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憶心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其實早就沾滿了塵土,可是她還是整了整衣衫,她要彈去的,隻是心中的塵埃、眼前的沙塵罷了。

    隻有明了蒙在眼前的一層罩子,才能看清這個世上的人心。

    石憶心忽然覺得很累,她的心裏狀態從極度緊繃到現在忽然放鬆之後,竟然感到有點虛脫。好在郭清站在一旁,扶住了她。

    她坐了下來,就在暗道肮髒的地板上,毫無遮蓋地坐了下去。雙腿盤膝,輕輕唿了一口氣,丹田之處已運起了真氣,想著靠此來緩解自己突如其來的疲憊感。

    石憶心從小到大,都被當作了石家的繼承人來培養,但她一心想著要讓石簡季來繼承這個位置,所以無論在任何形式下的比試,她都會試著去給石簡季讓招。

    然而她越是退後,越能被自己的父親察覺到其中的端倪,以至於自己的弟弟越來越失寵。

    所以在石憶心明確表明反對石家上下入侵關內武林的時候,她的父親對此已經是傷透了心。因為每個人都明白她對石簡季的感情比任何一個人都要親,所以她的父親才會讓石簡季主持這一次的計謀。

    這都是為了對她造成一種嚴重的打擊。

    石憶心在才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想到要將自己的弟弟救出來,無論他是否會聽自己的。但是當自己與其相遇的時候,該說的話,卻又說不出來。這就導致了後麵的事情不斷地發生,不斷地偏離了自己的預想。

    她從小就被教育著不能失敗,不許失敗。

    而且她自己這一生中最不能忍受的兩件事,便是“錯誤”和“失敗”。但是當她遇見郭清之後,她感到自己的人生已經有所改變。冰湖山莊是她第一次的失敗,但是那種感覺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糟。

    或許隻有接受了失敗的人,才能繼續走向成功的道路,才能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走得更加通暢。

    “有酒嗎?”

    石憶心雙手一抬,一吸一唿,再將手緩緩放下。終於,她站了起來。

    陸近羽是帶著酒的,但是他和郭清都對石憶心的舉動感到好奇。她不是一個喝酒的人,她更不是一個因為遇到失敗就會借酒消愁的人,可是她竟然要起了酒。

    陸近羽正在猶豫。

    他卻看到了郭清的眼神。

    酒壺的蓋子被陸近羽打開,酒的香氣從壺中飄出。甘香甜美的酒,讓人感到心曠神怡,若是愛酒的人,總是會忍不住喝上一口。

    雖然石憶心不懂酒,也不愛酒,但她還是喝了下去。

    酒很辣口。

    對於不喝酒的人都會這麽覺得,不僅辣口,還辣嗓子。

    順著喉嚨,辣到了胃裏,也辣到了心裏。

    暗道裏的燭火,伴著這甘甜的美酒,驅走了她身上的寒氣。

    既然走到了這裏,她便不會逃避。既然答應了要幫助陸近羽和郭清,就要一口氣走到底。

    酒能壯膽,也能醒神。

    石憶心的眸子又恢複往日的光彩,她堅定地望著前方。

    她雖然什麽也看不見,卻感到前方似是有一道光射了過來,那就像是一道希望。

    “我們走吧。”

    聲音堅定,沒有半分困惑。

    郭清和陸近羽都露出了微笑。

    石憶心在這一刻,終算是清醒了。

    “走?”

    笑聲終究會停止,這件事情可以是另一件好事,也可以是一件壞事。

    這一聲疑問,卻是來自不明確的地方。

    郭清向四周張望,根本沒有發現一個人出現。但這聲音卻實實在在迴蕩在自己的耳邊,若不是內力深厚的人傳音入耳,便是這人有著隱形的功夫,能夠近人身而不被發現。

    倏然間,寒光一閃。

    常人完全來不及反應的速度,一柄長刀已然揮向了三人。

    刀是鳳嘴刀。

    刀背的金光和刀鋒的寒光,在燭光之下映襯得十分耀眼。

    沒有人知道這一刀是從何砍來的,知道的人或許早就進了閻王殿。

    但是郭清不是普通人。

    他本想伸出兩指將這刀夾住,可鳳嘴刀來勢洶洶,就算兩指堅如鋼鐵,也無法保證能將刀鋒夾住而不受傷。

    但是寒光已近,拔劍已是來不及的事情。若是輕易後退,石憶心和陸近羽便會被暴露在刀鋒之下。

    十萬火急之下,一把黑色的刀刃擋在了郭清的身前。

    萬用閣的“刀劍雙絕”,絕不隻是江湖上人們的謠傳。

    陸近羽的刀隨時可以出鞘,但是一定要在有把握的時候出鞘。

    但是他還會在一個時候拔出刀,那就是保護自己需要保護的東西的時候。

    刀身通體泛黑。

    這一次,石憶心終於聞到了這把刀散發出的氣味。

    刀是黑的,味道卻是紅色的。

    她的眼前似乎多出了一片腥紅,這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顏色,但是通過陸近羽的刀,她似是看見了。

    黑色的刀,便是代表著死亡。

    陸近羽一刀擋下,便是揮出下一招。

    他的每一刀都很有把握,雖然有時候看起來不是很快,但卻很穩、很準。

    石憶心仿佛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已停止了,這是除了剛才遇到那個高手之外,再一次感受到了壓迫感。

    但是這種壓迫感卻很奇怪,因為她知道這一刀是為自己、為郭清揮出的,便莫名地有著一種安心感。

    可是陸近羽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那種壓迫的氣勢也隨之消失殆盡。

    難道沒有砍中人?

    石憶心看不見。

    她隻有聽。

    可是現在什麽也聽不見,剛才那一鳳嘴刀揮下的時候,她也沒有聽見。

    難道真是鬼神所為?

    她也沒有多想,因為“驚鴻”已出。

    三石島的材質做出的劍,無論如何她都能聽出其發出的聲音。就算郭清拔劍的動作很快,聲音盡可能的降到最小,但她還是能夠聽出。

    尖銳、短促。

    可這一劍卻也停在了空中。

    刀、劍都沒有收迴來。

    按理來說,這二人應該會做出下步動作,可為何戛然而止了?

    她心中一寒。

    難道這二人均被製住了?

    可這世上能在一招之內就將郭、陸二人製止的,怕是還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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