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靈又罵道:“你不走,是想讓我趕你走嗎!”


    其實她本也就是在趕尚承熙了。


    尚承熙還盼著顧南恩迴心轉意,顧南靈這兒已經跟個點著了的炮仗一樣連番轟炸他。


    這麽一來二去的,他總算也是覺得麵子上掛不住,終於還是起了身,最後給顧南恩說了一句:“好,我走,隻是我這一走,恩兒你莫要後悔才是。”


    說罷,尚承熙轉身出門了。


    顧南恩朝他離開的方向惡狠狠地呸了一下,怒罵他不是個東西。


    顧南恩緊繃的神經在尚承熙出了雅間的那一刻總算放鬆下來。


    說來也怪,明明還是正月裏,天氣都沒迴春,她此時卻出了一身的汗。


    顧南靈看到她緊攥著的拳頭,伸手去掰開的時候才發現她手心裏也全是汗。


    顧南靈不禁問道:“四姐,你怎麽了?”


    顧南恩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她搖了搖頭,說道:“靈兒,你先迴去。”


    “為什麽啊,你不跟我一起迴去嗎?”


    顧南恩不迴答她,隻又重複了一遍:“你先走。”


    顧南靈也沒再要求什麽了,點了點頭說:“那好吧,你也早點迴去啊。”


    顧南恩起初沒說話,卻在顧南靈即將出了雅間的門時忽然對她吩咐一句:“把這雅間周遭的小廝全部驅的遠遠的,動作快點。”


    顧南靈不明所以,便想問顧南恩為什麽,可她一個“為”字剛出口,顧南恩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厲聲打斷了她:


    “不要問為什麽!什麽也不要問,趕緊走。”


    顧南靈一怔,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匆忙離開了。


    顧南恩等了一會兒,估摸著顧南靈和她催促的那些小廝大概都走遠了,渾身就忽然開始劇烈的顫抖。


    她雙手環抱在胸前,漸漸把自己縮了起來,似乎這樣能讓她感受到一絲慰藉。


    過了一會兒,蜷縮著的顧南恩突然傳出了細微的抽泣聲。


    她還在發抖,哭聲也漸漸的越來越大。


    突然,顧南恩猛地直起身子,通紅的眼睛瞪著前方,倏地伸手抓起了茶壺,狠狠朝對麵牆麵上一砸!


    茶壺碎了個徹底,碎片也落了一地。


    但是這似乎並不能讓顧南恩解氣,她上手抓住了桌子的邊緣,嘶吼了一聲,同時將桌子朝上一掀!


    東西淅瀝嘩啦乒乓劈啪的散落一地,她又站了起來,一腳朝旁邊的凳子踢了出去。


    接下來的半盞茶時間裏,顧南恩不停地重複砸東西扔東西的動作,一邊砸一邊哭,一邊哭一邊喊。


    其實她很理智,即使她此時在做一件所有人看起來都會認為十分不理智的事,她還是很清楚,她很理智,她很清醒。


    她特別清醒。


    顧南恩自認不是個好人,她這些年,做過許多通俗意義上的壞事,但是她都不後悔。


    她唯獨後悔的,就是愛上尚承熙。


    如果能重來一次,她寧願折壽十年,也不要愛上尚承熙。


    尚承熙想不通顧南恩為什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這樁買賣。


    他以為顧南恩再不濟也會提幾個不好達成的條件,偏生顧南恩就是簡單問了問用途,說了句會讓下麵人去送最終價格,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他也在想會不會是顧南恩有什麽陰謀,但是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什麽合理的解釋。


    他們顧家在這上邊似乎是撈不到什麽好處的。


    誠如尚承熙所想,顧家在這件事上撈不到什麽好處。


    一塊閑置許久的地,麵積也沒有大到不可想象,就算他們抬高價格,到不了讓尚家出血本的份兒上,以顧家的財力,都不算什麽大錢。


    從利益上來講,這件事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


    但是礙於兩家的世交關係,顧家願意給他們這個麵子,那塊地,賣了也就賣了。


    顧南恩原本也就沒打算在這件事上為難尚承熙,她之所以要接下這個任務,無非是要借此事告訴尚承熙,她已經不需要他了。


    也是用這次見麵,給她和尚承熙的過往做一個了結。


    顧南恩不再繼續砸東西之後,便靜靜地坐在一個角落,等著自己的淚水流幹。


    等她覺得自己差不多哭夠了的時候,便用靈力將麵上的淚痕遮住,使自己看起來並沒有哭過的跡象。


    然後她起身走出了雅間。


    她隨便拉了個小廝讓他把那間雅間所有的賠償都記在她的賬上,這才離開了玉疊茶樓。


    鳳槃莊。


    晴朗的幾天的鳳槃莊忽然又起了狂風,窗戶一定要關的特別嚴,稍微有一點縫隙都能被吹開,且那寒風刺骨極其難忍難耐。


    君玄煜覺得顧南汐受不了凍,幹脆就把她帶到了禁地裏。


    隻是還不等她在禁地裏多舒坦一會兒,墨十三突然就來叫他們了。說是外麵有了情況。


    顧南汐便跟君玄煜來猜這個情況。


    他們現在還在鳳槃莊裏,發生了什麽事都勢必是跟鳳槃山有關係的。


    要麽就是狂風吹走了幾個人,要麽就是,山裏頭的跑出來了?


    顧南汐這麽一猜,立刻覺得有可能,興衝衝地問墨十三是不是山裏頭的熊啊狼啊的跑出來了。


    墨十三頓了頓,道:“九姑娘,你還真猜的有點對。”


    顧南汐聽了他話覺得雲裏霧裏,道:“怎麽叫有點對,到底是怎麽了?”


    君玄煜瞧了她一眼,道:“到底怎麽了,你自己親自去看不是更好,何必非要猜。”


    顧南汐笑嘻嘻地說:“那我們走吧。”


    等到顧南汐從禁地裏出來,親眼看到了外麵的狀況,總算明白了墨十三說的那句猜的有點對到底是什麽意思。


    真的是山裏頭的東西跑出來了,可是跑出來的卻不是她說的那什麽狼啊熊啊的,而是……人。


    沒錯,是人,每一個都是曾經進到鳳槃山裏之後卻沒能出來的,其中還包括那日被君玄煜扔進去的肖青。隻是,他們此時已經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了,而是一具具沒了心智沒了思想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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