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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吱呀——”。


    這是外麵的那個大軲轆拉動吊索的聲音。沐婉兒咬咬牙,在背後的木刑樁上顫微微刻下淺淺的一橫:一天過去了,新的一天開始。


    加上這一橫,木樁上剛好湊齊十個“正”字。這意味著,她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牢已經被關了整整五十天。


    五十天!沐婉兒幾乎已經記不得太陽升起是怎麽一迴事。她在地牢裏的每一天都是從尖利刺耳的軲轆轉動聲開始。


    接著,頭頂那塊粗笨的大石板被吊起。


    接著,帶著黴味的冷風洶湧而入,叫喧著徹底掀翻地牢裏沉寂了一夜的血腥腐味兒。


    接著,她的“良人”舉著手把斯斯然而至:“沐氏,交出芥子空間來!”


    打頭次從這地牢裏醒來,見自己額頭上貼著黃符紙,被死死的吊綁在木刑具上動彈不得,再也感應不到空間的那一刻起,沐婉兒就知道無論自己交不交出芥子空間,都是不可能再活著出去的。所以,她咬緊牙關,在心底裏對自己說:“沐婉兒,不要說。偏不讓這廝得逞!”


    沐婉兒最初是想咬舌自盡的——死也不能如了那廝的意!然而,她很快就發現這已經是一種奢望——她似乎早被灌了什麽藥,身子整個兒跟泡發了的麵條一般,綿軟無力。


    按下心中的懼意,沐婉兒飛快的瞄了一眼那廝纏在手腕上的鞭子。那根三角鞭油黑發亮、足有嬰兒手臂粗的。這樣的鞭子!她怕是扛不上三兩鞭!哈哈,這樣更好,早死早超生!


    果不其然,沾了水的牛皮三角鞭裹著那人的怒氣唿嘯而來:“啪、啪、啪……”。


    接著,她受不住,暈死過去。


    接著,被一大桶冷水潑醒。刑逼繼續。


    接著,她再暈死過去。


    接著,再潑醒,再刑逼。


    ……


    “再堅持一下,沐婉兒!下一鞭子肯定就能要了你的命!”每一次,沐婉兒都這樣為自己打氣,“再昏過去,你肯定不會再醒來了。”此時此地,她真的唯求能速死爾。


    然而,每一次昏死過去,似乎沒過多久,沐婉兒總會在鑽心的疼痛中悠悠醒轉。


    “想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廝獰笑著哼哼,“賤人!交出芥子空間,小爺就賞你一死!”


    從那廝哼哼唧唧的咒罵中,沐婉兒方才得知:那鞭子沾的水裏溶有“仙藥”。那“仙藥”能護著她一口氣不斷。所以,哪怕她被打得皮開肉綻,血沫四濺,身上沒有一指好皮,疼得死去活來,也死不了!


    世上竟有這般邪氣的“仙藥”!但轉念一想到自己的空間,沐婉兒也唯有捏著鼻子認栽了,抬頭衝那廝“呸”一口血沐子。


    不出意料,那人怒極,迎接她的又是劈頭蓋臉的一頓鞭子……直至那人累得氣喘跟隻死狗般,再也揮不鞭子,一天的刑罰才算結束。


    五十天,天天如此!


    也許這便是自己的報應吧。隻要一想自己以前仗著空間的做下的那些惡,沐婉兒便是悔斷了腸子:早知今日,何苦要爭要鬥?


    要知道費盡心思爭來的“良人”是這樣一個惡鬼,苦心孤詣鬥來的是此般境地,她定會早早的、遠遠的避開了去——有空間裏的那三分良田在,無論身處何地,都餓不死她呀。


    “仙長,這便是沐氏。”


    粗石板吊起,下一刻地牢壁上的兩個大黑鐵碗油燈被先後點燃。火舌伴著黑煙騰起,“噌”的一下,將整個地牢照得通亮。


    突如其來的亮光是一如既往的刺眼。沐婉兒難受的閉上眼睛。兩顆碩大的淚珠從眼角泌了出來。


    沒有歇斯底裏的咒罵,沒有唿嘯的鞭子,那廝的聲音諂媚的都能捏出水來。沐婉兒意外極了。她費力的抬起頭,眯縫著眼睛看過去。


    那廝今天竟然帶了一個牛鼻子道士。道士年歲不大,看上去才二十出頭的模樣。那廝卻對他恭敬得很。


    應該是怕空間的秘密泄了出去,是以,那廝連平日裏最信任的心腹也不曾帶進來過。每天他都是獨自前來,親自行刑。


    今天……定是不能善了。沐婉兒居然鬆了一口氣:一切總算要結束了。


    那廝哈著腰,象隻哈巴狗一般引著道士步步走近。


    雖然道士紅光滿麵,衣袂飄飄,看上去仙風道骨,然而,沐婉兒卻隻覺得仿佛泰山壓頂而來,不由後背陣陣發麻。刹那間,眼底盡是恐懼。


    道士在她麵前站定,斜著眼斥道:“沒用的蠢物,居然連區區一個刁婦都奈何不了!”


    “是是是。”身為首輔長公子,那廝被罵作“蠢物”也不見惱,反而腦門上冷汗連連,不住的哈腰點頭。神情比沐婉兒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狗腿的奴才還要奴顏婢膝。


    “刁婦,如此一來,道爺便隻能對你搜魂了。”道士抬手輕揮袍袖。


    沐婉兒隻覺得眼前一花,貼在額頭上的那道黃紙符便灰飛煙滅。她頓時呆了——要知道這五十天來,那道符就跟長在她額頭上一樣,想盡了辦法,也沒能弄掉它。


    與此同時,道士哼了哼,一個巴掌化作磨盤大,有如老鷹抓小雞般,向沐婉兒的頭頂籠蓋去:“這全是你自找的。”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雷鳴般的聲音從沐婉兒的肚腹處迸出:“豎子,爾敢!”


    道士聞聲,色大變,暗叫“不好”。隻見他反手一揮袖。立時袖底風起,身子緊繃,宛若一隻離弦的箭迅速向後倒掠而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但還是太晚了。


    沐婉兒當然是沒迴過神來。她最後的意識是:自己身上迸出的一道雪亮的光圈。這光圈太眩目……


    “轟——”光圈瞬間炸開,所到之處,所觸之物無不碎作粉塵。


    據《大周奇聞怪談錄》記載:元和三十五年十月初三夜,京都天降旱雷。這道旱雷方好落進當朝首輔魏孟然府裏。一道巨響,地動天搖,塵土飛揚。足足過去三刻,激起的煙塵散盡。被驚動的人群方敢打著火把向魏府方向慢慢抄攏過去。立時,他們被眼前的慘烈嚇呆了:周圓數裏的房屋十之**倒塌,哀鴻遍地。而昔日飛簷鬥拱、占據整整一條街的魏府更是被轟得連渣兒都要不剩,僅餘一個直徑數十丈、深兩三丈的巨坑。官府用最快的速度封鎖了方圓數裏的地帶。但坊間依然充斥著魏府種種八卦。據傳,魏府滿門被滅,上下三百餘口屍骨無存。其中,吏部沐侍郎之長女沐氏才嫁入魏府不足兩月,未能幸免。沐侍郎痛失愛女,請旨翻遍巨坑,三天三夜未能尋得愛女一絲一毫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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