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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那陸大人此次迴鄉省親,在那嘉興府,頗有動作啊。”


    文淵閣裏,嚴嵩冷不丁的說出這句。


    如今的北京城裏天有些冷了,一眾閣老們這都喝杯熱茶暖和暖和的光景兒,嚴嵩忽然就道出這麽一句。


    “子升,你對這事兒可有耳聞?”


    嚴嵩問徐階道。


    “有所聽說。”徐階道:“據說陸大人此次在嘉興動作不小,怕是要對那個李衛國下手。”


    “袁大人,你可有聽說?”


    袁煒笑道:“下官自然也有所耳聞。如今這事兒在嘉興可是鬧的滿城風雨的,誰人不知?”


    大明的閣老們坐在北京城裏就能調度全國,能量自然都不小。


    手底下要是沒點打探消息的路子,這些人能在北京城裏坐安穩了?


    況且陸大人是聖上身邊的紅人,一舉一動更是無數人盯著。


    加上陸大人此番迴鄉省親本就有些怪異,這些人哪個不是豎著耳朵好好聽著消息?


    那那年陸炳不顧自己安危救了聖上性命之後,這陸炳就成為聖上的絕對心腹。


    幾十年了,朝堂之上的大臣們興衰榮辱不少,可唯獨這個陸炳,聖眷一直都在。


    作為嘉靖朝的“常青樹”,陸炳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著內閣的神經。


    “袁閣老,這事兒你怎麽看?”


    嚴嵩忽然轉口,既然大家夥都知曉了,那也不用老夫贅述了,這就開始詢問道。


    陸炳這樣的巨擘在江南有動作了,作為內閣,自然也不能閑著。


    或是出言反對一下,或是聲援一下。


    陸炳雖然權勢熏天,不過畢竟是錦衣衛的頭頭。


    嘉興府能量再小,也是歸內閣、六部轄下的一個府城,作為閣老,不管如何,對這件事兒不能袖手旁觀。


    現在這正是個表態的檔兒。


    也沒聽說皇上對於這嘉興或者對於李衛國有什麽聖旨、口諭之類的下來啊,你陸炳這就冷不丁的跑到嘉興去越俎代庖,內閣難道不得表示一下?


    說來這陸炳也是有些狂妄了,做這事兒都是先斬後奏。


    這麽大的動作,事先並沒有跟朝廷通氣,說做就做了。


    既然不是聖上的意思,你冷不丁的來這麽一出,就不怕別人說道?


    當初仇鸞得勢的時候滿朝沒人敢得罪這個仇鸞,包括嚴嵩見了這個仇鸞說話都是清風細語的,可這仇鸞唯獨害怕陸炳!


    本來這是這個陸炳大展風采的好機會,可這陸炳也怕仇鸞!


    一來二去的,這又使了好些手段才扳倒這個仇鸞。


    倒是如今換了對手,這陸炳竟然也如此狂妄起來了。


    不過說來也是,仇鸞當初得勢的時候被封為鹹寧侯,如今這個李衛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府。


    想這陸炳身為朝廷的錦衣衛都指揮使,正三品的大官兒,想拿下一個小小的知府豈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竟然什麽都不顧慮了,上來就下死手!


    “袁大人,當初李衛國會試的時候你正是朝廷親命的主考官,說來你也算是這個李衛國的座師,當下這事兒你怎麽看?”


    嚴嵩並未首先問徐階,而是問道這個袁煒。


    “這個嘛……”袁煒笑道:“陸炳陸大人是聖上身邊的紅人,從小的玩伴,況且這人掌管的也是錦衣衛,單獨效忠於聖上,不受我內閣管轄,所以依老夫看來,我內閣還是不要擅動,且看看那陸大人有何動作就好。”


    袁煒斟字酌句的說道。


    開玩笑,陸炳這人這麽大的能量,仇鸞都能被他扳倒,自己去上杆子得罪仇鸞豈不是開玩笑?


    人老了,都成精了。


    或許這個袁煒平日裏能犯點不大不小的錯誤,但是在這個檔兒,他腦袋還是清醒的。


    要是陸大人高興,吏部犧牲一個小小的知府又有什麽?


    還怕沒人願意當官兒不成?


    “子升,你怎麽看?”


    嚴嵩這又問道徐階。


    袁煒這人有點老糊塗了,而且下意識的嚴嵩從未覺得這人對自己有什麽威脅。


    但是徐階不同。


    徐階雖說此時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不過二人之前有過過節,雖說徐階此時已經迷途知返,挺上道兒的,不過嚴嵩記仇。


    極小的仇恨嚴嵩都會記在心裏,所以他對徐階並不是非常放心。


    加上徐階這人人緣很好,不像自己,四處樹敵。


    所以這個嚴嵩實際上對徐階還是心裏有所忌憚的。


    當初在吏部擔任侍郎的時候這個徐階就打破吏部絕少同下邊官吏談話的慣例,找來地方上的官吏仔細詢問。


    所以下邊的官員們對這個徐階的印象都很好。


    加上這幾年皇上對這個徐階也是頗為寵信,所以此時的嚴嵩最迫切的還是想要知道這個徐階的意見。


    徐階腦袋裏其實這幾天也一直在尋思這件事兒。


    聖上肯定對這個陸炳有什麽授意,否則這人本來侍奉皇上煉丹的,自然不會冷不丁的迴鄉省親。


    跟著皇上這麽久,陸炳這會兒南下自然是有點秘密使命的。


    如今這個陸炳在嘉興有這麽大的動作,相信就是跟這個秘密使命有關!


    既然如此,陸炳如今如此做,也算是間接的聖上授意。


    陸炳這人最是知曉聖上的心思,自然不會公然的胡正亂-搞,既然是聖上的意思,自己再去反對似乎就有些……


    加上嚴嵩和這個陸炳是盟友,做事可說是秤不離砣,兩人同樣權勢熏天,互為忌憚。


    心裏如此尋思著,這徐階也有了定計。


    “聲援陸大人。”


    徐階略微有些痛心道。


    李衛國這人並不討人厭,相反,這人還有些有趣呢。


    自己如此說算是把這個李衛國至於火坑之中。


    徐階也愛李衛國的才華,否則也不會前幾天沒事兒寄給李衛國一篇《霍去病列傳》。


    可是沒辦法,如今朝堂上正是需要自己表態的檔兒。


    要是這個時間點站錯了隊,那對自己來說絕逼是個災難!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加上你個李衛國自從入了這官場,仕途實在是太過順利了。


    打磨一下倒也好。


    自己還不是當初得了庶吉士的榮耀之後因為得罪了張孚敬這就被貶到延平府當推官?


    你的仕途太順利了,性子也太尖棱,就借這事兒打磨打磨你吧,大明的官員們都是這麽過來的。


    李衛國,若是知曉,你也休怪老夫了。


    徐階心裏想到:“陸大人心思縝密,令公子都曾說這天下三才有陸炳,如今陸大人在嘉興府有了這麽大的動作,相信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內閣豈不是要聲援一番?”


    嚴嵩點了點頭。


    “那,那我內閣是不是要詢問一番這陸大人的動機?”袁煒道。


    畢竟嘉興知府的興衰榮辱本該屬於吏部管,如今這李衛國眼瞅著這就要倒了,自己這群閣老們還能一點表示沒有?


    起碼問一下緣由啊。


    “不必,錦衣衛做事有錦衣衛的章法,就算問了,陸大人也未必會說。”


    徐階道。


    沒必要因為一個李衛國去得罪陸炳,得罪聖上,畢竟,李衛國如今還沒有那鹹寧侯仇鸞的能量。


    嚴嵩捋著胡子笑了笑。


    從一開始的時候嚴世蕃就說李衛國這個人很難為自己所用,不過前些日子因為這個李衛國得了聖眷,自己還幫了他一把!


    如今好,這都還迴來了。


    嚴嵩相信嚴世蕃的眼光,既然這個李衛國不能為自己所用,那麽借著這個檔兒,咱再來一出順水推舟!


    我嚴嵩幹了大半輩子的內閣,幹的不全是順水推舟的行當?


    “那咱也聲援一下這個陸大人。”嚴嵩笑道:“讓刑部和都察院數落一下這個李衛國,列出他的幾條罪行!屆時陸大人的動作也就順理成章了。”


    都察院裏彈劾李衛國的折子不少,明代的官員幾乎沒有不被彈劾的,這個李衛國特立獨行,自然所受的彈劾更多。


    隨便抓基本折子出來彈劾一番,再由刑部和都察院下發,這不都是順理成章,信手拈來的便宜事情?


    屆時老夫再看你這個李衛國如何能翻身!


    嚴嵩惡狠狠的尋思道。


    朝堂上嚴嵩的對手不少,無數次這個嚴嵩也是處境有些窘迫,所以他最恨反對他的人。


    李衛國雖然此時沒有公然反對嚴嵩,不過畢竟是個茅廁的石頭,拿出來殺雞儆猴倒也好。


    日後天下誰人不敬我嚴嵩,誰人就得死!


    也給朝堂上那些人看看,這人要是風頭太盛,目中無人了,自然是沒有好下場的!


    內閣一出手,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員們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


    六部直接屬於內閣管轄,都察院雖說是一群言官,可這嚴嵩的幹兒子趙文華就是如今的都察院右副都禦使,自然嚴嵩在這都察院也是根子很深。


    刑部和都察院聯名發了一個折子,列舉了李衛國的十大罪狀。


    什麽衣冠不整,什麽行為不檢點,當初濟南府裏牽著戚瑤手的事情也被抖落了出來。


    因為開放私市,折子裏還列舉了此時通敵賣國的罪名!


    反正彈劾嘛,有的說,沒的也說。


    大明的官場烏煙瘴氣,大致如此吧。


    聯名的折子內閣經手以後這就呈了上去。


    大明辦事的規則是六部呈送上來以後內閣票擬,給出處理意見,然後還得皇上朱批,司禮監蓋印的嘛。


    此時內閣票擬之後折子這就被送往西苑。


    或許這一下子,李衛國就該完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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