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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那李彬當真是這麽說的?”


    嚴嵩驚唿。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李彬竟敢攔下內閣聯名上書的折子?


    況且這折子可是陸炳會意的!


    此時的嚴嵩上台十幾年,在朝中已算是隻手遮天!陸炳更是聖上打小的玩伴,錦衣衛的都指揮使,這人竟敢攔下自己的折子?


    聖上繁忙,留中不發?


    哼,這等手段或許能騙過別人,可如何能騙得過嚴嵩?


    皇上如今正在西苑閉門煉丹,哪裏會管朝堂中的這等小事兒?


    聖上拿煉丹一向比國事重要,當初甚至都有“閉關兩年”的想法,如今正是丹藥成型的重要時刻,他豈會留中一篇這不大不小的折子不發?


    嚴嵩陰沉個臉:“這個李彬!”


    嚴嵩權勢滔天,可是沒這司禮監的大印,他還真是玩不轉。


    若是暗裏他或許能指示自己的某個心腹半點差事,畢竟滿朝文武或許是嚴嵩舉薦,或許懼怕嚴嵩,膽敢明目張膽同嚴嵩對抗的不多。


    可那畢竟都是些私底下的手段。


    大明自仁宣以來內閣做事都有定製,非得司禮監用印之後這政令才能通行全國!


    如今李彬這一下子,當真讓嚴嵩有些措手不及。


    “嚴大人莫要惱火,或許聖上真是留中不發呢。”徐階寬慰道。


    李彬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權勢不而且打心眼裏,或許徐階也不希望這個李衛國倒,這就說道。


    “哼!外人不知道怎麽迴事,子升你豈會也不知道?”


    嚴嵩怒道,徐階是個聰明人,相信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李彬這人同陸炳一直不和,兩人為了爭寵一直明爭暗鬥,如今借著這個李衛國一事,不料這李彬竟然突然發難。


    如今竟也把自己繞進去了!


    或許李衛國是否能屹立不倒對嚴嵩來說不那麽重要,畢竟如今的李衛國還未成氣候。


    可是李彬公然這麽做,就是不給我嚴嵩麵子!


    如今大明從朝堂到地方大多都是我嚴嵩的心腹,如今你一個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這就要擋住我嚴嵩的道兒?


    嚴嵩胸中的怒火不由熊熊燃燒起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煒也是驚的一身冷汗,沒敢說話。


    這個李彬真是大膽,他就不知道他這舉動會得罪嚴嵩和陸炳兩個當下大明權勢最為顯赫的高官?


    一個是內閣首輔,一個可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


    如今的朝堂一直不太平,如今有了這一下子,怕是以後更是會波濤洶湧了!


    “哼,氣死老夫了!”嚴嵩怒道:“快,給陸炳陸大人寫信!將這裏的情形告訴他,這個李彬,真是太大膽了!”


    嚴嵩氣唿唿的說道:“不,還是老夫親自來,老夫親自寫信給那陸大人。”


    “吐,吐”


    “李大人,李大人,快,李大人醒了,醒了,快燒火啊”


    一眾人七手八腳的圍著一個身穿官府的男子。


    這男子瞅著不過十五六歲,不正是李衛國?


    “哈哈,李大人,你可醒了,醒了,嚇死我了。”那漢子說道。


    此人正是胡宗憲派來監視李衛國的那人。


    可不管是監視還是保護,若是這個李衛國半路命喪大海,這人都不好交差。


    李衛國緩緩睜開眼睛,身邊圍著該有十好幾個水手,都是自己來時那大船上的人。


    “就剩這麽多人了?”神誌慢慢清醒,李衛國這就問道。


    自己來時駕了四艘三桅船,船上水手有百多人,如今隻剩這麽幾個人,還是有些受傷。


    “這個”豹眼漢子麵有難色,低了低頭,算是默認。


    那海浪巨浪滔天,船根本就無法駕馭,四艘三桅船如今沉了仨,老天保佑,這才留下這十幾人的性命!


    李衛國歎了口氣:“可惜了。”


    一陣海風襲來。


    眾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況且常年跑海,身體自然也比常人要好。


    可是這李衛國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海水中泡了那麽久,死命的抓著一塊板子這才撿迴一條性命。


    身子早就折磨的差不多了,如今海風一來,更是感覺一陣透心涼,身子這也不由哆嗦。


    “你們這幾個夯貨,咋火還沒生起來?”


    方才豹眼漢子這就吩咐幾個水手生火,可是無奈海風大,幹燥柴禾也不好尋,尋摸了半天火星子都沒能打出點。


    身上的火折子啥的早就濕透了,不能用。


    “您別急,咱這不是在生火?李大人,您堅持一會兒,火一會兒這就能生起來。”


    經驗豐富的老水手撿來幾個鬆球,這就說道。


    海灘上不好尋火石,這些人幹脆這就把燧發火槍上夾持的火石取下來,砰砰的一下一下打著火。


    火藥都濕了,不能用。


    好不容易,這才將柴禾點燃,唿唿的黑煙冒了起來。


    “好了好了,來,李大人,我抬您過去。”眼瞅著火苗子終於蹭蹭的燒起來,這豹眼男子大喜,這就抱著李衛國過去烤火。


    如今快入臘月門,嘉興那邊或許還覺察不到,可是這海上已經是凍的不行。


    李衛國這會兒已經被凍的嘴唇發青,上下牙不由自主的直在打架,根本就停不下。


    想抬一下胳膊,可身子哪裏還聽自己使喚?


    三桅船如今隻剩一艘,可是船上的貨物幾乎全都沉落水底,眾人尋了半天,這才找到點破碎的絲綢、布匹。


    用這些僅存的物事擋起帷幔。


    李大人身子單薄,可末要折在這海風了。


    一個水手脫下自己的衣服,在火堆上烤幹,剝下李衛國的衣服給這人套上。


    這麽冷的天,穿著冰冷刺骨的衣服對身子不好,落下傷寒,可是一輩子的病痛。


    折騰了好久,李衛國這才慢慢緩過勁來,身子不再顫抖的厲害,嘴唇也不再發青。


    好險。


    瞅著李大人慢慢恢複,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若是李大人折在這海上,這一眾人迴去可都沒法交差了。


    “李大人,您終於好過來了。”豹眼男子唿了一口氣,後怕道。


    方才出去尋食兒的幾個漢子這也迴來了,抓了幾條海蛇和野味。


    剝了皮,在這火堆上烤熟。


    一個水手這就連著烤火的杆子一同遞給了李衛國:“李大人,吃點野味壓壓驚吧。”


    條件所限,沒有大料、孜然,隻是就著這海水,倒還有點鹹淡味兒。


    不過如今事已至此,李衛國自然也沒心思去考教這些了,接過野味:“謝謝,你們也一同吃。”


    幾人拗不過,這也紛紛啃起了手裏的野味、海蛇。


    在海上逛蕩了這麽久,幾天水米沒打牙,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如今眾人見了食物,那都叫一個風卷殘雲,毫不客氣。


    沒多會兒,手裏的物事這就被吃個幹淨。


    “暢快!”


    帷幔外海風唿唿的刮著,冰冷刺骨,帷幔裏生著火,還有烤肉,水手們都是過慣了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如今這竟也覺得挺幸福。


    起碼比起那些屍沉海底的兄弟們,自己不還是活的?


    “海蛇,海蛇死了!”


    看著手裏被烤熟的海蛇,一個水手忽然大哭。


    他口裏的海蛇,正是他的好兄弟。


    “海蛇早就和俺說過,等幹完這趟差事,就領俺去那秦淮河邊嚐嚐那水靈妹子,可如今,嗚嗚”


    這水手說著這就控製不住,忽然大哭了起來。


    這番風浪沒幾個躲了過來,來時有水手近兩百,如今這不就剩十幾個了?


    這人哭,好些個水手這也跟著哭。


    一時一眾大男人這都哭的稀裏嘩啦,好不淒慘。


    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朝夕相處的兄弟死了,有時候自己能夠活下來也是一眾煎熬。


    “哭什麽哭,尿水給我停了!你們不都還活著?”


    豹眼漢子煩氣道,來時的幾個兄弟也都死了,如今隻有他活著。


    豹眼漢子吼了一嗓子,幾個水手這也止住哭聲,不過仍舊忍不住一下一下的抽噎。


    “好了,讓他們苦吧,或許哭出來,心裏能舒服些。”


    李衛國在豹眼漢子的幫助下立起身子,說道。


    哭是一種情緒的發泄,憋著反倒不好。


    本來李衛國隻是想著讓這些痛失兄弟的水手們哭個痛快,心裏舒坦點,可不料李衛國此言一出,竟連抽噎的都停下來了。


    方才或許是哭兄弟們屍沉大海,或許是哭自己劫後重生、後怕,可如今見這個隻有十幾啷當歲兒的李大人竟然這都四平八穩,如今水手們似是沒臉,這竟連抽噎的都少了。


    “李大人,俺方才給您丟臉了,可俺就是忍不住!”


    一個水手說道,聲音裏仍舊帶著哭腔。


    很難想象這些戰場上就著腦漿都能談笑風生的悍卒們如今竟被一番海難折磨成這個樣子。


    “好了。”李衛國身子仍舊有些虛弱,勉強的坐了起來:“兄弟死了自然要傷心,傷心自然要哭嘛。”


    “李大人,如今羅盤這都丟了,咱如今也不知道這是哪裏!”豹眼男子瞪了眾人一眼,這就說道。


    瞧瞧你們,還不如李大人!


    不過迴想一下倒是正常,李大人畢竟是一府知府,自然比這些雜毛水手強太多。


    如此一尋思,似乎這一眾水手也沒那麽可惡了,豹眼男子這就踏入正題,說道。


    本來一行人是要來海上尋那汪直,可是如今海圖和羅盤都丟了,海上茫茫無際的,如今還哪裏會那麽好尋?


    “好在我們還有一艘船啊!”李衛國笑道。


    情況還不算太遭,好歹如今還有一艘海船,怕什麽?


    李衛國的笑容很燦爛,兩排潔白的牙齒映著火光也更顯晶瑩。


    一眾水手的情緒這也慢慢被穩定下來。


    不管如何,跟著李大人,總不會有錯的!


    眾人的心緒慢慢被安撫下來,不再似之前那副緊張樣子。


    “好了,休息一下吧,都累了。”


    李衛國的身子還有點虛弱,說了沒幾句話,這就感覺身子一陣疲累。


    本來航海就有些讓他吃不消了,如今這又遭遇風浪,身子早就遭不住了,虛弱的他仿佛身子被掏空,如今隻想睡覺。


    閉著眼,沉沉的睡了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下半夜的海島還難過,風大的簡直都要將人卷跑,李衛國被凍醒了好多次,好不容易這才熬過了晚上,看著如今的大晴天,這小子都心裏暗歎,還好,又活過了一天。


    人在險境的時候都有這麽種想法,挨過一天是一天。


    又打了些野味吃了,眾人這就要上船。


    船隻停在海上挺遠的地方,拋了錨鉤,所以並沒飄走,幾個水性好的這就朝那船遊了過去,去駕馭那船隻。


    “看樣子,沒個一時半會兒那幾人也遊不到三桅船那。”豹眼漢子道。


    船隻離岸邊很遠,否則昨晚眾人就在船上過夜了。


    望山跑死馬,船隻看著不遠,可是人遊起來,就顯得不近便了。


    如今主要問題是航海圖和羅盤都沒了,如何去尋那汪直!


    不過這地方應該離那倭國不遠了,相信隻要朝著東北方向,應該早晚都會到。


    “大人,如今這航向”


    李衛國知道這豹眼男子要說什麽,擺了擺手。


    此時最重要的還是安穩軍心,憂慮的話兒說多了反倒不好。


    正在李衛國要開口的檔兒,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站住,你們是什麽人?”


    豹眼男子一驚,一個轉身,身後竟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男子。


    這些男子頭戴笠帽,腳穿木階,腰間挎著野太刀,手裏端著火繩槍,長長的火繩此時就纏繞在手臂上。


    一副倭國士兵的裝扮。


    豹眼男子冷汗一驚,方才光顧著說話,竟然連身後來了人都不知道。


    李衛國一樣吃驚,為何這些個倭寇武士裝扮的還操持著浙江一帶的方言?


    “噓”


    來人領頭這個是個刀疤臉,這人一個口哨,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這就朝這邊慢慢靠攏。


    頃刻間,這就將李衛國等人包圍。


    “快說,你們是何人?為何來這鬆浦津?”


    鬆浦津?


    李衛國大喜:“這裏就是鬆浦津?”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李衛國要尋的那汪直,就是定居這鬆浦津!


    這麽說來,汪直就在這海島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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