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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著李狗剩那番子如今倒是真佩服這娃,馬背上如此顛簸這娃竟還能睡著了,當真也是睡神出世呢,這娃瞅著也就十二三歲,能來府城參加府試相信也是頭腦靈光之輩,咋就這麽貪睡?


    “你這廝,莫要摔下馬去了!”番子一邊抓著韁繩風馳電掣,一邊拍打了一下李狗剩道。


    李狗剩睡眼惺忪,話說這馬背上實在是累人的緊,這也幹脆不睡了,借著身段小的優勢,這就抱著馬脖子半睜眼睛養神。


    ……


    人番子辦事可沒有天黑打尖的說法,跑著跑著天已大黑,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的,李狗剩估摸著這幾人會找間民房暫住一晚,可是眼瞅著一間又一間的民房過去,這群家夥竟然連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仍舊是緊著趕路,失望上演了太久狗剩幹脆這也絕望了,抱著馬脖子繼續睡覺,大晚上的,本來就該是睡覺的時間嘛。


    迷迷瞪瞪的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昏昏沉沉的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然是早上了,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天兒幾乎已經大亮,眾人這就進了一座城池,李狗剩撇頭一看,城池上幾個偌大的大字不正是兗州府?


    自己這竟就到了兗州府?李狗剩根本顧不上感慨,眾番子這就驅馬在這兗州府的大街上橫衝直撞,越過鍾鼓樓這又向前,趕了好一會兒馬兒這才停了下來,正是兗州府衙。


    一眾番子並未從正門入,約摸是不想聲張吧,這就把馬兒停到了兗州府的後門,一個番子率先下馬,敲開大門,輕聲朝門房說了幾句之後這就一個手勢,看來是頗有默契的,眾人瞅著手勢這就都翻身下馬。


    “哎呀……”


    一聲孩童聲音的慘叫,發出聲音的正是李狗剩。


    騎馬這事兒實在太遭罪了,而且李狗剩這兩日幾乎是被挾持的,根本連點空檔都沒有,在馬上那會兒還沒覺得有啥,一下馬這就悲催了,大腿內側似乎被磨爛了,走路的時候兩腿劈拉開都疼的要命,簡直那叫一個痛苦啊!


    話說自己以前隻是駕馭過馬車,今天還是頭迴坐馬背呢,一般人首次騎馬的時候都要刀山火海幾天,如今自己被番子挾持著在馬上架了兩天,豈能舒服了去?


    兩腿之間火辣辣的疼,不會把子孫根根兒也給磨壞了吧!?想到這裏李狗剩忽然一臉悲愴:“我走不動了走不動了,你們要抬著我,嗚嗚……”


    半大小子在地上耍起無賴還是頗具殺傷力的,況且如今這是在府衙的後門,可不是當初荒郊野嶺的時候了,領頭那虯髯番子瞅著眾路人這都朝這邊觀望不由大怒:“自己走,再吵就打得你屁-股開花!”


    “錦衣衛打人啦,錦衣衛打人啦!嗚嗚,我就是不走,不走了!”


    狗剩趁機往眼角抹了一把唾沫這就“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一個稀裏嘩啦,反正甭管真流淚還是假流淚,一眾路人的目光這都被吸引過來了,許多人還湊成一堆朝這邊指指點點的。


    “你莫要再放肆了!”虯髯漢子怒道,可這話說起來也是有心無力,錦衣衛雖說跋扈,可真若是當著老百姓的麵兒對著這麽一個小崽子拳腳相加還不被人戳破了脊梁骨?


    眾怒難犯,虯髯漢子眉毛一沉,一個揮手,番子會意,這就進去找尋擔架。


    “都散了,都散了,瞅什麽瞅,沒見錦衣衛辦案?再瞅一個個把你們全抓進去!”


    一個番子抬著狗剩還不忘對著身後的一眾百姓狐假虎威,不過自然也就是痛快痛快嘴了,如今頭兒示弱以擔架抬著小娃娃還不是怕觸犯眾怒?


    李狗剩仍舊躺在擔架上嘰嘰歪歪,一眾番子無奈,這就把李狗剩抬到了一間書房,丟下狗剩隨身的行李和那把短刀,又朝方才開門那人囑咐幾句這便離開。


    估摸著大人物會在後邊出現,如今這偌大的書房隻剩李狗剩一人,這人幹脆也就下了擔架活動活動,很疼,不過其實還是可以忍耐,踱步走到書架前,李狗剩真有股子眼前一亮的感覺。


    話說這府衙裏的藏書真是包羅萬象啊!


    若真光是書多倒也算了,畢竟李狗剩去過陽穀縣最大的古色古香書坊,各類圖書其實已然見識不少,當下這書房奇就奇在有很多市麵上找不到的書!


    中國曆朝曆代的時候其實都會有那麽幾本禁書,這些禁書或者因為觸犯了統治階級的利益,再或者是因為某些道理揭示的太過直白流傳開來不容易控製,反正有些書你在市麵上絕對看不見的!


    但是府尊老爺的書房裏就不同了,誰會閑著沒事來查查朝廷命官的書房裏有沒有禁書?


    就比如說這本《竹書記年》,你在市麵上就很難會看到!


    李狗剩如獲至寶,抓起這本《竹書記年》這就像是老光棍看著小媳婦一樣,眼珠子鑽進去就再也拔不出來了。


    “咳咳……”不知道看了多久,李狗剩隻知道咽了口唾沫之後仿佛醍醐灌頂一般受益頗深這就聽到一個明顯上了歲數的男子開門的聲音,迴頭一看,書房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幾個胡子花白的老人這就直杠杠的杵到了門口。


    順手就把這書揣進了懷裏,李狗剩這就跪下施禮:“拜見幾位大老爺。”


    這幾個老頭兒該是朝廷命官,否則哪裏會出現在這府衙呢?不過人家也沒自我介紹,誰人知道誰是知府誰是同知嘛,說不定還是個手下的知事、照磨呢,自己哪裏知道該如何稱唿?幹脆就都叫大老爺吧。


    “嗬嗬,你這娃倒是頗有意思,頭次來我這府衙,竟然還學會偷書了,孔聖人知道了豈不會跳腳大罵?”


    開場白看來還挺輕鬆的,這倒是出乎李狗剩意料之外,刺殺朝廷命官本來是大罪,自己還方才還尋思這群人一上來就會審問自己來一出咄咄逼人呢,沒成想這老頭兒倒是有些和善呢。


    “小子唐突了。”或許是因為太喜歡這書了吧,再或者是因為這群人讓自己受了這麽大的苦自己心裏不熨帖,李狗剩嘴上雖是如此說道,可是仍舊能把書從懷裏拿出來。


    方才說話這老頭兒瞅著樣子不怒自威,李狗剩相信這人該就是兗州府的知府了,隻是不知道姓甚名誰,這老頭兒這會兒緩緩走了進來,找了把椅子坐下,一個揮手,身旁那幾個老頭、官員傻的這也都找到位置坐下了,一時書房裏竟也塞得滿滿當當。


    “老夫有兩樣東西不曾送人,一是用過的女人,二是讀過的書,入了我的書房,你還想揣走我的書不成?”


    知府大人說完這就一笑,約摸是受傷了,一笑這就牽動身子發疼,這就咳嗽幾聲,身邊幾個官員這都趕忙站起來幫這老頭兒拍打後背。


    “是,小子唐突了。”到了人家的地兒就要聽人家白話啊!雖說有些不舍,李狗剩如今還是把書放迴了原處。


    瞅著李狗剩已然就範,身旁幾個官員似乎鬆了一口氣一樣,一個一樣頗有些年歲的老頭兒這就開口:“老夫乃是這兗州府的同知,我有一事問你,希望你能老實迴答,否則你雖說是讀書人,可是身上沒有功名,老夫能讓你當場皮肉受苦!”


    “同知大人您說,小子知無不言。”李狗剩拱了拱手說道。


    “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這是照例的官樣文章,李狗剩如實迴答。


    “李狗剩,我問你,你為何勾結那行刺知府老爺的刺客?”問完這些例行公事,這同知大人臉色立即一凜,這就開口說道。


    “小子一向在家中溫書準備科考,不曾勾結那刺客,至於府尊大人被刺一事,小子亦是一無所知。”


    一準兒是有人栽贓嫁禍的,李狗剩這就如實說道。


    “你可有何證據?”說這話的這人看穿戴該是府上的司獄,要不咋會穿九品的官服?


    “陽穀縣的一眾同窗,還有來時的同伴可作證,小子一向在家中溫書,之前也從未來過府城,更沒膽量去行刺府尊大人。”


    “奧?”方才說話那同知此時這又開口了:“你這娃瞅著不過十二三歲,當真一直在家溫書準備科考?”


    “是。”李狗剩道,越說越覺得不對勁了,按理說這個時代審問、斷事兒基本靠打啊,為何這幾人到現在隻是跟自己瞎白話?這能問出啥道道兒來?倒不是因為狗剩有受虐傾向,而是這個時代其實斷案啥的大致都是如此,畢竟包青天曆史上也隻出過一個,地方上隻手遮天不負責任的官員還是太多了。


    “你為何不說實話?快些從實招來!”同知大人突然一怒。


    估摸著這是用到了犯罪心理學吧,審判者冷不丁的一怒會讓“犯人”嚇壞,這就趕忙招供,不過這些小把戲倒是難不****狗剩,這貨說話仍舊是四平八穩,語調沒有半點顫音:“小子所言都是事實,不信可去陽穀查問,或者查問同我一起來的幾位同窗學子亦可。”


    “哼,一般人見了老夫怕是腿腳都站不穩了,況且你還隻是個十一二的孩子!如何能這麽安穩?這府衙若是你沒來過你又何如站在這裏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額……擦,這都算是破綻?李狗剩無奈,成人心性也有錯?誰規定見了當官兒就得兩腿發顫了?


    不過這同知大人所言倒是事實,這個年代一般的老百姓見了當官兒的都是兩腿直哆嗦,哪裏有十幾歲的孩童被幾個大員圍著審問還能對答如流的?


    “都是因為幾位大人平易近人小子這才放得開。”李狗剩如今怕也隻能這麽說了吧?


    “放肆!”同知大人大怒:“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啊……你到底招是不招?”


    府衙裏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方才還守在門口的,聽到招唿這就衝到書房來,牛眼直瞪,瞅著頗為嚇人。


    “小子,看你細皮嫩肉的,相信不是把熬刑的好手吧?再若是不招,就不怕自己皮肉受苦?”


    “等等。”看樣子今天要是不拿點殺手鐧出來自己當真要受些刑罰了!李狗剩趕忙揮手道。


    “怎麽了,想通了?”同知大人臉色稍稍放鬆,一個揮手,一旁一個刀筆會意,這就抓起紙筆,準備記錄口供。


    “不是想通了,而是你們不能打我!”


    這話說出來知府大人方才喝到嘴裏的茶都差點吐出來,這小子,太囂張了!自己是一府的長官,打個嫌犯還不成了?況且瞅著這娃一臉嚴肅的樣子和方才對答如流的表現不似傻子啊,何出此言?


    要知道這可是封建社會,刺殺朝廷命官可是大事,別說眼前這小娃還有嫌疑,就算真是清白的,打了那也是白打!封建社會,當官兒的就是這麽任性!


    不過當李狗剩從包袱裏掏出一件物什的時候眾人當真是目瞪口呆了,這娃,今天還真打不了!


    狗剩翻拉了半天包袱拿出來的,正是前些日子幫陽穀縣撈出鐵牛這才得布政使大人賞賜的那件紫衣!


    雖說隻是一件衣服,可也是朝廷恩賜啊!況且山東布政使,級別比這兗州府知府又何嚐隻高了一個檔次?


    “大人,這……”一旁的同知大人有些難為了,這就開口求助知府,其實說實話,知府大人還不一樣是心裏打鼓?


    終明一代朝廷的恩惠都是比較硬通的,不論是爵位或是賞賜,朝廷都不會輕易給予他人,眼前這小娃娃到底幹了啥,竟然能得布政使大人的賞賜?


    賞賜的文書幾人傳看再三,卻是山東布政使大人下發的不錯,知府大人仔細迴憶了一下,倒也確實有這麽件事,具體記不清了,好像是陽穀縣的一個娃娃幫官府撈出了幾萬斤的鐵牛,由此布政使大人大喜,這便賜了這娃一件紫衣,難不成就是眼前這娃?


    “我這紫衣是朝廷所賜,你們不能打我!”李狗剩道,說著這就把這件並不合身的紫衣穿在了身上。


    如今為難的可不再是李狗剩了,而是書房裏的一眾官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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