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林反正高低不吭聲,跪在那披頭散發的,跟個木雕似的。


    “娘!要不明兒再洗吧!我明兒一定督促大林,背迴足夠大夥用的水!長這麽大,別說見了,聽都沒聽說過,拿土洗頭的。”


    張大海也在一邊說:“娘!咱從小到大,都是這麽髒過來的。早習慣了。多一晚沒啥事!明兒我和二哥一起去背水。”


    張大海經曆上次的官司後,倒是越發有人的樣子了。


    就在眾人忙著勸說的時候,林桃已經捧了細土撒到張大林頭上。


    “娘!”


    “哎喲!”


    眾驚唿。


    隻有張小胖,哈哈大笑。又因著傷口扯著疼,不時的“哎喲”大叫。


    “把眼情閉好嘍!拿袖子捂著口鼻。”林桃命令。


    撒了細土,林桃揉搓張大的頭發。


    從頭發再到發絲,最後指頭插入發絲裏,抖動滑過。


    如此重複了三次以後,張大林黏膩的發絲,變得根根分明。


    發絲也變得幹燥許多。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老二媳婦,把木梳拿來,再把細土梳梳,抖抖。”


    林桃又吩咐許氏:“芮娘,打盆洗手的水來。”


    林桃選了塊較為硬實光滑的,巴掌大的小石塊,遞給張大林。


    張大林木楞的接著。


    接過許氏打來的水,林桃沒好氣的說。


    “看著我幹嘛?自己動手啊!難不成,還得我幫你?”


    “瞧你那指甲髒成啥樣了。”林桃一臉嫌棄。


    來這之前,林桃哪怕是在深山老林裏,拍求生視屏。


    也是很在意衛生的。


    尤其是指甲,絕不讓它黑黑的。


    就張大林那手,拿了東西吃,不拉肚子才怪嘍。


    磨著指甲的張大林,不時用眼角餘光,打量老太太。


    小時候老太太隻擔心張大山和張大海,隻幫他們磨指甲。


    到了他這裏,都隻說一句:用你自己的牙齒就行了。


    所以從小他都是自己啃指甲的。


    現在忽然讓他磨指甲,這……


    餘氏細細篦過張大林的發絲後,驚出聲來:“真的可以用土洗頭啊?”


    細土篦去以後,張大林的頭發也不油膩了,絲絲分明的。


    看起來,清爽不少。


    二老好奇的對著張大林的頭發,摸來摸去。


    自打這天不下雨以後,他們就再沒洗過頭。


    他們都快七十的人了,腿腳慢,又不利索。


    取水的窪地,路遠,還不好走。


    他們可不想因為點水,摔斷了腿腳。


    以林氏那幅惡毒樣,他們要是不能自理了,壓根就不會管他們的死活。


    院裏喝的水,還是張大林背著餘氏,偷摸的抽空給他們背的。


    也就免強夠他們喝。


    林桃不能理解,洗個頭,怎麽就讓二老這麽在意了。


    “您二老想洗,就讓老二媳婦給你們弄弄。”


    林桃一發話,二老高興得不行。


    當即解了發,讓餘氏給他們洗頭。


    許氏是個閑不住的,也上去幫忙。


    拿細土洗頭,是林桃在野外摸索出來的。


    物理層麵上講,它是可以帶走頭發上的油脂的。


    比幹用含鹹極高的草木灰,細土就溫和得多。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粉塵大小的土,敷在頭皮頭發上,時間久了會發幹。


    但對付幾天,完全是沒問題的。


    院裏一片的塵土飛揚,林桃搖頭笑笑的迴了堂屋。


    她得算算錢。


    今兒鬧上這麽一出,她都擔心剩下這點銀子,還夠不夠送張小胖去私塾。


    刨出牆角的大布袋子。


    今天,醫張小胖花了一吊錢。


    擺攤得了兩吊三十六文。


    買玉米粉和土豆,又花了三十文。


    林桃心疼的看著兩個孤零零的碎銀子,長歎連連。


    原本十八兩銀子啊!


    不過眨眼,隻剩下這二兩五吊又三十六文了。


    林桃薅著頭發,md她居然也有為錢發愁的一天!


    許是白日裏和人動手,耗心勞力。


    天不見黑,林桃就累得不行,準備睡了。


    許氏懦懦的站在堂屋門口。


    “娘?您睡了嗎?”


    “沒呢!咋了?”林桃迴聲。


    許氏進來,把手裏抱著的東西,放在林桃身邊。


    “這是我拿粗布麵拚的蓋被。”


    林桃看了眼,舊粗布拚接成的“被子”。


    已經變色的破舊粗布,絞去朽爛的邊角。


    一針一線的拚接起來。


    “連夜趕的?”林桃問。


    這兩日,家裏建房。


    許氏白日裏,都沒閑。重的做不了,輕活都沒離過手。


    想來,隻有晚上,才有這縫縫補補的時間。


    家裏還連個燈都沒有,許芮怕是整夜借著月光縫補出來的。


    “芮娘!你不知道你身子吹不得風?為了這個,你要是著了涼,我在哪找錢給你醫病去?做娘的人了,咋不知個輕重呢!”


    林桃這迴,還真不是去學原主。


    而是真為錢發愁。


    許芮要是又病了,她還真擔心沒錢醫她。


    許氏低著頭,掐著自己的手指頭。


    “娘心疼兩個小的,兒媳婦看在眼裏。隻能做點這種,力所能及的事。”


    “行了行了!以後別做這樣的事了!”


    許氏離開的時候,打開門的一瞬間,一股涼風席卷進來。


    林桃打了個冷顫。


    抱著許氏拿來的拚接布被,去了灶棚。


    還沒進灶棚,就聽到張大海咳嗽的聲音。


    “大海?”林桃在灶棚裏喊。


    “咋了娘?”


    張大海從枯草窩棚裏探出頭來。


    林桃把拚接被遞過去。


    “這?”張大海不知道是啥。


    “你大嫂做的布被。”


    “不用了,娘。我使著枯草當被子,挺好的。”


    張大海心裏暖暖的,臉上的笑,也多了幾分真誠。


    他知道,大嫂做的被子,定是給老太太的。


    自打從牢裏出來,他一直擔心老太太,不再像以前那樣疼他了。


    看來,老太太心裏還是疼他的。


    張大海被攆走了。


    大嫂又是嫁進門的兒媳婦。


    兩個妮子,長大了,也是要嫁人的。


    日後老太太做不動了,家裏還不得讓個兒子來當家!


    林桃把被子砸在張大海臉上。


    “家裏正建房呢!老娘給你送被子。是告訴你,別拿著涼當借口!這迴房子建不好,你就一輩子住在這小窩棚裏算了!”


    莫名其妙被吼了幾嗓子,張大海一時沒反應過來。


    林桃懶得廢話,迴堂屋睡覺去了。


    天是真的涼了,堂屋敞篷的頂,雖然讓周老大翻修好了。


    可半截朽木拚接的屋子,依舊擋不住風。


    林桃隻好把櫃子裏,所有的衣物,都拿出來當被子使。


    也不知是睡得早了,還是後半夜太涼。


    迷迷糊糊間,就聽著院裏有動靜。


    聲音特別小。


    “該不會是著了賊吧?”


    裝著肉芽的缸還在院裏呢!那可是現在唯一掙錢的指望。


    鞋都來不急找,林桃就摸著出去。


    開了個門縫,就見著一個小身影,輕手輕腳的,提著一小包東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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