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近羽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把握的。

    他做事和他揮刀不一樣,他的刀一定要在百分百有把握的情況下才會揮出,但是他做事從來就不會考慮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若是今天沒有刮風、沒有下雨,那我們豈不是就白在這裏走一遭了?”

    寧馨兒嬌嗔著責怪陸近羽。

    陸近羽卻沒有搭理她。

    他曾聽過“十月初一巨龍現”的說法,但是他並不知道今天是幾日。從二十日起,他就沒有再算過日子,隻是看著天上的弦月,才能勉強猜出到底有沒有到月初。

    “十月初一巨龍現”本就是一句傳言。

    傳言可能是謠傳,也可能是真的,陸近羽本就決定這段時間要去探一探寶藏,正巧遇上了羅契的圍攻以及寧馨兒的解救。

    這個時點上,他無論如何都要賭一賭,好在這一次他是賭對了的。

    樂漫終衝到了陸近羽的身前,他的手已舉在了半空中,像是要狠狠地打在陸近羽的身上。

    但這手始終是沒有揮下來。

    “你這是在拿我們的命在賭!我們要是死在了這場雨中,該如何是好?!”

    陸近羽看著樂漫終狼狽的樣子,頭發已被雨水完全打濕,貼在了整個腦袋上,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樂漫終的手緩緩地收了迴去,但他的聲音卻還是充滿了憤怒。

    “你笑什麽?我們的命就應該被你嘲笑嗎?”

    陸近羽笑道:“我笑我們等了這麽久,不就為了走進神所嗎?現在神所出現,為何還要站在雨中當個落湯雞?”

    說罷,他已領著楊思走了下去。

    巨龍頭部之上,已開始顯露出了長長的階梯。雨不停地下,不停地將黃沙衝洗掉。

    郭清已跟在了他們倆的後麵,而其餘的人都等在上麵。

    “我叫他們先等等,待我們開了門再下來。”

    陸近羽歎道:“麵對未知的危險,你總是走在最前麵。”

    郭清苦笑道:“早就習慣了。”

    好的習慣,便是好事。而壞的習慣,自然會壞事。

    樂漫終哪裏信得過這兩人,也跟著郭清走了下來。可他心情過於急切,哪裏在意腳下的路,才沒走幾步便滑倒在地,連滾帶爬地衝向了龍嘴之中。

    人撞上了門,便是一聲巨響。

    按理聲音是不會這麽大的,但門後空曠,門又不隔音,裏麵的迴響漸漸地透過巨門傳了出來。

    陸近羽拍了拍門,道:“這門是金屬造的,被埋在沙土裏這麽多年都沒有鏽跡,真不知是什麽金屬。”

    郭清道:“無論什麽金屬,隻要有鑰匙就能打開,不需要人身去頂。”

    他這話自然是說給樂漫終聽的。

    他其實並沒有嘲諷樂漫終,這句話說出來的語氣很誠懇,沒有半分虛情假意,可話語卻是尖酸刻薄,聽在耳朵裏自然會覺著不好受。

    樂漫終緩緩地站了起來,狠狠地盯著這二人,就像是盯著自己的仇人似的。

    郭清也隻有歎息。

    當年在蒼州的好兄弟,卻不想都是假麵之人。一個為名為利,給國師賣命,給三石島賣命,至今都不知生死。一個為當今皇上賣命,為了完成任務,已斷絕了當年的情誼。

    但在郭清看來,這二人雖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但也稱不得大奸大惡之人。無非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有點不擇手段罷了。這兩人殺的人,可能還沒有自己殺的多。

    誰又能保證死在自己劍下的人,都是該死的呢?

    此時的郭清已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了,不知為何,一到了這個地方,他心裏想的事情就特別多。考慮的事情已越來越涉及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若是再想下去,便要無法自拔。

    這難道是神所的力量?

    郭清本是不太相信這些的,但此刻他又不得不去相信。

    所謂神跡,便是通過讓很多的不可能發生在人們的眼前,使人們相信神的存在。

    但是郭清相信的,是這裏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驅使自己胡思亂想,甚至這門後有一種類似於“流煙”的迷藥,在擾亂自己的神經。

    “啪!”

    郭清心頭一緊,忽然迴過了神,他側頭看見陸近羽的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禁鬆了一口氣。

    樂漫終的眼睛忽然紅了起來,他果真是將這兩人當做了仇人。而他腰間的長劍已經出鞘,已在等待斬殺來敵。

    “他的樣子好似不太正常。”

    “他或許是因為太恨你了,畢竟你和寧馨兒的關係著實讓他嫉妒得很。”

    “恨意能讓人眼睛充血,青筋暴起嗎?”

    郭清也知這說法不太實際,樂漫終這樣子明顯是中了什麽毒,可他又有什麽機會接觸毒呢?

    剛才他也有恍惚的時候,若不是陸近羽的手拍了拍自己,自己說不定也和樂漫終一樣了。

    “不對,我再怎麽也不會變成他這個樣子。”

    郭清才想起,自己就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不會像樂漫終這樣逐漸失去理智。他這樣子更像是中了“流煙”,可在雨中,“流煙”是無法使用的。

    樂漫終還在等待,就算是沒有了理智,他的動作也是同樣謹慎。正因為這份謹慎,他才能和郭清及岑溪這兩個比自己高出幾檔的劍客一起,在蒼州殺出一片天地。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這片沙漠吞沒一般。

    但這一切都與樂漫終無關,此刻的他,眼裏隻有陸近羽和郭清。

    但是郭清和陸近羽根本就不敢動,他們怕在這裏動手,會傷到樂漫終。甚至連楊思都被陸近羽牢牢抓住,生怕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可是楊思不僅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她還在笑。

    她笑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永遠沒有憂愁的小姑娘一般。她確實是個小姑娘,但她既然奉自己養父的命令來到這裏,就說明她還有憂愁。

    她愁的是陸近羽萬一不喜歡她怎麽辦。

    可當她第一眼看見陸近羽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陸近羽絕對是不會不喜歡自己的。

    所以她現在在笑,因為她的手已經被陸近羽緊緊握在了一起。

    可她的笑,已被樂漫終看在了眼裏,樂漫終的劍已刺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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