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彎月如鉤。


    月光下視線並不好。


    北麵遠離鬼子偽軍向東行軍路線的田野小路上,騎自行車來迴報信的通訊員因為小路地麵不平而不時摔倒。


    顧得不痛楚,跟著扶起自行車跳上去,踩著腳踏板在磨牙盤的吱呀聲中繼續前行。


    閑暇時苦練自行車終於派上用場。


    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盡快將最新消息上報下傳。


    距離通訊員不遠處曠野中,十幾個身影在黑夜中匆匆忙碌。


    偶有抬頭,看著月下匆匆往返跌倒又匆匆運去的通訊員隱約身影。


    沒有人笑話,撇上一眼後趕緊繼續幹活。


    忙碌隊伍中領頭漢子語氣焦急:“老劉,你動作快一啊點,必須在戰鬥全麵打響前架好電話線...”


    叫老劉的中年人低聲嘀咕:“陸班長啊,帶皮兒的電線不夠啊...”


    叫陸班長的漢子轉頭,低聲吼道:“技術員,死哪去了,帶皮兒的電線還差多少?”


    “起碼差...得兩裏...”一戴眼鏡兒的瘦小身板趕緊迴複。


    “你不知道用鐵絲嗎?”


    “沒電線杆子,鐵絲又不能放在地上...”技術員低聲建議:“要不,讓丫頭將指揮部搬到這來?”


    “扯你娘的蛋...”陸班長稍一思索:“趕緊集中步槍插在地上當電線杆,實在不行...大夥兒都當一迴電線杆...呃...用麻布包鐵絲扛在肩頭上,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在十分鍾之內將電話線給老子架好!”


    “哎,班長,衛生隊的擔架撥拉掉麻布不就是現成的木杆子麽?”又一個聲音建議。


    “那還等什麽?衛生隊就在後邊不遠,趕緊讓他們過來幫忙!”


    在黑暗中等待的何根生聽說要改變擔架用途,直接搖頭反問:“絕對不行,沒擔架我們等會抬傷員怎麽辦?”


    “傷員?一會起碼俘虜百十個偽軍,他們那邊有的是擔架...”


    ...


    某條溝裏。


    一個黑影貓著腰匆匆而至:“發電機準備完畢,隨時可以起動!”


    小紅纓得意的笑:“嘿嘿,陸班長...抓緊時間試試...”


    陸班長趕緊建議:“發動機聲音太大...要不...還是先用電池作電源調試...”


    七手八腳一陣忙亂後...


    “喂喂喂...是柳大本事嗎...能不能大點聲?”


    小紅纓喂了半天後,終於放下電話。


    跟著從溝裏爬出來,撒開腿往前方胡義位置跑。


    在她身後,陸班長趕緊吆喝通訊班戰士繼續往地上栽杆子,跟著,一圈圈鐵絲展開往杆子上固定,延伸...


    小紅纓來胡義身後:“柳元清指揮王順部一個連已順利趕到偽軍前麵設伏,目前已交火!”


    “誰讓你過來的?”胡義迴頭,看到一幫人跟在丫頭身後在開闊地中忙碌,顧不得眼部不適瞪大細狹眼...


    似乎在架電話線?


    東麵砰砰砰的槍聲愈發密集。


    趴在溝裏的胡義忽然有些錯覺,營級單位建立電話指揮係統?


    這是要上天了麽?


    早在六十七軍的時候,戰場臨時架設電話線通過電話指揮不算新鮮事。


    一般情況,至少得旅級與下屬團級之間才有可能使用這高科技指揮係統。


    所說,隻有極少數重慶方麵嫡係中央軍,才能做到團級到營級建立電話指揮係統。


    眼下,雖然隻是拉根電話線,算不上指揮係統,但是能通過電話聯絡,遠比通迅員騎自行車效率要高百倍!


    聽到小紅纓握著對話筒吆喝了好一會兒,胡義仍然如在夢中。


    從小紅纓對著電話與柳元清的交流中,聽出王順部與偽軍先頭部隊交火已變成全麵接火。


    轟轟轟...


    東方遠處手榴彈爆炸聲,終於將胡義扯迴神:“...你這是...前兩天從縣城搞到的?”


    仍然戴著口罩的小紅纓得意地挺起小胸脯:“狐狸...這事要絕對保密,要不然被上級知道,跟電台一樣,咱們保不住!”


    胡義聽著夾雜在槍聲爆炸聲的發動機聲音:“那個,一共拉了幾條線?”


    “就一條,隻能跟柳元清直接通話...原本想多拉兩條,李老四跟把細的位置不確定...”


    “是柳元清讓你幹的?”


    “嘿嘿,我還將縣城負責電話維修的人綁...請了過來指導...”


    趴在胡義旁邊的交通員有些失神,營級單位通過電話指揮戰鬥?


    這得有多離譜?


    雖然電話在滿清末年已出現,事實上,分區首長到現在都沒有用過電話指揮戰鬥。


    八路軍基本以遊擊作戰方式,很少打陣地戰,電話指揮根本用不上。


    另外,分區物資缺乏,各團作戰時一般使用電台聯絡,對這種需要帶很多設備、器材的電話完全當雞肋看。


    在縣城分繳獲的時候,分區首長對丫頭要電話設備跟器材根本不在乎。


    九營還真是人才濟濟啊!


    可是,這也不對勁啊,電話指揮那是打陣地戰才能派上用場的好不好?


    看來,胡營長打算這迴鐵了心跟鬼子硬幹?


    這明顯不符合八路軍運動作戰的精神...


    “哎,說你呢...”


    “啥?”胡思亂想的交通員被推了一把才迴過神。


    “哎,我警告你啊,本指導員跟你們首長說好了,你要是敢到處亂嚼舌頭根子,送給你們分區的那兩部電台得還給我們!”


    交通員腦子一陣亂,但仍然堅持立場:“你還真能扯,那電台明明是我們繳獲的!”


    “切,要不是我們,你們憑什麽打下縣城?”


    “呃...”


    一個黑影匆匆而至:“報告指導...呃...營長你也在...報告營長,正麵阻擊鬼子的九連一排已到位...”


    “打照明彈燈!”胡義當即轉頭,對旁邊的李響下令:“按預定計劃,發現目標,自由開火!”


    綴在皇協軍後邊,正在悄悄向東行軍的鬼子少尉忽然感覺到心神有些不寧。


    先是東邊皇協軍跑路方向出現一陣亂槍響,接著是手榴彈爆炸聲。


    顯然,土八路對逃跑的皇協軍發動進攻了。


    幾分鍾前,他還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情。


    隨著北麵一聲熟悉擲彈筒榴彈出膛聲,跟著天空忽然出現一輪慘白的月亮。


    少尉的臉色劇變:“敵襲,隱蔽...”


    砰砰砰...


    噠噠噠...


    “敵襲,隱蔽!”鬼子傳令兵亡魂怪嚎將少尉命令傳開:“還擊!”


    一陣噗哧亂響,訓練有素的精英們當即趴了一地,舉槍拉栓推彈上膛,向那些槍口閃光處還擊。


    呃...有些應該是被子彈擊中不得不倒地,正痛苦抽搐著。


    隊伍中間抬擔架的鬼子沒那麽幸運,下意識想撲倒找附近的溝渠作掩蔽,偏偏手中抬著擔架,總不可能丟下擔架上的同伴吧?


    稍一猶豫,唿嘯而至的子彈鑽入身體。


    彈頭沒有因為他們抬傷員的身份而留任何情麵。


    啊...


    哎...


    八哥...


    慘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卑鄙偷襲者槍口射出的密集子彈,撕裂了鬼子們的身體,也撕扯著他們的心。


    不時有人被步槍子彈擊中腦袋!


    “注意,有神槍手...”觀察員探出身體大聲提醒...


    話畢,一發子彈鑽進鼻梁。


    訓練有素不是吹的,從槍口閃光判斷,卑鄙的偷襲者距離並不遠。


    還擊機槍組快速架設,跟著掃射進行火力壓製...


    一個又一個擲彈筒組匆匆組建...


    嗵...


    第一發還擊的榴彈打上半空。


    血紅著眼,鬼子少尉千想萬想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對天下無敵的皇軍動手!


    忽然想起兩翼安排的警戒哨,似乎很久都沒有迴複。


    能無聲無息滅掉手下久經戰場且訓練有素的精英,這不可能!


    隨著每一發照明彈快落地時,又一發照明彈在天空中閃耀。


    少尉的心開始往下沉,這一次打自己伏擊的不絕對不是土八路。


    土八路怎麽什麽時候有膽對皇軍動手?


    噠噠噠…


    側翼的田野裏突然一陣激烈捷克式機槍響,探出地麵的機槍組射手副射手先後中彈倒下。


    一陣彈雨亂紛紛地掠過少尉頭頂。


    “特麽的給老子停下!瞄準了再打!”一個聲音在土坎後的田野裏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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