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天不亮,張家老院就忙活起來。


    三兄弟背水的背水,砍柴的砍柴。


    許氏和餘氏在灶棚裏,攪糊烤土豆。


    今兒要進山一天,烤的土豆是要帶進山裏去的。


    昨晚搓好的籽,也交給了在家照顧大妮的公婆來晾曬。


    一家人浩浩蕩蕩進山,引來山上不少村人的圍觀。


    “你說張家是不是在山裏發現了啥寶貝?”


    “不好說!不然一連升兩級戶籍,那可是銀子啊!我這一輩子摸都沒摸過銀錠子。”


    旁邊幾人連連點頭。


    “還別說,迴想起來,上迴他們也是一家子進山。後來就有銀子升戶籍了!”


    一人小聲道:“你們說張家那小老太太,會不會真是山裏的妖啊?”


    眾人同時咽了口唾沫。臉色煞白,各自散開了。


    還是那片窪地。


    一采摘,就是整整的一天。


    張家三個兒子,不僅背上背著背簍。


    肩上還都挑了挑子。


    今兒他們是有備而來。各種刀具齊上陣。


    收獲幾乎是昨天的三倍。


    晚上迴來,昨天搓好的籽已經晾曬過,收到了牆角處。


    “兒媳婦,你來看看,這籽算不算曬好了?”張家老太太衝林桃招手。


    揪了幾顆,手指一攆,籽碎成了大小不一的顆粒。


    林桃美滋滋的點頭。


    張家老太太笑嗬嗬的迴灶棚,攪糊去了。


    於是一條流水線,在林桃的安排下行成了。


    許氏和餘氏包括剛迴來的二妮,坐在那搓草籽。


    三個兒子,輪流著拉磨,把曬好的草籽碾成了粉。


    灰色帶綠的粉,看得張大海直吡牙。


    “娘?這東西,真能吃?”


    張大海指著磨上碾出的粉。


    “不知道,指不定還以為是毒藥呢!”


    林桃沒好氣的拍著手上的草籽。


    “能不能吃,一會拿你試了不就知道了!”


    眾人瞬間定格。


    尤其是張大海,他慌啊!


    不會是母親心裏都沒個底,真打算拿他試呢吧?


    糊攪好了,分到他們手裏,也就小半碗。


    “土豆沒了。明兒你們出去,還得帶吃食。玉米粉要吃兩天,所以糊攪得少了。”


    張家老爺子解釋著。


    兩老口碗裏的玉米糊,比他們的還要少上一些。


    張家老太太一笑:“我們在家,也不做啥勞力活,不餓。”


    “咱家還不至於。”林桃說著,舀了幾碗剛碾好的稗子粉進灶棚。


    許氏跑進來幫忙。


    見著家婆正在和麵,指著那團綠色的麵團驚唿。


    “這、這是咱碾的粉?”


    林桃點頭。


    稗子草的草籽是水稻的祖先,所以味道和大米極為接近。


    當人手一個餅時,眾人都被餅子的香味驚呆了。


    “看啥看!趕緊吃!天黑前還得把籽搓完!”


    張家二老一邊吃,一邊抹淚。


    多少年了,他們都沒吃到過大米的味道了。


    填飽了肚子,大夥又忙活起來。


    二妮不知打哪抱來一捧植物。


    “奶?對、對、對嗎?”


    “你又偷偷上山了?”林桃問。


    二妮連連擺手。


    “和、和、和師、師傅去、去的。”


    “這還差不多!”


    林桃搖著蒲扇,細細打量。


    還別說,都對了!


    “香葉哪來的?”林桃問。


    “師、師師傅、送、送的。”


    林桃點了點頭,把二妮拉到身旁坐下。


    “二妮啊!咱家是沒啥錢。可人再窮,也得活出骨氣來。”


    二妮一臉不解。


    林桃解釋道:“二妮老是找師傅討東西。一迴兩迴,別人給你是情份。若你總是討要,別人會怎麽看二妮呢?次數再多些,別人又會怎麽看待張家呢?”


    二妮埋著頭,像是在沉思。


    撫著二妮的頭,林桃輕言:“二妮不是一個人,二妮在外,代表著咱張家人呢!”


    “明兒,二妮去的時候,給師傅帶些吃食去。禮尚往來嘛!”


    林桃本想讓二妮帶錢去,又怕吳郎中不收。


    眼下除了錢,隻有像樣的吃食,最為精貴了。


    “嗯!”二妮點頭。


    稗子草交給兒子媳婦們去弄。


    林桃教起二妮,做蚊香。


    別看小丫頭舌頭不好使,兩隻小手做起事來,真算得上手巧的。


    做事也不像張小胖,東一榔頭西一棒,沒個章法。


    二妮和大妮做事一樣,都很有章程。


    忙活到睡前,六支蚊香已成型。


    抹了一臉炭灰的二妮,露出一口白牙。


    “放到灶邊,拿小火烤著。等它幹了,就能使了。”


    二妮點頭,小心的捧著蚊香,進了灶棚。


    林桃迴屋睡前,還瞅著二妮蹲在灶棚裏,小心翼翼的照看著那幾支蚊香。


    林桃也不知道二妮啥時候睡的。


    小丫頭做事,能有始有終,也是好的。


    忙活四天,三批稗子草粉,已經裝滿了晾幹的大缸。


    二道窪裏的稗子草,也收割了近半。


    這日林桃帶著一眾兒子媳婦剛山上下來。


    一進門,就見著一個穿著華服的中年男人,端坐於自家院中。


    本該在私塾的張小胖,正躺在堂屋前的台階上,搖晃著二郎腿。


    “大胖?你又偷跑出來?”餘氏把背簍一放,上去就要打。


    張小胖跟個胖猴似的,騰起來,就往中年男人身後躲。


    那男人一臉橫肉,笑起來屬於,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總的來說,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


    “我才不是偷跑出來的!我是帶李掌櫃來家裏的。”


    “李掌櫃?”


    眾人齊齊看向中年男人。


    男人拍著袍子,昂首挺胸。


    腰間掛著的等級腰片上,刻著一個大大的伍。


    麵上,一幅不可一視的模樣。


    林桃放下背簍,向前幾步。


    “不知先生是哪家店的掌櫃?”


    張小胖拍開餘氏的手,從男人身後跳出來。


    一臉得意道:“奶!這可是聞香閣的掌櫃!”


    說完,還比劃出大拇指。


    林桃覺著有些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張大海瞪大了眼,眸光來迴在張小胖和李掌櫃身上打量。


    聞香閣,他都隻去過一迴。


    還不知道,那的掌櫃居然是個男人?


    張大山悶笑出聲。


    “小胖,你是真不得了啊!你阿奶送你去讀書,你咋就讀到聞香閣去了?”


    以前,張大山也沒少行走於縣城。


    隻是不好那口,見過,卻從沒進去過。


    “聞香閣是哪?”林桃問。


    張大海俯到林桃耳邊:“娘,聞香閣是縣城裏的花樓。是男人們喝花酒的地方。”


    “花樓?”林桃瞬間清醒:“不就是窯子嗎?”


    再看向張小胖,林桃咬牙切齒喊出三個字:“張、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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