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特當然覺得滿意,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之所以能有這麽好的待遇,是因為無淵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遊曆符文之地多年,這等寶地實屬罕見,難怪我聽聞無極劍客很少下山,大多喜歡在山上練劍。”


    聞言,易拘謹地笑了笑。


    “其實師兄們還是想要多下山走走的,隻是師父不肯,不過有了先生這番勸解,說不定師父就能改變主意……”


    從這番話裏萊斯特聽出了易的真實想法,不由得笑了笑。


    “我聽聞無淵大師說除了劍窟禁地之外一路可行,卻不知這劍窟為何被稱為禁地?”


    猶豫了一下,考慮到師父刻意點出劍窟所在,也隻是不讓進,而非不讓說,易就解釋道。


    “作為無極派曆練的場所,劍窟其實算不得什麽禁地,


    裏麵的山獸並不算什麽威脅,曾經劍窟是每一個無極派弟子成年後需要通過的一道試煉,隻是因為關押著一個人,劍窟就不再開放,隻能由師父安排的人才能進入劍窟。”


    “能跟我講一講這個人嗎?”


    “他叫多蘭,是一個弗雷爾卓德人,八年前他來到無極村定居,很快就憑借著精湛的手藝成為遠近聞名的傳奇鐵匠,


    慕名而來的武者紛紛踏足無極村想要讓他幫忙打造武器,一開始他並未拒絕,給無極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名氣,這也是亞伊村長允許他在無極村長期定居的主要原因,


    直到五年前,拜劍之人依舊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一些來路不明的商販,多蘭大師氣憤至極,直接把所有人轟了出去,


    多蘭大師認為他的生活已經受到了嚴重的幹擾,就趁夜主動上山來到無極派找到師父,言明想要借劍窟打造一處僻靜無人的鑄劍之地,並讓無極派把那些求劍者趕走,條件是每年給無極派打造兩柄寶劍。


    師父很快就同意了,對外宣稱多蘭大師已經離開無極村,也並未讓門派弟子知道多蘭大師的真實去向,實則卻按照多蘭大師的要求在劍窟中改造出了鑄劍之地,並嚴令門人弟子不得進入禁地……


    這件事算是師父交代給我的秘密,整個劍派知道這件事的不超過五人,懇請先生不要亂說,也不要擅自闖入劍窟,不然我會受罰的。”


    眼看易露出了不安的神色,萊斯特笑著點點頭,摸了摸少年略有些驚慌的腦袋。


    “放心,我可不是喜歡亂嚼舌頭的人,這次問起來也隻是有些好奇罷了,若是我想麵見多蘭,自會與你的師父商談,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


    女人也就罷了,被另一個男人摸頭,本應該覺得屈辱,易卻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眼前的這個戴著半臉麵具的男人,或者說,名為李斯特的男人所擁有的智慧和秘密讓他不敢造次,反而有些受寵若驚,暗自興奮。


    這種感覺讓易略微有些失態,問出了平日裏絕不會問出的問題。


    “李斯特先生,不知道您為何一直帶著這副瓦斯塔亞麵具,還有您懷裏的小銀狐,難道您是瓦斯塔亞人嗎?”


    “我的確與瓦斯塔亞人有所淵源,但戴著這個麵具卻並非是因為瓦斯塔亞的緣故。”


    找到鎖扣,萊斯特輕輕摘下麵具,在那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絕美容顏出現在眼前時,易隻覺得唿吸一滯,心髒怦怦直跳,少年隻能趕緊錯開視線看向別處,等到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態,萊斯特已經再次戴上了麵具。


    “您的容貌實在是……抱歉,我有些失態了。”


    萊斯特則是微微一笑。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要戴麵具了吧?”


    “唔,看來您的容貌已經對您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萊斯特微微偏頭看向窗外雨夜,輕撫懷中銀狐,聲音幽幽。


    “是啊,有些時候,太帥也是一件令人憂愁的事情。”


    易:……


    雖說李斯特先生的確有著天人之姿,可為什麽這話聽起來自己就這麽想揍人呢?


    “說起來,兩日後的試劍是怎麽迴事?”


    這次易卻不好分說芝雲行省泰智議員委托的事情了,隻得明確拒絕道。


    “抱歉,這件事情易無法做主,先生若是感興趣,不妨去詢問師父。”


    ……


    第二天萊斯特就再次拜訪了無淵,言明了自己跟奧恩的信徒爐家人有所關係,提出想要見一見多蘭的請求。


    聞言,無淵不想得罪來曆不明的萊斯特,也不做任何保證,隻說自己會把話帶給多蘭大師,想不想見麵全看多蘭自己的決定,


    這次見麵本就是意外之喜,萊斯特也不做強求,決定順其自然,卻不曾想,下午的時候無淵就帶來了多蘭大師的消息。


    易本身就與多蘭有所淵源,幼年時期更是接受過多蘭的武術指導,自然有資格進入劍窟。


    穿過層層守衛,萊斯特很快就感覺到一股熱氣從地窟中湧來,不由得有些驚奇。


    “如此炎熱,難道劍窟裏還有天然的火山熔岩?”


    “那倒不是。”


    領頭的無淵搖搖頭。


    “是多蘭大師自己攜帶的一件寶物。”


    推開厚重的石門,萊斯特一行人在冶煉之地看到了圍著隔熱圍裙,頭腦鋥光瓦亮,四肢異常發達的矮個子壯漢,不是別人,正是多蘭大師。


    視線從無淵和易的身上掃過,多蘭的目光定格在萊斯特身上,眉頭緊皺。


    “就是伱說與爐家人有聯係?”


    “不錯,我所認識的兩個爐家人,一個是弗托爾斯的後人,一個是裏斯的後人,卻是不知道多蘭大師是誰的後人?”


    話音落下,在無淵和易的注視中,向來臭著一張臉的火爆鑄劍師瞪大眼睛,慌不迭地跑到萊斯特麵前按住男人的肩膀,一時間師徒二人對視一眼,一臉愕然。


    “什麽!你居然知道弗托爾斯和裏斯這兩個古老的爐家姓氏?他們在哪裏?”


    “他們在哪裏暫且不急。”


    臉色淡然地取下了多蘭架在肩膀上的沉重右手,萊斯特沉聲道。


    “我倒是想知道多蘭大師和爐家人有何淵源?尋找爐家人又是為了什麽?”


    從萊斯特的身體裏感受到了如同火山一樣的爆發力,即便是自己這副經受過神果強化的身軀也無法抗衡,多蘭的動作就謹慎了很多,沒有繼續用身體壓迫眼前的未知來客,而是扭頭看向無淵師徒二人。


    “無淵,我要和這位李斯特閣下單獨談談。”


    多蘭放話,無淵自然就沒了旁觀的道理,隻得帶著徒弟退出房間,眼睜睜地看著多蘭親手把石門關閉。


    看著師父陰晴不定的神色,易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得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迴到熔爐邊,多蘭和萊斯特四目相對,片刻過後,還是多蘭沉不住氣,率先開口道。


    “我從母胎中誕生的時候就與火爐和鐵錘密不可分,十四歲的時候獨自步入雪山,追尋著爐家人和鍛造之神的蹤跡,我並未找到爐家人,卻在一處黑山之上找到了如山嶽一般偉岸的鍛造之神。”


    指了指熔爐裏的赤白色珠子,多蘭仿佛迴到了那個風雪交加的炙熱夜晚。


    “奧恩咕噥著用巨錘拍打黑色岩石,眨眼之間黑色岩石就變成了一個可以供給人類使用的熔爐,


    緊接著奧恩又咕噥著在熔爐的內丟出了這顆珠子,熄滅的熔爐頃刻之間就燃起熊熊大火,


    之後奧恩又咕噥著丟出了十幾塊金屬礦石,我不知道奧恩嘀嘀咕咕半天對我說了些什麽,我卻能感覺到奧恩是在考驗我,我必須在鍛造之神的麵前施展我的全部技藝才能獲得鍛造之神的恩賜。


    整整七天日夜不眠的鑄造,除了奧恩丟給我的火之果外,我沒有吃過一顆米,也沒有喝過一口水,渾身卻有著使不完的力氣,滾燙的血液比融化的熔岩都要炙熱。


    在風雪雷霆中,我在奧恩的熔爐裏融化了礦石,把滾燙的金屬熔液冷凝成鋼,又用鐵錘在黑石砧上把鋼錠千錘百煉,鍛冶成劍,


    用黑岩砥石磨出劍鋒,用黃銅作劍格,用黑鐵做劍柄,我用盡全力,在奧恩的注視下鍛造出了我最優秀的作品,


    那是一柄足以開山裂石,削鐵如泥的寶劍,我相信,即便是戰母手中的臻冰之劍也無法與那柄劍相抗衡。


    當我把那柄完美的長劍當做禮物捧向奧恩之後,奧恩就開始咕噥,竟是隨手把我打造的長劍丟進熔爐裏,在我大失所望之際,奧恩卻帶領我走進了炎熱的黑山之中,


    在比鋼鐵還要堅硬,比黑夜還要久遠,比海淵頑石還要亙古的黑色岩石上,我看到了前人留下的幾十副鍛冶壁畫,


    壁畫是由各種線條和象形文字所構成,不同於弗雷爾卓德語乃至於任何一種當前的語言,大多數壁畫的內容都有著如同蝌蚪一般蜿蜒扭曲的外形,很難理解其中的真實含義。


    我很快就明白了這些壁畫都是由鍛冶之神奧恩的信徒親自雕刻而成,每一副壁畫都凝結著鍛冶大師的畢生心血和絕世技藝,任何一副壁畫放在外麵都足以讓鍛造師徹底瘋狂。


    大部分壁畫所雕刻的內容我都無法理解,僅有三副壁畫我能猜測著看懂其中的意思,那是礦石的冶煉、金屬的融合與劍刃的奧秘,


    奧恩並沒有給我太多的時間去探索壁畫,隻是一個星期之後,奧恩就把我丟出了洞窟,再次丟給我不同的礦石,讓我繼續冶煉。


    在那座黑山之上,我生活了整整三年,隻為打造出一柄讓奧恩認可的絕世好劍,終於,在三年之後,我打造出來的劍並未被奧恩丟進熔爐,奧恩把劍丟給我,再次帶著我來到了夢寐以求的黑山洞窟之中。


    奧恩指著空白的黑色岩石開始咕噥,我猜測奧恩可能是想讓我把自己的經驗也留在這裏,我就用我親手打造的長劍開始雕刻,


    果然我的長劍順利地在比鋼鐵還要堅硬的黑色岩石上留下深深地刻痕,我也成為了鍛冶大師的一份子。


    等到我雕刻結束,奧恩就拿走了那柄長劍,把我丟了出來,連帶著我的錘子和這顆隨時都能讓我燃起熔爐烈火的珠子,


    等到我迴過頭,那座黑山已經造風雪中消失不見,我蹣跚著高聲唿喚著奧恩的名諱,奧恩卻並未出現,我這才知道,我已經通過了奧恩的考驗,擁有了傳奇一般的經曆,


    隻是對於我來說,鍛冶之路卻並未停止,我在石窟裏待了一個星期,卻不僅僅是為了理解那三副我能理解的壁畫,而是試著記憶那些我無法理解的壁畫,我沒有太多的時間,隻憑借著死記硬背記下了另外兩幅壁畫的內容。”


    萊斯特看向寶珠,這玩意兒似乎並不是魔法物品,更不會自發地吸收遊離態度火元素補充自身,很難想象一顆珠子是如何起到永動機一般的作用的。


    “所以我開始周遊世界各地,尋找爐家人,爐家人是奧恩的信徒,那些壁畫有不少是爐家人所刻,隻有找到爐家人,我才能懂得壁畫之上的內容,


    可惜的是直到現在,我也沒有遇見過任何一個爐家人,那兩幅壁畫也沒能成為助我更進一步的鍛冶知識。”


    說完,多蘭就眼也不眨地凝視著萊斯特。


    “你知道爐家人失傳的古代名諱,你一定真的見過爐家人!告訴我,我該去哪裏尋找爐家人,又該付出怎樣的代價?除了我這條命和我的自由外,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聞言,萊斯特卻是皺起眉頭。


    “既然你不是爐家人,又怎麽知道弗托爾斯和裏斯的意義?”


    “一個婆婆告訴了我三個已經失傳的爐家姓氏,不然的話我也不知道爐家人的秘密,既然你能準確的說出這兩個姓氏,你就不是騙子,即便是在弗雷爾卓德,爐家人也成為了古老的傳說,更不用說在如此偏遠的初生之土了。”


    萊斯特默然,他倒是沒想到多蘭並不是爐家人,而是奧恩親手調教過的學徒。


    “我倒是可以讓你見到爐家人的後人,甚至讓爐家人幫你破解壁畫的秘密,但我也有自己的要求。”


    “請說!”


    “你的劍,絕對不允許向諾克薩斯帝國亮出鋒刃!”


    這話實在是太大,多蘭根本不敢保證,畢竟他隻是一個鑄劍師,至於說劍主拿劍是砍德瑪西亞人還是殺諾克薩斯人,都跟他無關,他也管不了。


    “這個,我無法保證……”


    “那就加入諾克薩斯帝國,你將會成為帝國的禦用鑄劍師,一切鍛冶資源都會為你傾瀉!”


    多蘭深吸一口氣,重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竟然說出這種話,你,你到底是誰?”


    萊斯特摘下麵具,神色莊重而威嚴。


    “我是諾克薩斯帝國的神聖皇帝萊斯特,多蘭,告訴我你的答案?”


    麵色駭然的多蘭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若是我不同意,你會怎麽做?”


    “我不會容忍一個傳奇鍛造師不受帝國的控製,所以,你的鍛造之路將會在此終結。”


    “那,那無極村和無極派?”


    “為了保守秘密,這裏的所有人,都會為你殉葬。”


    “看來,我是沒有其他選擇了……我答應你,能否給我一些時間處理和無極派的關係?”


    “可以,我會給你留一件信物,一年之內,帶著信物前往不朽堡壘,答應你的條件就全部作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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