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四下靜諡,她的動作雖輕,卻也驚動了屋外之人。


    晨光的沐浴下,他周身似都被披上了金芒,黑衣朗麵,玉樹臨風。


    聽到開門之聲,他迴過頭來,衝她溫和一笑:“累了嗎?”


    並未迴答他的問題,她輕聲問道:“為何這麽早便來了?”


    “睡不著,所以不如來這裏陪陪你。”他微笑著開口,語出溫柔。


    訝異的看著他:“你不會在這裏站了一夜吧?”


    他不語,隻是以微笑代以替了迴答,她搖搖頭,一幅不讚同的口吻說他:“就算是擔心莫離的傷勢,也不必如此的,既然把他交給我了,就應該相信我能治好他。”


    本是不經意的一語,卻瞬間讓蕭翊麵色大變:“你為何知道他叫莫離?”


    “呃!可能,可能是軍醫和我提過吧,我也不記得了。”


    她有些混亂,昨夜初見莫離她便覺得熟悉,可又始終記不起任何事情,剛才自己又突然說出了他的名字,她自己也開始奇怪,難道,以前的自己,認識裏麵的莫離?


    蕭翊有些緊張,自得知她失憶以來,他一直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想要告訴她一切,卻又害怕她知道一切。


    現在,她能記得莫離的名字,卻不記得自己,是否代表著在她的內心深處,印象最為深刻的那個人,其實是莫離?


    這個認知,讓他覺得非常不安,莫離與她都是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假若定要二擇其一,他想,他一定無法決擇。


    她盯著他的臉看了一陣,奇怪的問:“怎麽了?都說了不用擔心他的傷勢的。”


    “沒什麽,隻是在想晉同關的事。”


    不願告訴她自己真正擔心之事,他隻能換個話題,晉同關之難,倒也成了最好的借口。


    “你是說那些叛軍?”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雖然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了,可卻並不影響她的判斷能力。


    蕭翊分明在找借口她也看得出來,不過,他說在想著晉同關之事,她也是相信的,畢竟,他之所以那般焦急著迴來,怕的就是晉同關被破。


    “嗯,敵眾我寡,想要退敵並不容易。”


    想了一夜,倒也有了些頭緒,隻不過,一會還要找眾將商議後才能做決定。


    “其實,隻要辦法用對了,也不難。”


    淡淡開口,本隻是隨意一說,卻讓蕭翊再一次對她投以驚詫的眼光:“你有辦法?”


    “嗯!”


    “說說看。”


    本也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可聽她口氣,似乎很有信心,他倒是真想認真聽聽她的看法了。


    “最快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搬救兵,你不是說叛軍有五十萬,城中隻有三十萬麽?那就再調個三十萬過來,以多勝少,自然是最快的辦法。”


    她並不了解大周的內部情況,是以,想到的辦法,是最直接的,但卻並不是最可行的,隻是她自己並不知道。


    他笑了笑,有些無奈的說:“其實你說的不錯,不過,卻並不適合此時的晉同關,就算我真的能搬來救兵,想要再調三十萬大軍迴援,也並非易事。”


    “為何?你不是皇帝嗎?”


    人人想做皇帝,就是因為傳說中皇帝是想要什麽有什麽,想做什麽便能做什麽的人,是以,失憶後的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並不奇怪。


    “皇帝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你要知道有內憂亦會有外患,大周的敵人,除了叛亂者,更多的,其實是異族的虎視眈眈。”


    “我大周有兵百萬,但僅駐紮在各個邊塞之地便有近五十萬大軍。所以,除了這三十萬飛鴻騎以外,我能真正調動的軍隊,其實並不多。”


    他鮮少和一個女人講這些事情,一來是覺得不需要,二來卻是因為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子對這些事情,從來興趣缺缺,她們寧可去研究如何讓鐵樹開花,也不想要煩心國事邊防。


    可她卻不同,他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在關心這些事,是以,他才會覺得有解釋的必要。


    “既然強戰不行,那就智取,隻要能挫挫他們的士氣,三十萬對五十萬,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贏。”


    一語出,蕭翊再度震驚,隻因,他所想了一夜之事,正是這個所謂的‘智取’。


    雖大感意外,但蕭翊突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隱隱覺得她的想法,或有可取之處。


    便也毫不掩飾的問道:“你可有良策?”


    老實的搖了搖頭,她淺笑而語:“還沒有,不過你若是不嫌棄,肯陪著我去城頭看看,說不定真的會有。”


    “你累了一夜,便是真要去看,也得讓你休息休息再去。”


    她眼下的黑眼圈很明顯,這讓他有些心疼,打仗本是男人之事,他其實也並不想讓她因此而受累。


    她再度搖了搖頭,用晶晶亮的眼眸瞅著他道:“看了再休息也一樣。”


    她的急進讓他倍感窩心,以前的她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冰若冰霜的,可現在的她似乎隨時隨地在燃燒著。


    像是一團火,直燒進了他的心內,擾亂了他一切的思緒,不由自主的想要滿足她的任何要求,哪怕是破掉軍中無女子這種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換身衣裳再去吧。”


    淺笑而語,卻讓雲晚歌大為詫異:“我的衣裳很醜麽?”


    “正好相反,不是你的衣裳太醜,是太好看,所以,才要換。”


    他想說的,其實是她的人太好看,他自私的想要掩去她的風華,隻得他一人獨享。


    “哪有這種道理啊?好看的衣裳不穿要穿醜的不成?”


    “至少,該換身男裝。”


    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沒錯,雖然不願她的美貌被覬覦,但更多的卻是不想動搖軍心,大敵當前,若是自己帶著美人城頭巡視,看在士兵的眼中,又會是何種想法,雖並不在意明君一稱,但也不想徒留罵名於青史。


    怔愣了一下,馬上便會意了過來,她尷尬一笑:“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


    “走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自入關她便留在了莫離之處,房間也是蕭翊臨時為她安排的,是以,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間,也便隻著跟著走的份了。


    一前一後的,行於城頭。


    蕭翊的嘴角,一直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現在的她,已是一幅小兵的模樣。


    寬大的衣衫,配上她瘦小的身形,看上去就像一個還沒有完全發育好的少年。


    長發盡數束於發頂,把她的臉,突顯得更為小巧,不施粉脂卻仍有傾城之姿,好在,她似乎刻意在模仿著他的行走姿式。


    是以,當她高昂起頭顱,挺胸闊步,竟真有幾分英姿勃勃之氣。


    她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每一步都走得特別的用心,雙眼所及之處,已記下了所有的排兵站位之序……


    快步跟上前方的蕭翊,雲晚歌用僅能讓他一俱聽到的聲音輕軟而語:“城頭的結構並不複雜,所以不占優勢,不過城下的地形卻較為有利。”


    聞言,蕭翊定下身形,順著她眼神所指,仔細看了一會兒,倒也認同。


    “你眼力不錯。”


    他讚許的話語方及出口,一人已跪在了他的身前:“皇上,眾將軍請您中廳議事。”


    本想著先送她迴去休息,再去中廳商議對策,但現在,他突然改變了想法,扭頭看向她時,眼波流轉:“有沒有興趣一起?”


    太過意外,她竟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也僅隻是一瞬間的失神,她已瞬間爽快出聲:“好啊!”


    滿意的聽著她的答複,他微微牽起嘴角,對那小兵道:“帶路吧。”


    中廳內,除了朱泉以外,還有四位將領,其中三位看上去較為年輕,還有一位年事較高,因莫離用人不在年高隻論實力,是以,使得飛鴻騎之中,年輕將領明顯多於年老之人。


    蕭翊還未到,他們幾人卻已為戰與不戰而爭得麵紅耳赤了。


    朱泉陪著笑,一會勸這個不要上火,一會勸那位不要大聲,卻收效甚微,正發愁間,忽聽到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朱泉抬眸看去,正看到蕭翊踏步而入,他心中一喜,立時高聲叫道:“皇上到了。”


    爭吵的眾人,聽到此言,倒也真的都收了聲,一個個恭敬的迎了上來要行禮。


    蕭翊淡笑著擺了擺手:“罷了,不必行大禮了,大家隨意一點。”


    蕭翊素以冷麵無情而聞名,現時,麵對眾將卻是一臉溫和,反倒讓眾將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壓力,一個個揣度著皇上的心情,到底好不好。


    “大老遠就聽到了你們的聲音,都有些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他笑笑落坐,雲晚歌很自然的站到了她的身後,原本在她的印象裏,皇上這兩個字,還是很陌生,可當她隨他到了晉同關,看著所有人仰望他的眼神,還有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無形的帝王之氣,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了一國之君的魅力所在。


    不自覺的,她的眼光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膠著了一般,卻反倒引起了其它幾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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