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應該就是底層最後的屏障,你猜猜看,溟烈會從哪裏入手?”


    我一愣,山那麽大,到處都設有禁製,雖然可以在第一時間知道溟烈的方位,不過等那時候再趕過去,的確有可能趕不及。隻是九哥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太難了。


    我想了很久,也猜不出來。九哥也不為難我,順手敲了我的小腦瓜,笑道:


    “我問你,假如你麵前放了一塊蛋糕,你首先從哪裏吃起?”


    “啊?”怎麽又扯到蛋糕上麵了,可是我還是老老實實地想了想,迴答:“唔……用叉子從一邊連奶油和蛋糕一起切著吃。”


    他點點頭,分析道:“一個人做事的風格,其實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月兒做事喜歡循序漸進,好東西也喜歡與人分享,所以你的第一口會從邊緣吃起。攻破結界也是一個道理,溟烈對最底層誌在必得,就算他知道鳳凰山已經被嚴防死守也不會輕易放棄,以他的性格,必定會從鳳凰山的鳳頭下手。”


    我有點不太敢相信,這麽大的事,溟烈真的會這麽草率地憑喜好決定?隻是九哥的分析不無道理,他看我一臉猶豫,說:


    “離結界減弱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你先安心度過苦情獄吧,外麵的事,一切有我。”


    實地勘察迴來,我就開始準備接受最後一道關卡的洗禮。


    地獄裏鮮少能看見人,獄頭準備親自帶著我去往服刑上路,看著熟悉的囚車,我的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這最後一站等待我的究竟是什麽。倒是獄頭看上去挺和氣,對我也還算客氣,上了囚車後,他看了看卷宗,然後又看了看我身後,遲疑道:


    “二十四,你是服全刑,就你一個人嗎?”


    我愣住,隨即點點頭。


    他憐憫地看我,解釋:


    “苦情獄的刑罰是雙重的,這裏是專門為冥婚罪人設下的牢獄,你如果一個人……那恐怕就要多吃點苦頭了。”


    我剛想說“無所謂”,身後就有一個堅定的聲音把話接過去:


    “誰說她隻有一個人。”


    扭頭一瞧,果然是九哥。我站了起來,在車上俯視他,又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獄頭,低聲對九哥說:


    “你別鬧了。”


    “……指揮使大人,”獄頭俯首抱拳,沒敢說話。九哥卻十分自然地跳上囚車,說:


    “苦情獄,就讓我陪二十四走一遭吧。”


    我急的直冒汗,他是不是瘋了!


    明明是來勘察實地然後做防備部署的,他這麽不管不顧地跟我去受刑算怎麽迴事?要是被部下知道,肯定會有意見,更別說萬一結界失守,那這失職到底算誰的?


    “大人,這……”獄頭也是一臉迷惑,不敢下決定。我扯住他的袖子,低聲說:


    “陰燁塵,你趕緊迴去,別鬧了。這裏還需要你坐鎮,我就是去領個罰,很快就迴來。你這麽莽撞地跟我走,萬一出點事我可負擔不起……”


    可是九哥根本就不聽我的勸,他隻是笑了笑,伸手拿過駕馭的鞭繩,也不管獄頭同不同意,吆喝一聲,那穀遺就帶著我們出發了。


    “九哥,九哥你停車!”


    我急了,他這樣算什麽,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任性妄為,隻是他把車駕得飛快,我一時間根本來不及反應。


    “月兒,部署我早已經安排好,陰玄司六部並不是擺設,必能替我守好;苦情之地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闖,我實在不放心你一人進去。”


    開玩笑!?前麵多少重我不都咬牙挺過來了,我還能在這最後一次上栽跟頭?


    九哥似乎感受到我的不屑,他低聲笑著,解釋:


    “你別忘了,我也是受過全部刑罰的人,每一層地獄怎麽樣,我亦十分清楚。別的地獄罰身不罰心,受的是皮肉之苦,而苦情獄身心並罰,你沒有經驗,很難撐過去。”


    “你又小看我?”


    車子已經走出去好遠,大本營遠遠被我們甩到身後,九哥見穀遺已經穩定下來,保持速度,這才撤迴到車裏,望著我,解釋:


    “好,那我換個理由。當初與你寫下婚書,燒去幽冥殿,你我結為夫妻是不是事實?”


    “……”我默默點點頭。


    他又說:“苦情是為冥婚所設,凡不尊天命者,魂魄離身後必會受此酷刑以示懲戒,咱們這頓挨得不算冤,所以我陪著你來,是不是合情合理?”


    “……九哥,你胡攪蠻纏,我明明是因為——”


    “不管你因為什麽,先前數道刑罰我不能陪著你,已經讓我痛苦不堪,我怎麽忍心再眼看你一個人進來?月兒,你可知,當我看到你手腕的傷痕累累,我有多很我自己?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麽守護天命?!外麵的事已經在我掌握當中,你不必擔心別人會怎麽想,你和顏臻調換的事情,昨夜我已經傳達六部首領。部下們會因為這個多心。”


    我一愣,又有點著急起來:“你個大嘴巴,怎麽就說了,你就不怕消息泄露出去,萬一被顏臻知道了——”


    “不會的,六部都知道分寸。何況,選擇在這個時機宣布你的消息,我還有別的打算。顏臻雙魂融合,每天活得渾渾噩噩,她已經沒有能力再掀起什麽風浪了。但是有件事,我需要跟你提前交個底,免得事後爆發你會多心。”


    他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開,我雖然注意到了,但也默認他的用心。一起闖就一起好了,有九哥在,我也不至於太害怕忐忑。


    “什麽事?”


    “我要以顏臻為餌,引溟烈現身。”


    我一頓,他溫言解釋:“沒有月輪他是無法過界的,眷生已經與我合作,相信這個時候溟烈已經得知了此消息,那麽他唯一的機會就是你了。隻不過,他並不知你和顏臻互換的事,所以目光一定會聚焦在顏臻的身上。這半年我一直摸不透他的下腳地,那個畢方靈陣法術十分厲害,我手底下的人竟然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清明將至,如果溟烈敢動挾持顏臻的心思,引蛇出洞,我們就有機會順藤摸瓜,端了他的老巢,永絕後患。”


    他說到這,語氣裏帶了一絲歉意:“不過,溟烈如果真的挾持了顏臻,你的命魂可能存在一定風險……”他猶豫著,言語裏帶著掙紮,我卻有點心疼他。


    這條計策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果能趕在闖結界之前摸到溟烈的下落,那說不定就能化解這場災難。何況九哥也說過,命魂隻要好好呆在顏臻的魂體裏,就不會有什麽危險。溟烈要利用她闖結界,就不會立刻殺她。


    看似風險很大,但確實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隻是……


    “溟烈會上當嗎?”


    “棋局我已經給他布好,我陪你入苦情,軍中無指揮,而顏臻被我安置在鬼蜮當中,由元惜看守,人數少而精。不管溟烈會不會上當,他都沒得選擇。”


    也是,比起能力超群的眷生,挾持顏臻雖然要費點功夫,但是一旦得手就是勢在必得(至少他這麽認為);而這個過程裏,他的人馬一定會被九哥的人盯上,到時候摸到老巢裏,一鍋端了,溟烈勢單力薄,看他還怎麽闖結界!


    “所以,你陪著我去受罰,目的還不少嘛。”我酸溜溜地說了一句,其實並非不理解,隻是想故意氣氣他。


    當初他和我安家的那些恩怨,如果能早一點像現在這麽清楚明白地告訴我,那我也不至於被別人蠱惑利用,反過來傷害他了。


    我並非不通情達理,不明白事情輕重。或許是以前的我表現得太脆弱,才會讓九哥為難,但是今天他的這番話,讓我很開心,至少此刻,他願意把計劃告訴我,他信任我可以接受,可以承擔後果。


    “月兒,你……生氣了?”


    九哥有些不確定,看著我沒表情的臉,有些忐忑,他試著解釋:


    “其實我真的是心甘情願陪你來的,其他的目的那都是順帶……”


    他急的抓耳撓腮,還真沒見過他這麽手足無措的時候,我的心霎時變得柔軟起來,我再也沒忍住撲進他的懷裏,輕聲地說:


    “九哥,謝謝你。願意相信我,我不怪你。”


    為了你,我連生死都顧不得了,又怎麽會在乎一縷命魂!我忽然開始慶幸,慶幸自己能從生死的意境中跳脫出來,慶幸自己沒有再一次變成拖累他的羈絆。


    我甚至有些感激這半年艱苦的歲月,它讓我以另一重身份活下來,去平靜地看待我和九哥之間的感情。


    “從今天起,月兒和九哥再也不分開,我們一起闖過去,一起守護天命,一起把溟烈打倒。”


    我眼眶氤氳,他卻還是習慣地摸摸我的頭給予安慰。我們分開,彼此凝望著,臉頰越靠越近,隻是在兩唇相觸的瞬間,我忽然別扭地躲開,臉色發燒,神情尷尬。


    九哥有些無奈,他試圖扳過我的臉,聲色低啞:“月兒……”


    我捂著自己的臉,低聲說:“九哥,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安馨月了,我……覺得別扭。”


    頂著顏臻的容貌,卻是璃月的心。活到最後,有時我都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九哥輕輕歎息,他握了握我的手,把我攬在懷裏,堅定地向我承諾:


    “我一定會讓你們各歸各位!”


    前方,行刑的地方已經到了。


    我和九哥果決地下車,望著一片虛晃搖曳的結界,他低頭看著我,輕聲問:


    “月兒,你怕不怕?”


    我笑了,一仰頭,自豪地說:“本姑娘可是名聲赫赫的‘二十四橋明月’,還會怕這裏?”


    他目光發亮,滿眼欣賞,可是還是不動聲色地將我護在身後,他輕聲說:


    “那好,今日我們夫妻就攜手闖一闖,等出了苦情獄,就再也沒誰能有借口阻撓我們冥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親愛的鬼神大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薇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薇沫並收藏親愛的鬼神大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