我自己的使命,所以,我不能愛上任何人。我也是一直這麽警告著自己的,一直……一直……直到到我遇到了你,甚至說不出為什麽,講不出任何理由,就是不想再放手。”


    “我不能對你承諾什麽,甚至,不能保證是不是能活到明天。也許,在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就會很快的死去,帶著所有的仇恨與怨念,帶著對你的不舍與依戀,可是……我還是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有你陪在我身邊。”


    當他說完這些,朵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心痛得幾乎要抽離胸腔,她沒有迴答,隻是緊緊的緊緊的,反身迴報著雪瘍冰冷的身體,用自己僅有的體溫想溫暖他,也溫暖他對那冰冷過往的迴憶……


    這世上,誰活的不辛苦?


    誰活的不無奈?


    也許,也許,為了他,她真的可以再忍忍。


    ————-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大周國京都,發生大亂,夏清王玉淩暄以投毒弑父之名,帶著三千護衛與沐王府前,追堵秦沐王蕭淩燁。


    沐王不從,奮而抗之,帶著早已預備好的一萬精兵,以壓倒性的優勢,將清王生擒。


    銘帝得知後,大怒,令大周國精衛旭強軍前往鎮壓,豈料,旭強軍的領軍人物劉海,早已淪為沐王座下賓。


    拒不聽令的同時,還一舉將整個大周國皇宮圈禁起來,甚至封鎖了任何消息。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三,在銘帝頑固不化的態度之下,沐王逼宮,令銘帝交出傳國玉璽,下召傳位於他,退位當太上皇。


    銘帝怒曰:“逆子,爾竟是多等一日不得。”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四,傳聞中,早已化為白骨的太子蕭君徹,如神天降。


    他身後,帶迴的各路兵馬大周國共計二十萬大軍,分別為:自驃騎大將軍呂祿處所借的的旭勇軍十萬,於鎮軍大將軍張自楪處所借的旭英軍三萬,冠軍大將軍鍾進東處所借的旭敏軍兩萬,於懷化大將軍唐玉處所借的旭雄軍五萬。


    二十萬對五萬,四比一的優勢,太子蕭君徹甚至不費吹灰之力,便一舉拿下了京都,殺迴大周國皇宮。


    帶著嗜血的冷,帶著多年的恨,太子蕭君徹一路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大有順有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式。


    沐王大敗,挾持銘帝意圖出宮,太子蕭君徹仰天大笑:“曄,你也太看得起本太子了,你以為,本太子會對一個幾次三番要置我於死地的父皇妥協?簡直是癡人說夢。”


    言罷,太子蕭君徹冷冷舉劍,長劍直指銘帝麵門,他語調冰冷,無情道:“你有兩個選擇,一:自盡,二:被我殺掉。”


    銘帝大驚,怒目相視的同時,淩曄終於知道自己敗了,且敗得徹底。


    那一日,整個皇場染血,倒下去的人不計其數,活下來的人,也體無完膚,太子周身浴血,一直拚殺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麵。


    他厲喝一聲:“歸降者,留命一條,不服者,殺無赫。”


    如妖魔轉世,如鬼魅般森然如冷,太子所到之處,血肉翻滾,無一人能僥幸生還。


    這一場屠殺,整整兩日兩夜,整個京都都沉靜在一片森然之上。


    皇城內的鬼哭狼嚎此起彼升,整個京都,人人閉戶,無人敢出。


    當最後一名士兵浴血倒地,太子蕭君徹邪邪冷笑,對著早已驚呆了的兩個血人,用滴血的劍指著他們道:“歸降一萬三千人,絞殺三萬七千人。”


    最終,太子蕭君徹救出了清王淩暄,生擒秦沐王蕭淩燁,銘帝業已被其軟禁在宣和殿。


    那一日,蕭君徹一身光鮮,來到宣和殿看望銘帝,銘帝輔一見他,兩眼中盡是那日他人鬼不分的模樣。


    他嘶身叫道:“滾,你給朕滾。”


    蕭君徹未曾離步,隻是笑道:“父皇,兒臣給您請安了。”


    他越是笑,銘帝越是怕:“你還想幹嘛?你已經得到了一切,你還想幹嘛?”


    “父皇說笑了,這天下,是父皇的,兒臣還能做什麽?”


    言罷,端出一盤油光四溢的烤肉,嘻嘻遞於銘帝之手:“父皇,兒臣是來給您送吃食的。”


    自淩曄逼宮,銘帝已多日未曾吃飽,現下一盤上等烤肉端在他眼前,他又如何不咽口水:“你,你是毒害朕?”


    “哈哈哈哈!”


    仿佛銘帝說了多麽可笑的一件事般,蕭君徹笑得張狂:“父皇以為,還有這個必要嗎?兒臣已讓常青擬了旨,父皇重病,暫由兒臣監國,即便是父皇仍舊健在,隻要您的病一日不好,兒臣便可一直監國,父皇,您說您的病會好嗎?”


    銘帝聽完這話,早已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蕭君徹的手,顫抖得如風中的殘葉:“你,朕好後悔,好……”


    “父皇,您是又想說後悔當年沒有掐死兒臣嗎?可是現在真的晚了,兒臣沒有死,所以,隻能您死。”


    言罷,蕭君徹又將烤肉在銘帝的眼前晃了又晃。


    想到他說也是事實,假若真的要死,飽死總比餓死的強,於是他一把搶過蕭君徹手裏的烤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父皇,味道怎麽樣?”


    蕭君徹仍舊是在笑,隻是盯著銘帝手裏的烤肉,笑得十分的可怕。


    銘帝的心咯噔一聲,跳得亂了章法,咬著的那口肉,在嘴裏,咽不下也吐不出。


    “你給朕吃的什麽肉?”


    蕭君徹終於仰天大笑起來:“父皇,母後對您可真是好呢,就連死了也舍不得您餓著。”


    “你,你什麽意思?”銘帝終於開始後怕,他看著蕭君徹如滿月般的臉,忽而覺得比厲鬼還可怕。


    “父皇,兒臣的意思您懂的不是嗎?”


    “你想說什麽,你想說什麽?”


    銘帝的似乎猜到了什麽,慌亂的吐出口中未咽下的肉,看著蕭君徹的臉,似乎眼前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既然父皇不想聽,那兒臣便不說了,不過父皇,您真的不知道嗎?為何不吃了?吃啊!這可是兒臣親手割下,親手烤好的呢?”


    蕭君徹若有所指的話,讓銘帝不由自主的打著冷顫……


    “父皇,您已沒有別的選擇了,從今日起,除了這些肉,您不會再有別的東西可吃,吃不吃,隨便您。”


    眸中,寒光點點,蕭君徹言罷,揚長而去,獨留銘帝一人,捂著肚子狂吐起來。


    他明白了,這是皇後的肉,他竟然讓自己吃了皇後的肉。


    銘帝此刻,腹中翻江蹈海,恨不能將膽汁也吐了出來……


    但蕭君徹說到,果然做到,從他走後,一日三餐,銘帝的麵前,除了烤肉,還是烤肉,銘帝隻要一聞到那惡心的味道,就忍不住嘔水。


    可一連三日,銘帝早已餓得頭昏眼花,他的身體因中毒已耗損太多,三日,已是他的極限,他知道自己再不吃東西,一定會死,他承認他怕死,可他更不願意看到蕭君徹那麽得意。


    當他虛弱得連抓東西的力氣也沒有時,他終於,向那些肉伸出了枯槁的雙手。


    ——-


    自雪瘍走後,朵顏一直悶悶不樂,並不是她成心和自己過不去,隻是她獨獨想不通,雪瘍似乎並不是那般不灑脫之人,可他那晚的表現,真的讓自己覺得陌生。


    她也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包容他的一切,至少在她自己看來,自己還是配不上他的,她,畢竟是一個失了貞潔的女人,可他卻從來沒有因此而嫌棄自己,就憑這一點,她就想要原諒他。


    可是,一想到,他擁著別的女人在懷,她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倚窗歎氣,朵顏卻始終舒解不了心情,秋歌見她那般失落,於是便找了些她覺得朵顏會想聽的事情來說與她聽。


    “小姐,你知道嗎?那個老東西快要死了。”


    朵顏本在發呆,驀然聽到秋歌這麽說話,先是一愣,末了又無所謂的道:“他死不死,與我無關,反正,我也是個守陵的妃子。”


    “小姐,你不高興嗎?他那麽對你。”


    秋歌問得小心翼翼,有些事,她都會介意,何況是她心中一直清高自傲的小姐。


    “不知道為何,本以為會有多高興的,可是,似乎又高興不起來。”朵顏悶悶的說著,心情並沒有因此而好點。


    秋歌是知道她與雪瘍的事的,所以,也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隻得安慰道:“小姐,不要想了,總會好的,等太子殿下登基後,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嗎?太子居然沒死,還真是命大呢。不過老皇帝沒死之前,誰知道登基的誰呢?”


    說到此處,朵顏腦中又閃過一人影像,她無奈的甩甩頭,將那影像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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