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睿欲言又止,索性擺擺手說:


    “還是以後有機會,讓他親自跟你說吧。安馨月,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別再做這麽蠢事,早提醒過你,冥界的事情少插手,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害你自己不說,還會連累很多人受苦。”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道歉有什麽用?這世上的事如果一句道歉就能解決問題,那還要陰曹地府、要冥界酷刑煉獄幹什麽?算了,以後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淩睿,九哥他……是不是會很危險?”我心揪得生疼,卻毫無辦法。


    “續命丹供奉於閻羅殿,那個地方戒備森嚴,除了陰司總差、陸判還有閻王靠近的人都會立刻處死。你說危不危險?”


    他翻了個白眼,繼續道:


    “讓我最難相信的是一個曾經視天命如圭臬的人,有朝一日也會試圖去反抗?‘命運由自己掌控’,這句話是你告訴陰九的,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可我已經在冥界待了上百年,天命究竟長什麽樣誰也沒見過,可我卻深刻地記得,當年陰九逆了天命付出多麽慘痛的代價!”


    淩睿難得跟我說這麽多推心置腹的話,雖然依然不太看好我。


    “想要違逆天命,就必須付出等價的交換。這次你也體會到了,安馨月,你是否有勇氣能夠和陰九走到最後、抗爭到最後,此刻還需要打一個問號。陰九說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去改變冥界,去順應天命。我相信他的判斷,也相信他有一天可以洗清冤名,重迴冥界。但你是唯一的變數。我需要你的一個保證,如果你真的想要和陰九在一起,你必須在我麵前立一個毒誓。”


    我內心一震,低聲問:


    “你要我保證什麽?”


    “決不背叛他,無論發生什麽,都擁護他、信任他、支持他。如果違背,你將永世埋葬在忘川河底,永世不能再和他相見!”


    這個誓言充滿了預見性,我隻是疑惑為什麽淩睿一定要懷疑我的忠誠,在他的眼裏我就那麽不值得信任?這一點讓我心裏極不舒服,可是他的話也不容拒絕,我想了想說:


    “我是喜歡九哥,可是他未必喜歡我,你讓我立誓根本就是多此一舉,而且你怎麽就覺得我以後就會背叛九哥,這話說的為時過早。況且,如果我和九哥真的在一起,一個誓言能解決什麽問題?”


    淩睿冷笑:“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陰九,可卻連毒誓都不敢發,這也算喜歡?”


    “如果發毒誓能證明對一個人的喜歡,那全世界的人都跑去發毒誓,誰還會在意真正的感情?我覺得喜歡就是無條件的信任,愛就是衝破一切艱難的在一起。用這種誓言來證明喜歡,我不能認同。”


    淩睿被我氣的夠嗆,可惜屋子裏已經沒有他能砸的東西了,火氣下不來,他瞪了我一眼,摔門出去,隻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時鍾走了一圈又一圈,我焦急地等著他迴來,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這間屋子像是與世隔絕一樣,外麵的聲音傳不進來,裏麵的動靜也透不出去,日落月升,華燈初上,距離他離開已經過去四五個小時了。


    那麵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九哥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我正擔心著,忽然屋子的門開了,淩睿急匆匆地衝進來,抱著一個青釉瓶,二話不說就把我塞了進去。


    我大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塞進來的,淩睿這是要變著法折磨我嗎!


    我猛砸瓶壁:“淩睿,你放我出去!你想幹嘛——”


    “噓——不想死就別出聲!”


    他壓低聲音警告我,正說著,就聽見屋子的門被再度推開,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傳來:


    “你跑什麽,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捂住了嘴不敢再亂喊,這裏是九哥的大本營,怎麽還會有別的人闖進來,如入無人之境?


    卻聽淩睿很無奈地說:


    “你招唿都不打一聲,就往裏麵闖,我能不害怕麽。”


    那女人雖然聲音裏帶著笑,可卻帶著幾分冷漠和寡淡,她似乎走到屋子的中間,停頓了一下,才說:


    “難怪你攔著不讓我進,滿地的碎片,誰還敢惹我們的衛隊長?”


    淩睿幹巴巴地說:


    “你就別打趣我了,殿下打發我看大門,你再叫我衛隊長,這不是讓別人找我麻煩麽。”


    淩睿毫不客氣地迴絕了女人的調侃,話語裏帶著一絲諷刺意味,我猛然想起,這女人聲不就是上迴淩睿在忘川河邊警告我時候出現的麽!


    她也是個陰差?


    很快,女人的迴答就給了我解答:


    “淩睿,咱們也有幾百年的交情了,你一定要這麽酸溜溜地跟我說話嗎?”


    淩睿並沒有接話,女人歎息著說:


    “自從他走以後,你二話不說就帶著舊人去守冥界大門,這幾十年的中元節,你總是以各種借口不迴去,總司他已經對你很不滿了。你——”


    “是,我就是不通世故,誰愛去殿前巴結誰去,那是你的總司,不是我的。我淩睿隻認一個人是總司,那就是陰九!”他像被踩到尾巴了一樣,反擊道:“未來的總司夫人,您紆尊降貴來我這窮鄉僻壤,不會隻是為了來說教吧?”


    淩睿的毒舌估計都是和九哥學的,說話一點情麵都不留,我躲在瓶子裏都覺得尷尬,那個女人也算是淩睿的舊識吧,可淩睿說話一點寰轉餘地都不留,還真是——不知該說什麽好。


    “好,既然話不投機,那我也長話短說。“女人收起了抒情,道:


    “這是上麵的調令,最近殿前不太安穩,陰司局已經有數十名外出陰差無故失聯,上至五級下至沒有編號的,都在悄然無聲地消失。我向陸判大人推薦你來調查,畢竟以前你也是刑偵出身。”


    淩睿冷笑:


    “你這是替他招賢納士來了?我憑什麽就為他效力,他想指使我讓他自己來。還有,那裏不叫陰司局,叫陰玄司!!起的什麽狗屁名字?”


    女人沒有辯解,隻說:


    “隨便你怎麽想,調令在這裏,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是一名陰司局的陰差,那就去做。冥界大門你要是愛守,誰也管不了你。但是今年的中元節總結會上,希望你別再編理由不來,並對陰差消失的事情給出一個調查答複。”


    淩睿大大咧咧地應付道:


    “成啊,反正我也閑這麽多年了,拿著俸祿不幹正事總是有些沒皮沒臉的賤人在陸判大人那裏說的我壞話,煩請轉告陸判,這活我接。”


    女人似乎很詫異淩睿這麽輕易就應下來,不過她好像還是挺開心,先前的冒犯都不太計較,隻是語重心長地說:


    “淩睿,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以後,別再和上麵對著幹了。他……已經不在了,不無法護著你更久的時間。”


    “顏臻,你沒必要擺出這麽一副悲憫眾生的姿態,陰九是不在了,你也沒必要一直護著我,我也不屑你的保護。既然命令已經傳到,我這小廟也盛不下你,慢走不送!”


    女人再也受不住他的冷嘲熱諷,輕歎一聲,轉身離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能聽見淩睿粗重的唿吸聲,像是滿腔的怒火無處撒,隻能生生憋在心裏,既憤怒又委屈。


    我不由歎了口氣,看來這個叫顏臻的女人身份也不簡單啊,至少她和九哥還有淩睿都認識,不過九哥的事情似乎還瞞著她,可這個女人似乎也對他的“死”充滿了緬懷,所以才會這麽在意九哥的兄弟。


    隻是不太懂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聽起來還挺微妙。


    我忍不住想起元祐跟我說的,那個傳說中的九哥的“紅顏知己”,難道就是顏臻?


    首先,她是個女陰差,聽起來職位不低,至少在淩睿之上;其二,她很在意淩睿,卻總說是看在九哥的麵子上,在她那裏九哥已經“死”樂幾十年,可她卻依然罩著淩睿,說明她很在意九哥;第三,她帶迴來的這個調令也很玩味,陰差消失的事情看來冥界的高層已經有所察覺,現在要調查,要按人間的規矩怎麽也該派一個心腹來調查,找一個不怎麽複起、遊離與政權邊緣很多年的看大門的來調查,這就有點貓膩了。


    要麽就是顏臻越級向陸判力薦了淩睿,希望他可以借這次機會起複,重迴那個什麽殿前,要麽就是這個總司大人想借這個機會把礙眼的人給除了。


    我的分析很合理,後麵發生的種種的確一步一步印證了我的猜測,隻不過我光顧著分析,等我迴過神,淩睿這廝竟然已經不在屋裏了!


    媽的,可我還在瓶子裏啊!


    “淩睿!淩睿!!”


    我喊得精疲力竭,也沒人迴應我,我的天哪……這人是不是故意在折磨我啊,竟然把我關在這裏。


    我又氣又笑,一時間,死亡給我造成的陰影好像也散了些。


    我抱膝靠著瓶壁坐了會,這裏麵倒不冷不熱,沒什麽詭異的門道,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瓶子,我無聊地在瓶底畫圈圈,隻希望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淩睿能早點想起我還在這裏,要不然,總不會要關我一輩子吧!


    焦急之間,我的腳無意間勾到了什麽,平坦的瓶底似乎有一塊凸起,那觸感讓我心裏一顫。


    要知道從我離開身體以後,一切感官意識都弱得可怕,我來了精神,湊上去一瞧,瓶底還真有一塊凸起的圓形塊,也不知道是什麽。


    看外形有點像遊泳池裏的塞子,我用手摸了摸四周,在圓形快的四周的確有一條契合的縫隙,手待在上麵還有一股清涼的氣息往外冒。


    下麵會是什麽呢,這裏好像可以拔開。


    本著好奇心,我猶豫了半天,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決定打開一條縫瞧一瞧。


    說幹就幹,我掰著那個圓形塊塞子,一點一點往外拔,旋了幾下,那裏就有些鬆動,不一會那個蓋子就被我成功地拔了出來。


    我湊上去看,下麵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不像我呆的地方瓶身自己好像就會發光。先前那種涼絲絲的氣息越來越濃,的確是從這裏滲過來的。


    好奇之間,忽然一道什麽東西從那個小孔裏嗖的一下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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