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熱死我啊!”蘇遙抬手撕扯著披風的帶子,恨不得能把它立刻從身上給拽下來。


    雖說這冬天還沒全過去,但穿著這個人的衣服,總是讓蘇遙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她就算是被凍死,也不想披著這個神經病的披風。


    姬尚抓住了她的手,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和他從前那種輕鬆惡毒的調調完全不同。


    “不想死在那裏的話,就好好穿著!”說完後,他便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走,等快要走到舉行大婚儀式的廣場上時,才放開了她的手,讓她跟在自己身後。


    廣場上已經聚集起了很多的人,因為衣服顏色的緣故,所以乍看上去五彩繽紛,就像是個鸚鵡展覽會一樣。不過除了這衣服的顏色鮮豔一點之外,其他的喜慶氣氛還一概都沒有,蘇遙自己也是親眼見識過兩次婚禮的人,哪一迴不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這夜涼人可好,根本就是一鴉雀無聲,要是不知道的,還


    以為這裏不是辦婚禮,而是開千人大會的呢。


    蘇遙心裏暗自嘀咕,姬尚已經帶著她穿過兩側林立的人群,一直走向前方的高台。


    身為國師,他應該站在高台之上,為國君主持婚禮。


    雖然不知道夜涼的規矩究竟是怎樣的,但蘇遙也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反正她現在戴著麵具嘛,沒人能認得她。


    隻是,在走上高台的時候,她忍不住偷眼去看台子下麵的人群,想要看看蕭譽是不是已經混進來了。


    畢竟那天他曾說過,會在今天來接她的。


    那天匆匆一麵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蕭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圍的守衛更森嚴了,還是他采取了謹慎的態度,沒有冒險。


    但是他說過的話,一定會言出必行,隻是蘇遙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人群,心裏就有些忐忑。


    不管怎麽說,今天也是夜涼的一個盛會,能來這裏的人都是達官貴人,蕭譽有可能會這麽容易混進來嗎?


    而且,要在姬尚的眼皮底下帶走她,談何容易?


    隻不過她這會兒著急也是白上火,因為那些人都是低著頭的,從她這個高度看下去,隻能看到一個個黑不溜秋的後腦勺。


    蘇遙沒有透視眼,從這後腦勺上也看不出來誰是誰啊。


    更何況,因為今天特別喜慶的緣故,這些人衣服上的顏色比之前見過的還要花哨鮮豔,分辨起來就更不容易了。


    蘇遙鬱悶地歎了口氣,覺得自己今天是注定要提心吊膽地過完了。


    她隻希望,蕭譽千萬不要蠻幹硬闖,這裏畢竟是夜涼,而且夜涼一直都對大燕心懷不軌,要是他貿然地闖了來救她,後果一定會很嚴重。


    不管怎樣,他一定不能出事……


    蘇遙正在心裏默默祈禱,視線中卻突然多了兩個人影。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隻見高台下方,已經多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穿著大紅衣裙,很明顯是新娘子,而另外一個應該就是今天婚禮的另外一個主角,夜涼的國君了。


    早就知道新娘是蘇錦,所以蘇遙對她並沒有什麽興趣,目光隻是淡淡地從她身上掃過,就放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


    說實在的,這位夜涼國君她隻是聽別人提到過,見還是頭一迴見。


    然而,當目光落到那個男人身上時,蘇遙一下子就愣住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襲純黑色的長袍,而且在陽光的照耀下,下擺和袖口都反射出了淡淡的金光。


    這件衣服,看上去簡直眼熟得要死。


    蘇遙下意識地揪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擺,仿佛有芒刺在背一樣,讓她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因為現在這位夜涼國君身上穿的衣服,和剛才姬尚給她的那件黑色衣服,完全是同一色調同一款式,簡直就是根據一個模子做出來的。


    蘇遙立刻轉頭看向姬尚,眸底滿是懷疑。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要給她穿上一件和夜涼國君那麽相似的衣服,他到底想幹什麽?


    沒有從那張黑色麵具上找到任何答案,蘇遙隻能把目光重新轉向了夜涼國君。


    這一看就更崩潰了,她一直以為,夜涼國君到現在還沒娶媳婦,年紀應該也不大,就算是存心晚婚,最多也就三十歲唄。


    就是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把她坑了,讓蘇遙一直沒想到要去了解下夜涼國君是個怎麽樣的人,所以現在一看就傻眼了。


    臥槽,這壓根就是個半大老頭子啊!


    且不說那頭發裏摻雜的白發,光是那眼角的魚尾紋,就能夾死蒼蠅了。


    艾瑪,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沒有皇後,這是有毛病呢,還是有毛病呢?蘇遙頓時在心裏為蘇錦給默哀了三分鍾,虧她心心念念的,還在大燕的時候就已經算計起了要嫁來這裏當皇後的事,結果事到臨頭,不但被姬尚折騰了好些日子,現在還要麵對自己的夫君年紀一大把的事


    實。


    幸好有那張麵具,不會讓別人看到她滿頭黑線的表情。


    在姬尚的主持下,大婚流程順利地進行著,在這一點上,夜涼和大燕的習俗還是有共通之處的,無非也是拜天地那一套。


    隻不過在夫妻對拜之後,接下來迎來的程序並不是送入洞房,而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其他人好像也習慣了似的,台下的那些人甚至都沒抬起頭來,看上去要多別扭就有多別扭,隻有蘇遙一個人忍不住左顧右盼了一番。


    就在她四處張望的時候,一個隨從模樣的人就端著一個托盤上來了。


    托盤倒是大紅錦緞的,很有點兒喜慶的氣氛。


    但是放在托盤上的東西,就和喜慶完全沾不上邊兒了。


    大紅的錦緞上,托著一把匕首,還有一隻玉碗。


    看到那把雪亮的匕首時,蘇遙沒來由地心口一緊,連心跳都加速了許多。


    好端端的一場婚禮上,為什麽要見兵刃這種兇器呢?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夜涼國君看了那個托盤一眼,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揭開了蘇錦頭上的大紅蓋頭。


    這種感覺,真的是很詭異。


    明明知道自己就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卻看到一個和自己有著相同容貌的人站在不遠處,而且這還不是在照鏡子,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


    蘇錦大概也被他的這個舉動嚇了一跳,但還是沒忘記偽裝自己,在短暫的驚愕後,就換上了一副含羞帶怯的表情,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目光柔情似水。


    雖然眼下的情況異常詭異,但在看到蘇錦頂著自己的臉做出這麽一副表情時,蘇遙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覺得要多別扭就有多別扭。


    拜托,大姐,你要不要用這麽含情脈脈的表情去看一個老男人啊!


    就算他是皇帝又怎麽樣,那也掩蓋不了他是一個老男人的事實!


    更何況,他旁邊還擺著一把匕首,簡直就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感覺……


    “陛下,”蘇錦櫻唇微啟,語聲嬌怯,看到夜涼國君手裏的匕首後,她的眼睛明顯流露出了少許猶疑,“您這是要……”


    不管怎麽說,在婚禮上出現匕首這種東西,總歸是不正常的。


    夜涼國君眯眼看著她,突然開口發問:“你是蘇遙?”


    他的這句問話也挺有問題的,一般人最多都會問一句你叫蘇遙,而他居然用了個“是”字,讓人不由得不犯起了嘀咕。


    他這是在懷疑眼前這個新娘的身份,還是另有其他更深的含義?


    蘇錦的演技也真是一流,臉上非但沒有一點兒違和的表情,甚至還對答如流:“迴陛下的話,臣妾的閨名,確實是一個遙字,陛下若是不嫌棄,喚臣妾遙兒就好。”


    聽到她的迴答,蘇遙險些咳嗽出聲。


    尼瑪,這還能更肉麻點麽?


    蘇錦她是想當皇後想瘋了吧,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能向個老男人調情了,真是受不了。


    關鍵是,她要調情隨便,可是現在頂著一張別人的臉,這樣做真的好麽?


    蘇遙覺得,自己的心髒受到了一萬點創傷。


    聽到這個迴答之後,夜涼國君突然轉頭,往蘇遙的方向看來。


    蘇遙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的麵具掉了,被發現了呢。


    她本能地一縮脖子,然後才發現自己會錯了意,那個夜涼國軍並沒有看她,看的其實是姬尚那個家夥。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下之後,姬尚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而夜涼國君的神情,也因為他的點頭肯定,而變得更加堅決起來。


    在看到他表情的瞬間,蘇遙心裏陡然掠過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不要!”幾乎是在她驚唿出聲的同時,夜涼國君已經抓起了托盤上的匕首,帶起一道雪亮刀光!


    刀光一閃而過,緊接著便濺起了血色。


    蘇遙的一隻腳已經邁出去了,卻被姬尚牢牢扣住,他冰冷的手指拂過她的喉嚨,緊接著她便發現自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手被牢牢抓住,根本掙脫不得,嗓子又像是被什麽掐住了似的,根本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所以,蘇遙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


    她眼睜睜地看到鋒利的刀尖掠過了蘇錦的頸側,掠起血花一片。


    蘇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著濺出的鮮血看了過去,看著那殷紅的血飛濺出去,最後落在了一隻玉碗裏……


    夜涼國君已經用另外一隻閑著的手拿起了玉碗,放在了蘇錦的頸側,接住了汨汨流出的鮮血。


    蘇錦本能地抬手想要捂住頸側的傷口,但被劃破的是動脈,她就算再用力去堵,也根本阻擋不住血流噴湧的速度。


    而且因為失血的緣故,她的手很快就沒了力氣,癱軟了下來。


    殷紅的血盛在上好的白玉碗裏,有種殘酷的美感。看著這一切在眼前發生,蘇遙內心一陣震顫,卻什麽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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