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翊固執,莫離同樣也固執。


    在莫離看來,若皇上隻是對那個宮女有點意思也便罷了,反正這宮裏宮外的女人,隻要皇上想要,便都是他的。


    可隻有雲晚歌不行,這個女人來曆不明,他不能讓皇上為美色所誤,於是,一抱拳,殷殷切切:“皇上,末將不能讓您冒險。”


    “朕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莫離,你也不行。”


    輕笑著吐出此語,但也成功讓莫離還熱血沸騰的心瞬間冰卻。是的,他們是君臣,更是知已,正因為是知已,他才更明白蕭翊這話的意義。


    “皇上,她不安全。”


    知道無法再勸,莫離隻是心焦,蕭翊卻隻是淡淡一笑:“安全,你口中的安全,指的又是哪一種呢?”


    為皇者,寡人是也……


    他可以寵幸任何女人,但絕不可愛上任何一個,這個道理,蕭翊一直都比任何人清楚。


    可是,當他第一眼看到雲晚歌的時候,他便感受到了內心的激蕩,那是一種不同於任何人的感覺,陌生而熟悉,激動而熱切。


    他是大周國的皇帝,是以,從小就明白什麽叫安全。


    隻是,當他越來越明白安全兩個字的重要性時,他卻開始極度的排斥著。


    因為,這個安全,已讓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他的母親,還有他最愛的落妃。


    “不必多言,朕,心意已決!”


    “……”


    莫離默然,隻因他已從蕭翊的雙眸之中,看到了太多的無奈與叛逆,是為知已者死,既然知已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那麽他,便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正躊躇間,卻見蕭翊眸色幽深地望向它處。


    順著他的視線,莫離很容易便看到雲晚歌清瘦的身影正款款而來。


    那不弱扶柳的身姿,那清水芙蓉的臉孔,如此絕色,倒也確有那禍國傾城之容,也怪不得皇上對她青眼有加了。


    隻不過,這個女人對皇上來說是冤還是孽,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


    是夜,雲晚歌端坐榻前,不時看著那更漏裏的水平粒。


    算算時辰,這女子,也該醒了……


    垂眸,細看她眉眼,倒也談不上她如何的風華絕代,隻是有一種病態的柔美,與當年的落妃如出一澈。


    這,也許便是蕭翊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原因吧!


    思及此,雲晚歌不禁冷笑,如此冷血的蕭翊,竟也有如此真心所待之人,不知該說那落妃好命,還是該歎其福薄。


    塌上女子遲遲不醒,雲晚歌心中疑惑,便又伸手探其脈象。


    片刻,她清冷的美目間一派冰霜,收迴手,盯著她緊閉的雙眼道:“沒有外外人,你可以醒了。”


    聞言,榻上女子瞬即睜眼,雙眸對視間,那女子不由得也被雲晚歌傾世風華般的樣貌所驚。


    見其一直盯著自己的臉看,晚歌淡淡收迴視線:“既然醒了,何必裝睡?”


    “既然治了,何必使詐?”


    女子的聲線略顯沙啞,晚歌不語,隻是遞了一碗清水於她:“先喝口水吧。”


    那女子倒也不推卻,端過小碗一仰而盡,末了,還加了一句:“還要。”


    雲晚歌點點頭,也不多話,隻是又給她倒了一碗,那女子一氣喝下了三四碗,這才算是解了渴。


    “你還沒有迴答我,為何使詐?”


    女子氣息不定,但雙眼炯炯有神,若不是知其根底,倒真是看不出來她臥床已數日。


    晚歌心知她所問何事,但卻並不正麵迴答,隻道:“你覺得呢?”


    聽晚歌如此一說,那女子竟也沉默了,許久又問:“王爺知道麽?”


    淡淡的點了點頭,末了卻是提醒了一句:“你大病初醒,不宜多言,還是先好好休息生養,等你病好了,有什麽疑問,再問也不遲。”


    那女人在蕭湛身邊調教數日,也算是個精明的人兒,一晚晚歌這話便知玄機,倒也真的不再言語,隻是望向晚歌那張絕色的臉孔時,麵上又添了幾分不悅之色。


    見她那樣,晚歌也不生氣,隻又緩緩道:“後宮佳麗三千,能入得棲梧殿的不過落妃娘娘一人而已,要征服一個男人,靠的往往不僅僅是美色,你說呢?”


    聞言,那女子倒真是平靜了許多,盯著晚歌的臉又看了好一陣,方才又開口說了一句:“我叫俞婧婉,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晚歌淺淺一笑,沒有迴應她的話,卻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吧,我該去向皇上匯報你的病情了,皇上對你挺上心的,好好把握機會。”


    聽得此言,俞婧婉麵色微微潮紅,並未出聲,卻已有了媚色。


    晚歌見此,芳心暗暗一沉,不過九日而已,難道,第十四位又要失控了麽?


    帶著這種憂思,獨行深宮的晚歌心中卻是異常清醒。


    關照?誰關照誰現在說似乎太言之過早了,隻是,那俞婧婉的態度,卻讓她不得不擔心。


    憶及這五年間,那十三位如花女子,哪個又不是精明絕色,可結果又如何?


    她早就斷言,愛上蕭翊的女子,除了死,還是死。


    可現在裏麵的那位,隻聽自己提及蕭翊便流露出那般神色,怎能讓她不憂心?


    可她轉念又有些迷惑不解,這蕭翊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為何能讓那些,本以他為仇的女子,個個傾心於她?


    五年了,她潛伏宸宮五年,對他處處小心,卻也因此錯過了無數了解他的機會.


    她不願與他過多接觸,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想直接取他性命,可現如今,她似乎已沒有更多的選擇.


    若是俞婧婉再失手,恐怕,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位牽動他心之人。


    思緒翻飛間,她離蕭翊的寢宮僅剩一步,正猶豫著要不要踏足入內,卻聽得內殿又傳來那熟悉而溫厚的聲音:“皇兄,你又輸了。”


    晚歌的腳,霎時便如同生了根一般釘在了原地,如今的她,要坦然麵對蕭湛,似乎要比麵對蕭翊還要難。


    倚在殿門前,她心內酸楚……


    自出役房那日,她便告訴自己,對於蕭湛來說,她不過隻是一枚棋子,而對於自己來說,他亦隻能是救命的恩人。


    他與她,隻是債主與欠債人的關係,再無其它。


    可是,當她再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心,仍舊在顫抖,用了好長的時間,她才努力讓自己平複心境,再不想見,亦不可不見,他與她之間,除非交易完成,否則,永遠都不會有結束的一天。


    不自覺的輕歎出聲,待得驚醒之時,卻已聽到殿內聲音:“誰在外麵?”


    躲是躲不過了,也不能再躲,晚歌輕輕應道:“奴婢是賀佳期,特來向皇上匯報婉姑娘的病情。”


    “進來吧。”


    蕭翊的聲音,聽上去心情還不錯,但晚歌卻不相信他真的開心,那十三位美人他會想盡辦法的除去,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與蕭湛有關係。


    不過,他開不開心,與自己並無任何關係。


    事實上,她更希望看到他痛苦的一麵,隻是,他是個太會演戲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正如,沒有人知道他哪一次的笑,才是真的發自內心。


    入得殿內,晚歌仍舊低首而行,雖未抬眸,但亦能感受那兩人灼灼的目光,行得近了,微微一個福身跪了下去,雲晚歌恭敬而語:“奴婢參見皇上,參見佑親王。”


    蕭翊並不抬眸,亦不說平身,隻指了棋盤某一處問蕭湛:“若是朕方才,在此處落子,你可否還能贏朕?”


    “皇兄,不興毀棋的,臣弟贏了便是贏了。”


    蕭湛連連擺手,毫不懼其天威,仿佛在他眼中,蕭翊真的隻是他的親哥哥,而無關君臣。


    若不是晚歌心中有數,恐怕真的會認為他們兄弟情深了。


    “那,再下一盤如何?朕一定要贏你一次才行。”蕭翊笑得像個孩子,不待蕭湛迴答,便自發的開始清理棋盤。


    仿佛是被忽略了的某個物件,雲晚歌無聲無息的跪在那裏,低垂著頭,卻仿佛比他們還要淡定。


    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漠,連雪地也都跪過了,還有什麽能嚇到她呢?


    等,一直等,直到過去了一柱香的時間,她終於聽到蕭翊大笑著開口:“卿歡,服了吧?朕贏了。”


    手中還執著一粒白子的蕭湛,這一次卻是真的愣到了,看著一子不留的棋盤,他突然開始懷疑,他曾贏過蕭翊的每一次,可能都是他故意輸給她的?


    他的棋藝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根本不可能還會輸給他一子半子。


    將手中棋子放下,蕭湛也開了口:“皇兄,你今夜好生厲害,臣弟真是輸得心服口服。”


    “是真服才好,就怕你是口服心不服,還總想著要跟朕比試比試。”


    一語雙關的話語,讓蕭湛的心漏跳了一拍,更讓跪在地上的雲晚歌也心裏打起了鼓。


    他發現什麽了嗎?難道俞婧婉又暴露了?


    這樣的蕭翊真是太可怕了,讓人有種防不勝防的感覺。


    “皇兄說笑了,哪一次不是皇兄硬拉著臣弟比試啊?”


    不怕死的開口,同樣的一語雙關,隻是,這一次的蕭湛,臉上的笑,似乎也終於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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