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的夜來得早,去得也早。

    金小意正站在花園中感受著這難得的陽光,可無論陽光再猛烈,都化不開這地上的積雪。同樣,也化不開金小意臉上慘淡的愁雲。

    花園之後還有路,一條石板小路正被掩在雪下。

    金小意卻不願意去探尋後院的這一片未知之地。從小到大,她的身邊都有人護著,無論是家族裏的長輩,還是闖蕩江湖時的手下,甚至在凜城的時候,都還有葉秋護著她。

    這個時候,隻有她一個人。

    陸近羽走的時候給她披上的貂裘讓她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溫度,若是在往常,她定會覺得這又是哪個登徒子在徒勞地獻殷勤。

    而此刻,她卻覺得這就是唯一的依靠。這一刻,她忽然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救出大公子,哪怕隻有她一個人。

    可是當她一隻腳剛踏在那石板小路上時,一陣陰風穿堂而過,吹得她瑟瑟發抖。

    “真是邪門了,這冰湖山莊外觀看起來就像一座墳,這內裏怎地也如此陰森。”

    金小意心中越是這麽想,恐懼之感越是上頭。那石板小路將她引入後院,兩旁盡是開滿了梅花,香氣撲鼻而來,卻是另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不知向前走了多久,也不知是院子真的太大了,還是金小意走得躡手躡腳。周邊的景物從梅花變成了雪鬆,竟有一絲置身森林的感覺。

    她從未迴頭看過,她也不敢迴頭看。

    她生怕此時隻要一迴頭,便有說不出的可怕的事情發生。

    可就算是不迴頭,可怕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

    道路兩旁倏然之間,哢吱哢吱作響,那雪鬆如同被鋼鋸給鋸下來一般,紛紛倒下。正又是一陣陰風襲來,可這風中似是又夾帶著什麽東西。

    金小意看得真切,這雪鬆正是被這陰風給鋸倒了的。可這小道名副其實,實在是找不出能夠脫身的地方,無論怎麽閃躲,都要被這風中妖邪之物傷到。

    現今唯一的道路,就隻有身後這一條。

    正在金小意猶疑之時,互感腳下雪地一鬆,一陣踏空感驚得她頭皮發麻。還未來得及叫出聲來,她便剛好落到了地下。

    此時的她雖然躲過了一劫,卻身陷另一個未知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頭頂透下的些許的亮光告訴著她:想要從這裏迴到地麵,很難。

    “唉。”

    金小意隻有歎氣,她現在除了歎氣還能做什麽?

    可這口氣一出,這地方竟像有感知一般,亮起了光來。更令金小意驚喜的是,陸近羽正站在她的麵前。

    這個本是隻和她有生意往來的男人,此刻竟像是給她帶來了無限的溫暖一般。

    “你,你這陣子去了哪裏了?”

    金小意差點哭了就來,可是她還是忍住了,南州金家的大小姐若是這麽容易就哭哭啼啼,那這生意怕是很難再做下去了。

    與金小意憋著哭不一樣,陸近羽的臉看起來像是在憋著笑。

    “你也真有本事,我昨夜小心翼翼躲過的機關,今天卻被你一來就觸發了。”

    金小意迴想了老久,問道:“我哪裏有觸發機關了?”

    陸近羽道:“那石板路上的每一塊磚都是機關,旁人走不得的。”

    “那你?”

    陸近羽笑道:“我扒著雪鬆過來的啊。”

    金小意道:“可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何會剛好救到我?”

    陸近羽“噓”了一聲,道:“你仔細聽聽,這機關動起來後,是不是有一陣響聲。”

    站在這下麵,確實能聽到有陣“轟轟”的聲音。

    陸近羽接著道:“這裏恰好有一個機關,可以打開你頭頂的暗門。可沒想到你恰好又站在了這暗門之上。各種恰好結合在了一起,你就得救了。”

    金小意也不是不信,隻是太過於巧合,但事實也正如陸近羽所說,便問道:“那郭清呢?大公子呢?”

    陸近羽道:“很遺憾,我在這下麵待了大概有三個時辰,其中有兩個多時辰都在睡覺。”

    “可是,你就不擔心郭清的安危嗎?”

    陸近羽笑道:“留在小屋之中是他自己的選擇,我相信他現在還活著。”

    金小意歎道:“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就是個混蛋。”

    再混蛋的人,還是認得路的。這地下的暗室本就不大,二人走出暗室之後,便是一條幽長的甬道。金小意本以為這條路走到頭,便能到達目的地,可事實遠比她想的要複雜得多。

    擺在她麵前的,是三條岔路。

    “這三條路,看起來沒什麽不同。”

    陸近羽道:“若是不同,我就更好選擇了。”

    金小意道:“我看手中的火把,在左右兩邊的洞口處都能隨風飄動,中間這個卻是沒有任何動靜。”

    陸近羽笑道:“你來之前我就已經去看過了,這裏麵是寧定遠的寶庫。”

    金小意驚道:“那寧定遠沒在裏麵?”

    陸近羽道:“我不認為他會有這麽蠢,但是我還是進去看了看,出人意料的是,裏麵竟然沒有任何東西。”

    “郭清的那把‘白刃’不就是從裏麵拿出來的?”

    陸近羽點頭道:“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把其他所有的東西都帶走。”

    金小意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寧定遠已經將寶物帶走了?”

    陸近羽歎道:“你其實可以再多想一點,萬一帶走寶物的不是寧定遠,而是其他人呢?”

    金小意笑道:“莫非他還會被人背叛?我聞說定遠大將軍手段狠辣,自己武功也極高,而且身邊永遠都有一個寧隱龍。一般人是不敢輕易就背叛他的。”

    陸近羽道:“背叛他的人可能就不是一般人。”

    金小意焦急道:“你有什麽話為什麽不直接說,就我們兩個人,還打什麽啞謎?”

    “他不是打啞謎,而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想。”

    說話的人是郭清,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才從下雨天的泥濘路中出來一般,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絲幹淨的地方。

    “你這個樣子,才有當年令人聞風喪膽的萬用閣殺手的風采。”

    郭清看見陸近羽笑,他也跟著笑了:“那你是沒看到我上戰場殺敵時的樣子,比這樣隻差不好。”

    金小意道:“你是怎麽在這裏的?”

    郭清反問道:“那你又是怎麽在這裏的?”

    “我怎麽在這裏,就要問你的好兄弟了。”

    陸近羽卻笑道:“他的好兄弟也不清楚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他臉上的笑容倏然間消失了,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其實希望上麵掉下來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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