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警惕般迴頭,卻隻感覺一陣清風入室,門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


    待他再迴首,看向床上二人之時,卻赫然發現,床邊又多了一名仙衣道袍的白發老翁。


    莫青驚道:“是你?”


    那白頭老翁頭也不迴,亦隻是迴了一句:“是我!”


    言罷,二話不說,扯過牀上薄被,覆住雲晚哥外泄的春光……


    “天機子老前輩,您終於迴來了?快救救他們吧!”


    驚歎之後,莫青緊握雙拳,竟是哭出聲來,方才的一幕,對一個少年來說,著實太驚魂。


    白發老翁,不曾迴頭,隻是看著蕭翊,青灰的臉,淡淡吩咐道:“皇上還有救,帶去溫泉裏泡著,會更有效果!”


    天機子的醫術超群,這一點,莫青在上京已深刻的體會過,在皇上帶著他離京去南照救人之時,上京的鼠疫已在他的救治之下,得到了明顯的控製,是以,有天機子在,他還有什麽不放心?


    “愣著幹什麽?讓你送皇上去溫泉,快點。”


    一身是傷的雲晚歌讓天機子心疼不已,愧疚之心亦越來越重,為了救蕭翊,她竟然舍命如此,他又如何能視無不見?


    此時此刻,天機子心中,唯有一個想法,一個也不能少,兩個他都要救。


    將蕭翊放迴溫泉後,莫青心裏仍舊覺得發毛,皇上體內的蠱毒是不是解了,他不清楚,而今,貌似還搭上了一個月姐姐。


    想起方才所見到的血腥畫麵,心內頓時又揪成一團,他們剛才到底是做了什麽,怎會傷成那樣?


    這些問題,一起湧向莫青,他死想不通,隻能煩燥的埋頭於膝間,盯著泉中的皇上,悶悶不得解。


    發呆間,天機子卻已從屋內緩緩走出,他行至雷紹允麵前,吩咐道:“去熬藥!”


    莫青明白熬藥是什麽意思,倒也不是不願意去,可是熬藥也得有藥啊!


    沒藥,就算他想去,也沒得熬啊!


    正要開口問藥在何處,卻聽那天機子又道:“去練丹房裏取藥,記得要大火一個時辰,小火半個時辰後再換大火一個時辰。”


    天機子仔細的交待著,莫青於心中默默記下,而後重重的點著頭,隻是,卻完全沒有要馬上去看火的意思。


    天機子見狀,也不生氣,隻催促道:“還不快去?”


    莫青猶豫的看了看泉中的蕭翊:“我先看著皇上!等他醒了,我再去熬藥!”


    “皇上醒了沒藥喝,一樣得死!”


    言罷,天機子竟似再懶得理會莫青一般,徑自的去了蕭翊的身邊,先是撥開了他的眼皮,再然後,自袖內抽出一根金針,向他紮去。


    他執針的手法與動作,和月姐姐太像,甚至可以說更為純熟,莫青猶豫了一下,終還是悶頭鑽進了練丹房。


    僅用了一日時間,天機子便已將蕭默宇體內蠱毒全清,莫青見蕭翊重新醒來,高興得跑到到天機子跟前,咚咚咚的就是三個響頭。


    那天機子見狀倒也沒有特別驚訝,隻是淡淡說了一句用不著謝我,便頭也不迴的鑽進了練丹房。


    半日之後,他又鑽了出來,對莫青道:“我尚需三日時間方可煉出神丹,你且照顧好她們!”


    在得到莫青的首肯之後,又突然間記起什麽一般,轉而對莫青說了一句:“我餓了!”


    本以為會聽他說出多麽重要的一句話,結果,莫青直接鬱悶了,原來是想使喚他去做飯。


    可是,他畢竟救活了皇上,也救下了月姐姐,自己連頭也磕過了,做頓飯又算什麽?


    嫋嫋炊煙升起,悠悠然飄向天空,將那一方天色染上薄霧,暮色漸濃,藥穀內卻是一派祥寧。


    ————


    仿佛在雲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努力想要睜開眼,卻隻是徒勞,眼皮沉重,有如千斤。


    一個聲音,一直在耳朵輕喚,不是蕭翊,但卻那樣的熟悉。


    拚盡了全力,刺目的光亮,終於照亮她眼底的灰暗,終於,她成功的睜開了眼。


    迷茫間,她看到那團模糊的白影,眯著眼,等待著自己的雙眼適應室內的光線,她終於看清了來人。


    暗啞的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間,她張了張嘴,卻是無聲的喚了一聲:蕭……翊。


    她的動作,驚動了守護在床邊的蕭翊,他越過床沿驚喜的捧起她的小臉,仿佛永遠都看不夠一般的仔細端詳著,而她,卻望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無聲落淚……


    他,終於好了!


    “月兒,你醒了?”


    微笑著點頭,那一刻,竟是恍如隔世。


    那一日的詭異事件,如今想來,仍讓人覺得頭皮發麻,蕭翊放開她的臉,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有愧於心道:“你嚇到我的知道嗎?如果你有事,讓我如何獨活?”


    “沒事了不是嗎?”


    她發出沙啞的嗓聲,粗破的像是拉開了口子的鋸條聲,蕭翊端來一杯清水,喂她喝下後,方才好了許多。


    抬起手,輕撫他胡子拉渣的臉:“我說過的,隻要你相信我便好,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月兒,對不起!”


    他有太多的對不起要說,關於她的過去,關於宸宮的一切,隻是,要他如何才能說得出口,她最愛的男人,其實也是她最恨的人?


    “你好好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你我之間,何須一聲對不起?”


    她不懂他的糾結,隻明白自己的內心,有時候,她甚至都會覺得自己愛得莫名,就像是等待了幾百年,隻為與他相遇一般的心境。


    “月兒,我發誓,此生定不負你。”


    從不輕易承諾,不是不敢,隻是不能,但,經曆了那樣的生死與共,蕭翊的選擇,已再無法為人所動搖。他不能抹去她以往的一切,但他卻能創造她的未來。


    她輕笑,那樣幸福的嬌嗔:“說到要做到。”


    “若是做不到,便讓我親手死在你手裏。”


    斬釘截鐵的一語,足以表達他內心的堅持、


    她沒有扭捏地捂住他的嘴,亦沒有說那些不要胡說的嬌情話,雖然他是大周的皇帝,但在她麵前,不過隻是一個她最珍惜的男人而已。


    她不可以左右他的過去,也不可能讓他為自己放棄大周的江山,但,她卻能霸道的要求他愛的專一,除了她,就算他擁有萬千佳麗,她也不允許他再愛任何人。


    “我信你。”


    簡單的三個字,足以表達一切,蕭翊不再言語,隻是抓住她瘦弱無骨的小手,輕輕的按上自己的臉,不停的摩挲著,溫柔的眸間,是自責,更多的卻是心疼。


    離得不遠,天機子很快便聽到房間裏動靜,扔下手中還在晾曬的藥草,顧不得房中還有人,便直接推門而入,快步來到雲晚歌身邊。


    當他看到睜著明亮大眼的雲晚歌,不由得老淚縱橫,飽經蒼桑的臉上,是愧疚,還有心疼!


    她終於鑽進了師傅的懷裏,哀哀悚哭,不過,這淚水中和著的,是辛酸亦是幸運!


    如果不是師傅及時趕到,也許,她與蕭翊早已共赴黃泉,但,她一直相信師傅不會讓自己失望,而彼時,窩在師傅懷裏,她竟有種重迴過去的感覺,就如同父親般溫暖可親。


    關於父親,雖然她失去了對他所有的記憶,但那種慈愛的溫暖,卻似乎不經意間留在了她的內心深處,一觸即發。


    “月兒,師傅迴來了!幸虧我迴來了,你這個傻孩子,怎麽能如此衝動?要不是我來得及時,你和皇上的命,可都要丟在這藥穀之中了。”


    天機子的語氣之,隱隱透著些埋怨,是怪她的任性,也是怪她的太閣情。


    她開心的自他懷中揚起頭,討好道:“我知道師傅你一定會迴來的。”


    天機子慈愛的看著她,心疼的的表情,又糾結到一起,他沒有迴頭,隻是對蕭翊淡漠道:“皇上,可否迴避一下?我和月兒有話要說。”


    一直安靜的盯著雲晚歌的蕭翊,此刻,倒也並未多話,隻將手中藥碗遞於天機子的手上:“她該吃藥了!”


    天麵子,雖未說話,但已麵露欣賞,蕭翊終是離開房間,還順手幫她們帶上了門。


    雲晚歌隱隱覺得師傅要跟她說的一定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定不會支開蕭翊。


    於是,便好奇的問道:“師傅,您想跟我說什麽?”


    “月兒,你可想好了,你真的願意跟著皇上?”


    天機子問得直接,雲晚歌卻紅了臉,但這一次,她卻沒有再否認。


    從鬼門關前繞過這一圈,她已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所以,就算是萬花眾中,她也要硬闖進去,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她什麽也不顧了。


    “唉,既然你心意已決,師傅也勸不動你,隻希望他不要介意你才好!”


    她還沉醉在小女兒的嬌羞之中,可師傅的話,卻再度讓她的心,跌入了穀底:“師傅,他會介意我什麽?”


    天機子麵色卻略顯凝重:“月兒,你要受得住啊!”


    聞言,她隻是重重點頭,那樣的痛她都已經忍下,還有什麽會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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