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妖獸蛋要孵化成功,隻需要充足的靈氣和適宜的溫度即可。


    熾炙布是雲采夜在博物洲遊逛玩耍的時候,一位隱居的散仙贈與他的。這種布是取焰蠶的繭絲,揉加重明鳥褪下的細絨編織而成的。上麵還用玄金線細細繡了金龍花紋,並且能夠根據穿戴者的需要自動調節到最適宜的溫度,甚至能抵擋九道天下最厲害的紫極天雷,珍貴無比。


    那名散仙看到雲采夜的驚世之貌,特地拿了這卷珍藏千年的布匹用來討好雲采夜。誰知那他表白得太含蓄了,雲采夜隻以為他是想和他交朋友,便收下這卷布匹,拿了蘊藏自己的全力發動的九道劍氣的符篆迴贈後就離開了。


    雲采夜覺得這卷仙布顏色太豔,不適合他穿,就交於徒弟放進他的小金庫中收藏起來了,卻沒想到再次把它拿出來,卻是為了孵蛋。


    黑蛋被雲采夜裝進放在木桌上的金絲籃裏,並在周圍堆滿了極品仙靈石。他甚至還特地在籃外繪製了一個聚靈陣,以確保黑蛋能夠吸到最純淨充足的天地靈氣。靈氣在靈陣中匯聚成淡淡的煙霧,一縷接著一縷的鑽進黑蛋之中,而雲采夜就這樣坐在桌前,盯著黑蛋看了好半晌,才離開桌邊,到□□的桃花苑中照料著自己精心栽種的叁清白玉蓮花。


    卻沒看到,那枚黑蛋在他轉身離開後,微微動了動。


    月上枝頭,星稀雲清。


    桃花苑中央的池子裏開滿了蓮花。翠色荷盤鋪滿整片池塘,無數蓮花從中竄出,白花捧黃蕊,於夜色之中散發出點點銀輝。


    而桃花苑的盡頭是一處懸崖,遠遠望下去,還能看見人間點點燈火,池裏的仙靈水也是從這裏化為瀑布散落到人間,百汀洲的那些修真人士在破雲峰下獲取的少許仙氣便是由這裏散出。


    仙界仙氣充足,散出一些澤被蒼生,可積功德,又可衛道,這件事是經過天帝同意的,凡人得了仙氣,修行之路要更輕鬆一些,天帝也希望仙界能夠多一些有德的能人。


    雲采夜站在水雲閣裏桃花苑中央的沭月圓台上,定定地望著夜空。晚來有風,晚來清風,輕輕撩起他的發絲,為他抹上幾縷蓮花的清香,翻起雲采夜紫紗外衣的衣袂,露出裏麵暗紋隱動的白衫,他此刻取下了紫檀木簪,任由一頭如墨的長發披散著,更顯得整個人遺世而獨立,仿佛要羽化而去,然而他久久站立之後忽然歎了口氣。


    “月輝帶紅,人間定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負手喟歎,雲采夜迴頭就看到了圓桌上的那枚被精心照顧著的黑蛋。


    那蛋本來就是黑黝黝的一坨,雖有些藍色熒光碎石,但不湊近根本看不著,隨便扔到個暗處都很難找出來,若不是屋裏燈火明徹,銀曳珠輝,說不定還真看不到這枚蛋。


    雲采夜看著看著忽然就輕笑出聲,細長的桃花眼眯了起來,眼尾像是抹了胭脂,透著幾許惑人的淡紅色,讓本來就風華絕代的麵容變得更加明豔動人,隻是無人得見。他搖著頭喃喃自語道:“酒嶷說得對,這是星宿仙君該管的事,本來就與我無關,更何況我如今還有因緣在身,又何必管那麽多。”


    說罷,雲采夜走進屋裏,伸手將緊裹著蛋身的熾炙布扒開了些,指尖輕撫著蛋殼。水雲閣裏時時焚著千年靈竹沉香,雲采夜身上的竹香便是這樣帶出來的。


    這顆蛋待在水雲閣裏被熏了整整一天,早上還被雲采夜用仙靈水反複清洗了好幾遍,早就沒了土裏帶來的泥腥味,反而和雲采夜一樣,帶著些靈竹的清韻——香噴噴的。


    “等你從殼裏出來了,師傅便抱著你到沐月台上賞月。”雲采夜在圓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把蛋從金絲籃裏撈出來,抱在懷裏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口中念念有詞,像是聊家常一般柔聲說著話,“其實這沐月台本就是為師建來賞月之用,隻是你的師兄師姐們總不與為師親近。幾千年來,都隻有為師一人站在上頭……望你能與為師親近些。”


    雲采夜雖然是劍修,性子卻溫柔無比,好在善惡分明,溫柔卻不溫順,該冷酷的時候也能讓人發怵。


    萬年來讓多少邪魔歪道聞風喪膽,讓多少仙家子弟崇拜仰慕。


    但沒人知道,風華絕代的劍神大人,內心是有些寂寞的。自他師傅去後,雲采夜便再無交心之人,直到成仙千年,才有了酒嶷和歩醫兩位至交好友,但是這兩位至交好友,卻有些曖昧,他總不能整日插在兩人中間,妨礙人家好事吧?


    而他門下弟子諸多,親傳弟子也足有六名,但是——徒弟們對他卻是恭敬有餘而親密不足,雲采夜小時候和師傅在一起時,經常撒嬌賣萌偷懶,但是誰知道他收的弟子,一個比一個懂事,讓他想多關懷一些都不成。


    雲采夜長長地歎息一聲:“我成仙已有萬年,但師傅的死於我而言仍是一道心劫,去不掉,非殺盡天下邪魔不可。隻是這樣一來,沒能讓我好好地當個師傅。”他轉頭凝望著桌上的蛋,聲音放低了些,“若不是你忽然出現,我必定又是雲遊在外……希望你能讓我重頭來過,當個好師傅。”


    “你一定是我的福緣。”說完那些話,雲采夜還是歡喜得不行,竟然低頭就直接在蛋殼上香了一口,“阿醜快些長大,師傅等著與你一起,飲酒賞月。”


    聊了好半宿,雲采夜才戀戀不舍的把黑蛋放迴去,細心地用熾炙布裹好,才坐到床上打坐去了——仙人們不需要睡覺,當然興致來了,也可以睡上一會。


    但雲采夜是個修煉狂人,習劍狂魔,白天能習劍的時候絕不打坐,夜晚能打坐的時候絕不睡覺,細細算下來,他已經有近千年沒有睡過一次覺了。


    在雲采夜閉目打坐的時候,桌上金絲籃裏的黑色鱗蛋忽然又動了動,像是奇怪為什麽剛剛抱著自己說話的那人去哪了?怎麽不見了?隻是動靜很小,也沒發出什麽聲響,雲采夜根本聽不到,就這樣錯過了。


    第二天,酒嶷拉著歩醫搖著他的藍麵檀香小扇,大搖大擺的就往水雲閣走來,絲毫不管青鳶的阻止——


    “你師父隻不過是在孵顆蛋,又不是閉關修煉不能受人打攪,我與步醫同他乃是莫逆之交,不過孵顆蛋,我們見到了又能怎地?”


    青鳶卻還是鍥而不舍地一路跟著他們,連聲勸阻,期望兩位上仙能夠停下腳步:“酒嶷上仙,歩醫上仙請留步,實在是師尊有令不見外客,所以我才——”


    “我們是客人嗎?”酒嶷聽到青鳶的話,倒是停下了腳步,“青鳶啊,你還沒進雲劍門的時候,我和歩醫就已經和你師尊在一起了,這怎麽能算客人呢?你別跟了,他敢生氣,我來擔著。”


    青鳶勸了一路,酒嶷也和她一起磕嘮了一路,歩醫夾在兩人中間好不尷尬,卻不想阻止——其實他也想看看采夜帶迴來的那枚黑蛋到底醜到什麽地步,就是拉不下麵子為難小輩——隻能一路跟在酒仙後頭,默不作聲。


    仙人哪有不腹黑的呢?除了雲采夜那個滿腦子不是習劍就是除魔的大傻蛋!


    “酒嶷上仙,請別——!”轉眼間三人就走到水雲閣門前了,青鳶來不及阻止,酒嶷就把門推開了,剛好撞到雲采夜把黑蛋放在金砂盆裏給蛋擦身的情景。


    “師尊對不起!”青鳶眼睛一紅,師尊如此信任她,她卻沒有做好師尊交給她的事。


    “沒事,下次酒嶷和歩醫再來你就直接讓他們進來好了,青鳶你下去吧。”雲采夜見三人進了屋子,直起腰寬慰青鳶道。


    “是。”青鳶行了個禮,拉上水雲閣的鏤空木門就出去了。


    “怎麽?”雲采夜望著酒嶷挑眉道,“你一來我這就要欺負我徒弟?”


    “哪有?我就是來關心你徒弟的。”酒嶷嘻嘻笑著湊到雲采夜身邊。


    “這蛋……”歩醫走近圓桌,好奇地看著雲采夜在仙界掀起軒然大波的黑蛋徒弟。


    聞言,雲采夜便把黑蛋從金砂盆裏小心地撈出來,用白布擦幹蛋身上的水後抱在懷裏說道:“我的七徒弟……結實吧?”雲采夜也不好昧著良心說黑蛋有多美,隻好換了一個形容詞。


    歩醫嘴角抽搐,露出一個僵硬地笑容:“……確實結實。”


    雲采夜不是不知道這枚蛋有多遭人嫌棄,仙界現在對這枚蛋的評價就是一個字:醜!


    但是這畢竟是自己認定的徒弟,縱容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也不能容他人肆意評價。


    他不能昧著良心說它美得不行,但好歹長得壯實嘛。


    “你就自欺欺人吧!”酒嶷搖搖頭,他還是覺得這枚蛋難以入目。


    “其實他也沒那麽醜,隻是你和他初次見麵的時候,他身上有泥。”雲采夜把蛋重新用熾炙布裹好後,遞到酒嶷麵前,“你看,現在他是不是比那時好看多了?”


    酒嶷承認,這枚蛋確實是比當初從仙磐石溝裏挖出來的時候好看多了,蛋身上原本髒兮兮的泥土已經被洗去,細密的鱗片上還有一些淡藍色的碎石,時不時發出一陣幽幽的熒光,就像是蛋裏生命在唿吸一樣。


    但,他還是醜。


    “嗬嗬,這蛋我查過了,我和歩醫翻遍了九洲四海記錄在冊的關於妖獸蛋類的所有記載,可是並沒有看到與這枚黑蛋有關的記錄,這要是孵出來個魔獸,你還要收他為徒嗎?”酒嶷仍不死心,想要去勸說雲采夜放棄收這枚蛋為徒的念頭。


    雲采夜卻毫不在意:“萬物生性本善,他剛出世什麽都不知道,我自然會好好教導他,他以後若是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我肯定會清理門戶,你就別管這麽多了。酒嶷,怎麽你下凡一趟,就變得如此婆媽?”


    酒嶷昨日才被歩醫說好多管閑事,今天又被雲采夜說婆媽,簡直無語凝噎。


    “行,我不再說了,你七徒弟的名字取好了嗎?”


    “還沒,不過我為他取了小名,叫阿醜。”


    酒嶷點頭稱讚:“真是蛋如其名,你這名字起得不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太醜了我拒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辭姑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辭姑娘並收藏你太醜了我拒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