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紫禁城裏的南書房。


    此時一中年男子端坐書房,手裏抓著一本書,似是心有所思吧,約摸瞅了有半刻鍾的功夫,此人手裏的書仍未放下,也未翻頁。


    這男子身穿龍袍、相貌不凡,骨子裏就有股子貴氣,正是當朝聖上,嘉靖皇帝朱厚熜。


    那跪在龍案前的男子雖然意外卻也不敢造次,隻得老老實實的跪在那兒俯著頭不敢做聲,皇帝不開口,你一個做臣工的首先開口你不是找死?


    按說這嘉靖皇帝是出了名的無道,每日除了宮中煉丹、服藥基本就沒啥正事兒了,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這個幾十年端坐宮中不曾管過事兒的皇帝親自召見大臣?


    端書本久了有些瞌睡了,一個老太監會意,這就喚人取來一顆藥丸,這藥丸個頭不小,閃著金光,頗有點大羅金丹下凡的意思。


    “皇上,該吃藥了。”


    此時臣工還跪在地上,老太監細聲細氣道。


    “嗯。”嘉靖皇帝說著這就取來盤中藥丸,就著清水,一口服下,吃完身子一個機靈,這才重新又變得神清氣爽。


    “胡宗憲,你可知朕為何今日喚你前來?”


    聖上終於開口了,話說當今聖上常年身居宮中,城府頗深,讓人難以捉摸,胡宗憲此時也是小心翼翼,側著耳朵,生怕動輒獲罪。


    “微臣不知。”


    這個胡宗憲此時四十多歲,留著胡子,說話語氣頗為恭敬,卻是連頭也不敢抬,朝廷為何召見自己自己當然知曉,可聖意難測,誰人又敢胡亂揣摩?


    “你可知我大明現如今沿海一帶正遭遇那倭寇禍患?”


    “微臣知道。”


    “哼,想那倭國舉國不如我一個省份大,如今竟還翻了天了!此禍不除,我大明何以安定?”


    嘉靖皇帝說著話鋒一轉:“胡宗憲,你說是也不是?”


    “是,聖上所言極是。”胡宗憲趕忙叩首:“微臣願去那江南,隻為馬革裹屍,為朝廷效力!”


    皇上龍顏大怒,做臣子的自然要急著表決心,胡宗憲著急忙慌的這就道。


    常言道主辱臣死,如今聖上龍顏大怒,哪個臣子膽敢跳脫?況且這嘉靖皇帝心思頗重,這會兒明顯使著激將法,你趕快表決心難不成還想著去死?


    “嗯。”嘉靖皇帝滿意一笑,用將者,必先激之,就像那刀子,總要磨快了才好用。


    “你可願往那浙江去?”


    “微臣自然欣然前往,如今江南倭患縱橫,猶以浙江為甚,微臣甘願去那倭寇最為猖獗的地方,為朝廷效力,過百姓出力!雖死無憾!”


    “好,朕能得胡愛卿這樣的忠臣心裏也是甚為欣慰,朕去吏部看過你的履曆,嘉靖十九年你任青州府益都知縣,後又任餘姚知縣,嘉靖二十六年又以禦史巡按宣府、大同,任上一直頗有政績,吏部的官員們對你也是頗多讚美之詞,由此朕這才親自點將,喚你前去浙江!”


    “謝主隆恩,微臣誠惶誠恐。”


    “好了,這些話不必說了,言歸正傳,相信來這京城之前你已然知曉朕要派你你浙江平倭,說說你的法子吧,朝廷如何才能蕩平當下這倭患?”


    “皇上,眼下倭寇能夠橫行沿海,靠的不過是一股子衝勁兒!而我大明立國百年,各地衛所有些空虛,海防鬆弛,由此微臣此次去那浙江,一來是為整頓衛所加強海防,二來也要組建一股強軍,殲滅那倭寇於我大明,揚我大明天威!”


    三言化作兩句說,胡宗憲這就大致的陳述了一下自己的主張。


    胡宗憲所言其實也無甚過人之處,之前的直浙總督上任之前其實也是如此說的,不過這人能力平庸,上任之後那倭患反而更甚!


    嘉靖皇帝多少有些失望吧,臣工們每日千秋萬歲喊得厲害,其實說起來也就那麽些道道道兒,不拉出來溜溜,還真不知道誰人是騾子,誰人是馬。


    皇帝難當啊,萬萬子民們都會表忠心,可誰人是忠的?誰人是奸的?誰人又是能人?誰人又是庸人?


    “嗯。”嘉靖皇帝有些深思,自己對這個胡宗憲寄予厚望,可這人是花架子還是有真功夫?


    嘉靖當皇帝幾十年,養氣功夫一流,可是臉上還是難免有些落寞,胡宗憲入官場這麽久,要是連這麽點道道兒看不出來也算是白活了,自己方才說的確實有些太過泛泛了,你說皇上會不會對自己失望?


    反觀嘉靖皇帝這邊也是目光炯炯的瞅著這胡宗憲,手指不由在龍案上敲打著,眼下這平倭是大事,這個胡宗憲頗有才幹,可能否勝任這事?


    就算能勝任了,此人少年得誌,官運一直也算亨通,又會不會在那浙江為非作歹,目無法紀?


    心重的人大多城府深,自然也不容易信得過別人,況且嘉靖當了幾十年的皇帝,臣工們興衰榮辱的也見得多了,此時心裏還是有些拿捏。


    嗯,此人既然頗有才幹,不如就先給他個浙江巡按監察禦史幹幹,不成再說吧。


    “皇上,臣工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嘉靖皇帝此時臉上風雲變幻,胡宗憲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自己這是失寵了?


    伴君如伴虎,況且當今聖上頗有城府,這好半晌還未說話,如此深沉,難不成是自己這就要走背運了?


    既然如此,那就拿出撒手鐧!原本胡宗憲還不打算麵見聖上的時候說出這事兒呢,如今瞅著皇帝如此深沉,這也不由心裏有些發慌,這便寄出了自己的王牌。


    “奧?愛卿有何言?但說無妨。”


    胡宗憲冷不丁的言語還是讓嘉靖有些吃驚,這人神神秘秘的想要說啥?


    “前幾天微臣往這京師來,路過濟南的時候恰巧貢院貼出一份卷子,是為考生策論一題,這學子策論一科論這如何平倭,竟然答了八張之多,這還畫了一條船上去,學政約摸是覺得此人違製,這便貼了出來,可是微臣瞅到這卷子卻是如獲至寶,總覺得此人所言抗倭主張可行,這就不由將那落榜試卷取了迴來”


    “奧?”嘉靖有些吃驚:“早就聽說你這廝頗有些恃才傲物,如今竟對一學子的卷子來了興趣?”


    胡宗憲在聖上麵前一向惜字如金,生怕哪句說的不好了惹惱了皇帝,如今長篇大論的說了這麽多連嘉靖都有些吃驚了,這就說道。


    “微臣隻是覺得此學子說的頗有些道理!”胡宗憲由衷感慨道。


    “嗬嗬。”嘉靖有些好笑:“卷子可曾帶在身上?拿來給朕一閱。”


    “不曾。”胡宗憲有些赧然,冷汗都涔涔的滴落下來,今日原本沒想著寄出這張殺手鐧,也是臨時起意,七八頁的卷子自然不會隨身帶在身上。


    “嗯。”嘉靖有點小失望,眉毛忽又變得有些緊湊,更是嚇壞了胡宗憲,不過好在聖上並未生氣,而是招唿身旁那太監:“去那胡大人住處取來那卷子,朕倒要看看,到底這山東學子寫了一篇怎樣的文章,竟能惹得朕的臣工如此?”


    “是。”一旁的太監趕忙躬身,小跑著這就出去。


    其實卷子上所言為甚嘉靖隻要胡宗憲說出來效果亦是一樣,可是皇帝畢竟是天下之主,他如今也是好奇這考生到底在卷子上寫了啥?科舉是國之大事,於這讀書人更是大事!到底誰人敢在這科舉場上跳脫?嘉靖一時玩心大起,對這落榜試卷忽然不賭不快呢!


    驛站離皇宮算不得進,太監們風風火火了約摸半個時辰這才取來那落榜試卷,雙手呈上。


    “哈哈,讓朕看看到底是何等的卷子能讓咱的胡大人如此誇讚,能讓朕這貴為九五的當朝皇帝等上一個時辰!”


    嘉靖哈哈大笑道。


    胡宗憲也是覺得有些奇怪,皇上一向深居宮中,十幾年都不怎麽打理朝政了,如今這是咋了?咋就跟一個小學子杠上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寒門巨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意大利腫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意大利腫馬並收藏寒門巨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