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霎時間充滿了沉默,在關遇看不見的地方,駱聞溪的手指攪在一起,泄露出她的害怕和緊張。


    關遇也似乎並不著急,她不說話,他也留在等著。


    短短的一段時間,駱聞溪的內心像曆經了一場磨難。


    最終她緩緩的開口:“我的情況你都清楚,我沒有什麽能夠給你。”


    “求人幫忙,總要拿出誠意。”


    駱聞溪咬著唇,“我真的不知道……”


    關遇起身,大有她說不出就直接離開的架勢。


    駱聞溪恍若驚弓之鳥,聽到一點動靜生怕他反悔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不小心拉扯到後背上的傷,緊皺著眉,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不……你等等……”


    “想好了?”


    剛剛處理傷口醫生把她背後的衣服剪了,此刻十分狼狽的跪坐在病床上,局促的扯著衣擺,未施粉黛的臉蒼白,“你、你想要什麽?”


    關遇望著她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說我能需要什麽?”


    衣服將將被拉扯變形,駱聞溪忍住兀自躁動起來的心跳,低下頭,不出幾秒鍾的時間又堅定的看向他,“可以。”


    在關遇逐漸幽深的眼神裏,駱聞溪抬著下巴,話語清晰的補充,“那我要你幫我爸爸。”


    “胃口太大可不好。”


    “我覺得我值。”駱聞溪的睫毛抖了下,縱使表麵上十分的淡然也無法抑製內心的慌亂,“我沒有交過男朋友,沒有動過任何一處,你需要我做什麽我也可以做,比外麵的女人好。”


    關遇解了一顆紐扣,朝她走過來。一寸寸的將人遮擋在自己的陰影之下,隨意的捏住她的臉頰,“話不能說的太早。”


    “什麽意思?”駱聞溪直直的看著他,“我們這麽多年都在一起生活,你有必要這麽諷刺我?”


    “你駱聞溪以前可從來不承認我。”


    女人的臉色一白,眼神飄到別處。


    關遇捏著她臉頰的手指用了力氣,逼著她正視自己,“‘我駱聞溪是駱家的大小姐,怎麽會看上你的東西,別以為我爸爸喜歡你你就當自己是我朋友了。’這句話耳熟麽?記不記得?”


    指尖陷入皮膚,駱聞溪扣著手,咬著牙關,生怕露出異樣。


    關遇說的話,她聽了前幾個字就知道是什麽了。


    她猜到他會不開心,卻沒有想到他會記恨上。


    十八歲生日之前,她和同學逛街的時候看見了關遇。彼時他快要結束大學課程,白天經常不在家,她以為是學校的事情,卻沒有想到碰見他在做兼職。


    發現他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和同學躲了起來,不想被他知道,也是為了自己心裏雀躍的小心思。


    那天晚上迴家之後,她不經意問過他在忙什麽,他隻是說學校有事要忙。她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連著白天所看見的一切都咽迴了肚子裏。


    她知道他對於駱平易養子的身份很介意,隻是他從來不會說,她也就不甚在意,沒想過他寧願去打工也不願意接受駱平易的幫助。


    她雖然心裏不舒服也沒有去戳破,直到她生日那天,駱平易和謝錦書給她辦了個生日宴會。


    一直到宴會結束她才在花園裏看見他的身影。


    當著她眾多同學的麵,駱聞溪對於連日來他的忽視和冷漠,連帶著遲到的不滿擺在了臉麵上。


    他好聲好氣的和她解釋,然後遞給了她禮物。


    她一看包裝就知道是什麽。心酸和氣憤湧了上來,直接打掉了禮物。


    強忍著對他說:“我駱聞溪是駱家的大小姐,怎麽會看上你的東西,別以為我爸爸喜歡你你就當自己是我朋友了。”


    他當時的僵硬她看見了,他的難堪她也不是沒有察覺到。隻是一見他買了對於他來說如此貴重的禮物,就控製不住的想起那天看見他為了不被投訴的低聲下氣。


    在她駱聞溪認識他的這幾年裏,他都是有著骨子裏的淡漠矜貴,卻為了一點小事給人賠禮道歉。


    她想說她不要他的禮物,也不要他費心費力給她買那些奢侈品。但是她心裏明白,這些話她說不出口,或許會讓他更難堪。


    隻是沒想到這麽些年過去了,他還將她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我記得,但是關遇……”


    “夠了,”關遇打斷她的話,“你可是駱家大小姐,你那麽瞧不起我,現在跟我說我需要你做什麽你都可以做?”


    駱聞溪心裏一刺,攀上他的手臂,“我不是這個意思……”


    駱聞溪看著他,沒有察覺到一點希望,要解釋的話突然就停住,“我可以,我知道自己有求於你,你放心,我什麽都可以做。”


    關遇放鬆力氣,輕拍兩下她的臉頰,“你這麽細皮嫩肉也做不了什麽,不過你一個女人,能用到的地方總歸有很多,是不是?”


    “除了你,”駱聞溪急切的說,抿抿唇,“別人都不可以,這是我的底線。關遇,我不想變得那麽低賤。”


    關遇倏地收迴手,被她的目光灼傷一般,別開臉,卻也不能忽視掉她懇求的眼神。


    聲音冷若寒霜,“養好你自己再跟我談條件,你這個樣子讓人倒胃口。”


    駱聞溪悄悄鬆了一口氣,又問:“那我爸爸和媽媽的事情,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或許是她語氣中的慶幸和焦急太過明顯,反倒讓她的妥協變得目的性極強。


    關遇冷冷的垂下眼,“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是不是隻要能幫你,是誰你都能答應?”


    駱聞溪不知道他的態度怎麽突然之間變了,也被他的話中傷,肩膀都在細微的顫抖,“不會的。”


    “那你說,如果今天我不答應,你要怎麽做?”


    駱聞溪張嘴,啞口無言。


    關遇輕蔑的彎起嘴角,大步離開病房。


    留駱聞溪一個人,在他徹底從視線中消失之後繃不住的捂住臉頰。


    極力克製還是有細碎的嗚咽傳出。


    ……


    ……


    駱聞溪被醫生告知謝錦書這兩天就可以做手術,心才安下來。


    關遇離開不久幫她處理傷口的醫生就告訴她可以在這裏好好休養。說起來諷刺,從出事以來,這個時候她才能安心的入睡。


    謝錦書做手術的這天早上,駱聞溪很早就去病房外等著了。


    為了不讓謝錦書擔心影響手術,駱聞溪換掉了病號服,一直坐在手術室門口等著。


    關遇這兩天都沒有出現,駱聞溪無疑是最輕鬆的那個,想到謝錦書做完手術情況就會好轉,連日壓在心口的巨石也輕了不少。


    手術過了一個小時,走廊裏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駱聞溪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來人就慌張的說:“大小姐不好了,老爺開庭的時間公布了,對方的律師很厲害,恐怕、恐怕……”


    駱聞溪手腳僵硬,“怎麽迴事?不是說……”


    駱聞溪突然說不出來話。


    她想說關遇不是答應幫她了麽,怎麽還會是這個樣子,甚至是提前了。


    “我也不清楚,隻是聽說對方律師有很多證據,京州沒人敢跟他打。”


    “是誰?”


    “聽說姓季……好像叫什麽青……”


    駱聞溪垂下胳膊,“季青越?”


    “對,是他,大小姐你知道麽?”


    駱聞溪的身形晃了下,擺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管家。”


    氣氛沉重下來,管家抹了把臉,“您別這麽說,我是看著您長大的,這隻是我能做的。”


    “你以後就迴家去吧,這邊的事情用不著了。”


    “您……”


    手術室的燈這時候滅了,駱聞溪提著心快步走過去,“醫生,我媽媽她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搖搖頭,“病人的情況太差,沒有挺過去。”


    駱聞溪怔愣了幾秒,“怎麽會,不是說她這兩天情況不錯的麽,怎麽又變成這樣?”


    “是關先生交代我們不要讓你擔心。”


    喉頭泛起一股腥甜,駱聞溪眨眼間掉了眼淚,“關遇?他不是、他不是說幫我媽媽做手術的嗎?怎麽……”


    “關先生的確提供了不少幫助,但是這也要看病人的情況。”


    駱聞溪眼睛酸澀的要命,腿一軟跌坐下來。


    管家連忙上前,“大小姐,您先起來。”


    駱聞溪剛剛蹲起來,視線所及的地方出現男人的鞋。


    一寸寸向上看去,和關遇複雜的眸光相碰,這一瞬間駱聞溪腦海中的弦斷的徹底。


    “是你吧?”駱聞溪啞著聲音,“是你對不對?你說幫我都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就想看我失去一切的樣子,你就是故意報複我。”


    關遇對管家說:“扶她起來。”


    駱聞溪推開管家的手,站起身,腿軟的踉蹌一步,旁邊的管家離得近扶了一把。


    關遇稍稍抬起的手臂不動聲色的放下,“不要在這裏說。”


    駱聞溪看著他,鼻息間滿是腥甜的味道。


    內心深處無人察覺的角落,有什麽正在漸漸崩塌。揚起的塵土鋪滿整顆心髒,讓她艱難的唿吸著。


    ……


    一個多小時後駱聞溪才迴到病房,關遇在裏麵等著。兩個人一見麵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駱聞溪像是短短時間內消瘦下來,身影單薄,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不肯再往前半步,“關遇,你就這麽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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