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吃東西。”


    紀南笙皺了皺眉,抬手按著自己的胃部,感覺到一陣陣疼痛,難受的說:“胃疼,吃不下。”


    章時宴眼神一黯。


    其實醫生也有跟他說過,紀南笙脾胃出血,現在不適宜進食,輸營養液就好,過兩天再慢慢吃一點流食物,比如粥、湯之類的東西,如果現在讓她進食,她不僅會感覺到痛,還會加劇脾胃的受傷程度。


    理智上是知道,可看著她餓了卻不能吃東西,他心裏真的好難受。


    他再一次恨自己,如果在她被綁架後他第一時間追上去,會不會改變結果呢?


    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明白,他迴醫院的時候那些人早就走了,即使他當時追上去也根本就追不到人……但心裏的愧疚和懊悔,不會因為這點認知就消失無痕。


    “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紀南笙招招手,讓站起來的章時宴坐到她旁邊,然後蒼白的手指撫著他憔悴的臉,遲疑道:“是不是我昏迷很久了?你怎麽這麽憔悴?”


    如果她沒有昏迷多久的話,那距離她被綁架才兩天多時間,他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


    章時宴握著她的手指在臉頰上蹭了蹭,溫柔說:“沒有多久,幾個小時而已。”


    至於她後麵那個問題,他下意識的看向窗邊的玻璃,從玻璃窗裏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他擠出一絲笑,說:“沒刮胡子。是不是沒那麽帥,吸引不了你了,嗯?”


    紀南笙被他這話逗得笑了出來,哄孩子似的說:“還是那麽帥,一點都不醜。即使你成了一個絡腮胡大叔也一樣好看,何況隻是長了這麽點長的胡子?”


    她的手指在他下巴的青茬上摸了摸,有點紮手。


    現在天已經黑了,她可不相信他今天一直沒有出過門,那麽他今天出門見人的時候也是這樣子嗎?眼周有陰影,下巴有胡子,他是怎麽做到麵不改色的出去見人的呀?她和章念笙被綁架了,他已經寢食難安到這種地步了嗎?明明是個酷帥總裁英俊男,卻不修邊幅的出門見人……他是不是心中有著強烈的不安,隻顧著擔心她和孩子,以至於這些表麵上的容顏修飾都忽略了


    ?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沒有一絲半點的嫌棄,反而是說不出來的心疼。


    真是個傻瓜。看著這麽平靜跟自己說話的紀南笙,章時宴之前心中翻湧著的不安和一絲絲怨,都盡數消散了。他沒有提起她剛剛做惡夢叫秦景淵名字的事情,用平靜的假象來遮掩自己和她之間不平等的、笑話一樣的愛


    情。他的手指描摹著她的眉毛,從她清醒過來的驚喜中緩過勁來以後,章時宴開始後悔。他臉上的微笑漸漸換成了歉疚,低聲說:“對不起,讓你和笙笙受委屈了。你們這兩天一定被嚇壞了吧?都是我的錯,如


    果我早一點將你們救出來,你們……”


    “你不要把什麽事情都攏到自己身上。”


    紀南笙皺眉看著他,一副十分不讚成的樣子。難怪兩三天不見,他把自己弄得這麽憔悴不堪。“我和笙笙被綁架不是你的錯,沒有在最短時間救我們出來也不是你的罪過。我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子,時時刻刻需要你的守護,如果我自己夠警惕,如果我本身有實力,也不會讓他們得逞。你啊,不要把所有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救我和笙笙了。再說了,如果不是你夠強悍,讓他們不敢真正激怒你,我和笙笙被抓以後也不會被人好生伺候著,恐怕還要受更多折磨呢,沒準早就被人撕票了


    。”


    紀南笙拍了拍章時宴的腦袋,微笑著說:“你看我和笙笙都平安迴來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章時宴沒有接話,隻是安靜的看著紀南笙,心中卻有一個聲音自嘲的說,這叫什麽平安?笙笙身上的傷口裂開了,你被車撞了,哪裏有平安?


    你現在是還不知道孩子沒了,如果你知道咱們的孩子也沒了,你恐怕……恐怕會恨死我吧?


    章時宴喉嚨苦澀得要命,這些話他不敢說出來,他現在都不敢告訴紀南笙孩子流產的事實,想拖一天算一天,他不想看到紀南笙對他流露出失望又怨恨的表情來。


    紀南笙見自己的話還是沒有安慰到章時宴,他神情中依舊有著後悔,她隻好換了一個話題,不讓他繼續歉疚下去。


    “那些人是誰派來的?”


    紀南笙問章時宴。


    她們被抓走以後一直是那三個人監視著她們,而那個幕後者卻始終沒來見她們一麵,以至於她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誰那麽憎恨章時宴和他們,竟然要鬧到綁架這一步不可。


    心中隱隱猜測到一個人,可她又自我排除掉了,總覺得那個人雖然有些不可理喻,可不至於那麽變態。


    章時宴聞言微喂眯了眯眼,薄唇吐出一個個帶著恨意的字眼,“宋靳南。”


    真的是他?


    紀南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章時宴,宋靳南為什麽要這麽做?


    就算喬諾被車撞了,可當時章時宴不是已經用宋家的證據嚇住他了嗎,又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竟然逼得宋靳南要對他們下手?


    章時宴這兩天也已經查到了,擔憂的看了一眼紀南笙,還是決定如實告訴她:“喬諾被宋靳南送到國外去以後,被人綁架了。”


    不等紀南笙問,他就立刻往下說:“不過喬諾昨天晚上就已經沒事了,宋靳南的人已經找到她並且讓她繼續迴醫院治療了。”


    他怕紀南笙擔心,所以立刻告訴了紀南笙,喬諾已經沒事了,可即使是這樣,紀南笙還是擔心得臉色蒼白。


    本來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上,現在是白得讓人看著就心疼了。


    他溫柔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宋靳南或許是覺得綁架喬諾的人是我吧,再加上我手中有他二叔販毒的罪證,他就索性綁走了你們,想用你們來交換喬諾和我手中的證據。”


    紀南笙聽了以後,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問章時宴:“喬諾不是昨天就已經被人放了嗎?他為什麽還要扣留著我和笙笙?”


    停頓了一下,紀南笙自言自語似的說:“他沒有那麽愛喬諾……抓我和笙笙,是為了換取你手中的證據的可能性更大吧?所以在喬諾明明已經沒事以後,他還是扣著我和笙笙不放……”


    章時宴沒有說什麽,微微一笑。


    如果是以前,他還可以對紀南笙說,如果你舍不得喬諾,心疼喬諾,那我就接她迴我們家,我們一起撫養她長大。


    但現在他不會這麽做了。喬諾傷害了他的孩子,而宋靳南傷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甚至讓他的另一個孩子沒了,他不可能對宋靳南的女兒毫無芥蒂。再說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宋靳南的命,現在將喬諾帶迴來養在身邊,是想在


    自己身邊綁一顆定時炸彈嗎?


    萬一哪天喬諾想為宋靳南報仇了,他們一家和她生活在一個屋簷下,豈不是防不勝防?


    曾經的他並不是個狠心至極的男人,但現在,他絕對不會給喬諾報複的機會。


    紀南笙雖然很擔心很心疼喬諾這個爹不等娘不愛的孩子,但是她也沒有想要章時宴幫她養女兒的念頭。


    她自己剛剛從死門關來迴一遭,現在腦子還時不時有些空白,就算要幫喬諾,要對喬諾好,也要等自己身體好一點了再說,暫時就讓喬諾在宋靳南那裏好好養病吧。


    歎了一口氣,紀南笙的目光越過章時宴的肩膀,看向另一邊床上的章念笙。


    她和章念笙說了這麽會兒話了,章念笙還沒有醒過來,是這兩天太過緊張不安,現在鬆懈下來了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吧?


    她嘴角勾起一絲溫柔的笑。


    這兩天沒有時間傷春悲秋,但現在沒有危及生命的隱患了,她就忍不住想起了章念笙開口叫她媽媽的事情來。


    本以為這小家夥還要別扭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心無芥蒂的叫她媽媽呢,沒想到一場綁架就讓他急迫的開口叫媽媽了,而且還沒有一點的不情願。


    紀南笙笑著對章時宴說:“這一次被綁架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獲,那天笙笙叫我媽媽了,之後就一直在叫我媽媽,沒有像前幾天那樣躲躲閃閃不想叫我了——”


    抬頭看著章時宴,她的眼睛亮亮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病人,跟一個想炫耀的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章時宴聽到紀南笙這句話,陰霾遍布的心中也被灑下了一米陽光,驚喜的望著熟睡中的章念笙:“他真的開口叫媽媽了?”


    “嗯!”


    紀南笙重重點頭,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明明被自己孩子叫媽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她現在那種滿心都是自豪感的狀態實在是有些閃人眼啊。


    章時宴也不禁為紀南笙感到高興,母子毫無芥蒂的相認了,真好!


    紀南笙又感動又自豪的迴想著章念笙叫自己媽媽的每一個場景,忽然,她想到了自己被車撞之後的那一幕畫麵。


    章念笙肝腸欲斷的在她旁邊叫她媽媽,哭得跟淚人兒似的,後來……


    後來有誰來了?那個突然出現在她和章念笙身後的男人……是誰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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