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了這麽多年的夫妻,如今恢複正常的何秀如何不明白自己麵前的這條狗,其實就是自己的丈夫,迴想起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她的世界裏再無一絲色彩,有那麽一瞬間隻想一刀結果了所有,一了百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田瑚果斷點頭的樣子,她居然下不了手,她可以肯定,如果當時的田瑚是搖頭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剁了,然後自己隨他而去,但田瑚真的點頭之後,她卻發現自己辦不到。


    望著這座陌生的城市,這些陌生的街道,何秀站在路口。


    “我們去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到那過完這一生吧。”


    何秀什麽都沒有帶,身上唯一的銀錢在路過坊市的時候,買了點幹糧和幾件衣物,一把柴刀,在落日時分走出了神都城,向著紫雲架的方向走去。


    卻說另一邊,講武堂眾在進入恩街的十字路口,被另外一支披甲執銳的士卒攔了下來,兩軍相接,領頭的講武堂校尉麵色一寒。


    “講武堂辦事,何人膽敢阻攔?”


    “講武堂可好大的威風,怎麽?你們講武堂什麽時候成了陛下親軍羽翎衛了嗎?在這神都之中竟言何人敢攔?”一女子打馬而出,身著一身皮甲,卻掩蓋不住周身的颯爽英姿,手中挽著一柄長槍,懾人的氣勢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原來是長公主府侍衛統領清月大人,不知大人何故攔住我等去路?”


    女將臉色一肅,“奉陛下之命,講武堂眾不得叨擾曹安清修,速速帶人原路返迴,如若不遵,視為叛逆,殺無赦!”


    薑龍臉色難看,翻身下馬,跪在地上,“還請大人出示陛下手諭,我等才好迴去交差。”


    “陛下之意不遵,你們還要對誰交差,在這偌大神都之中,你們需要向誰交差?”


    “我等接到上級的命令是圍剿曹安,不惜一切代價,大人眼下說奉了陛下之命,還請出示手諭,軍中向來是講紀律和規矩的地方,若是大人現在能拿出下官直屬上級的命令,讓我等迴去,我等即刻調頭。”薑龍陰著臉,語氣生硬的迴著。


    就在這時候,一輛華貴的馬車從長公主侍衛隊後駛了出來,“他不是要看陛下手諭嗎?清月,過來把陛下手諭拿給他。”


    “是,殿下!”


    眼看著那輛馬車到來,薑龍就知道事情已經出現變化了,講武堂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果不其然,那明黃色的卷軸被一隻白皙素手從帷幔中遞了出來,清月接過之後策馬來到跟前,那精致的卷軸就落到了薑龍手中。


    騎虎難下,薑龍隻能硬著頭皮打開了卷軸,落款上那個大印,讓他心神俱震。


    再次伏倒在地,高唿萬歲,三千講武堂眾齊齊高唿。


    清月揚手一鞭打在薑龍身上,那一身鎧甲直接在這一鞭中被抽碎,一時間整個後背皮開肉綻,鮮血溢出。


    “有令不遵,其罪一,這是替你們講武堂上官教訓你的。”


    啪!!


    又是一鞭子落下,“質疑上官,其罪二!”


    啪!!


    第三鞭子應聲落下,“對皇族不敬,其罪三,你若是在我軍中,此刻就不是三鞭的事情了,而是已經人頭落地,滾吧。”


    薑龍此刻哪還敢多言語什麽,強撐著應道:“多謝清月大人手下留情。”


    大軍撤離,清月打馬迴到馬車邊上,“殿下!”


    “廢了嗎?”


    “沒有,不過幾個月的靜養是需要的,屬下那三鞭打得很有分寸,並不致命。”


    “你做事,本宮放心,讓人帶著侍衛迴去吧,你隨本宮去一趟恩街,也見見以前在你這個位置上的那個人。”鳳陽語氣中帶著調侃,女將卻並沒有任何害羞之意,一本正經的摸了摸下頜。


    “是該跟前輩見一見,學習學習經驗的。”


    “無趣,你這樣子,將來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在清月的指揮下,侍衛軍也隨之撤離,馬車拐進了一個小院,約莫盞茶功夫後,鳳陽帶著已經換了一身婢女裝束的清月從小院走了出來,兩人徑直朝著恩街的方向而去,婢女帶刀,便是穿上了一身碧藍色裝束,也掩蓋不住清月那股子英武幹練之氣。


    “殿下,那曹安分明沒有歸順的意思,為何還要這麽做?為他又是調動了侍衛軍,又進宮跟陛下請了聖旨。”清月沒能理解,這偌大的人情送出去,別人未必買賬不說,還因此徹底將講武堂得罪了。


    以前大家即便是有些衝突,那也是各為其主,私底下怎麽做不重要,隻要不被抓住明顯的把柄,明麵上大家依舊是一朝同僚,客客氣氣。


    而這次,卻是直接如同擺明車馬的較量了。


    “這方麵你就不及你的那位前輩,這朝中為官,不同於邊塞為將,盡管你依舊是武將,但需要思考的東西很多,你所麵對的不是那些沒多少智慧的妖獸,隻管衝殺就行,在這裏你要麵對的是各式各樣的人,即便不會多少權謀,卻也要能看得清楚。”


    距離曹安落腳那處院子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鳳陽也極有耐心。


    “你說,從這次講武堂眾的行動中,可以看出什麽來?”


    “這……講武堂想要殺掉曹安。”


    “這隻是表麵上的信息,從這裏麵透出的信息,還有一點最重要,那就是靖安侯府與曹安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不可緩和的地步,也就是說,他們之間隻剩下死仇了,斷無和解可能,所以以靖安侯這等老狐狸,在如此敏感的時期,在得知曹安的落腳點後,直接就發動了講武堂,欲將其直接碾殺。”


    鳳陽頓了頓,又接著問道:“你覺得曹安這人如何?實力如何!”


    “屬下雖在邊塞,但對江湖天下的事情還是有所耳聞的,偃師曹安,三景武夫時候,就能製作天人境傀儡,後來更是憑借一手強大的偃師術,次次化解危機,蕩平禦獸宗,此等人物,不論其本身武道修為如何,單就那一手偃師術,就已經可抵得上擁有一支精銳強軍。”


    “是啊,你看,在神都如此動蕩的局勢中,除非已經明確了的敵人,否則誰又願意隨意交惡一個這樣的人物,但他靖安侯府就是做了,那隻能證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沒有緩和的餘地,在這裏,多一個這樣的人,對他們來說就是多了一份威脅,唯有將這個隱患徹底除去,他們才能心安。”


    “屬下明白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再往深一層次去想,我們這麽做了,對外麵透露的消息是什麽?我們不需要真正的聯盟或者他真正的歸屬與我們,隻需要讓外界看到我們的態度,曹安我見過其人,說不上多正派,但人情總歸是會還的。”


    “這一次,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付出多少東西,卻能讓他記下一個人情,若真有那天,說不得還真的可以幫上忙,最不濟,在靖安侯府看來,曹安現在儼然已經是陛下一係的人,多少也能給我們牽製住一部分力量。”


    清月隻覺得大腦有些亂,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她不喜歡,她還是更喜歡邊塞上的氛圍,訓練、吃飯、衝殺。她也並非不通謀略,至少在戰略戰術上,她的腦子格外好用,不然也無法活到現在。


    或許一切都隻是心靈的選擇,喜歡與不喜歡而已。


    兩人邊走邊聊,靠近了曹安的小院,正好遇到了牽著大狗離開的何秀,引得鳳陽多看了她幾眼,實在是那雙空洞且沒有了生氣的眼睛,太過顯眼了。


    麵前被淡金色光暈所籠罩的小院讓鳳陽幾乎都不用再去看門牌,直接就能確定這裏就是曹安的落腳點。


    在那屋脊之上,魁梧的男人手中緊握大弓,目光如炬的盯著院落之外。


    鳳陽朝著上方揮揮手,“沈重,講武堂一眾已經被本宮勸迴了。”


    常青站在院內,自然也感知到了鳳陽的到來,還有身邊的那個武罡境巔峰的女人,一身真氣霸烈異常,若非親眼所見,他都要以為自己感應錯了,怎的會有女子修煉如此霸烈的功法,便是男人也不見得有幾人能承受得住。


    “怎麽樣?開嗎?”


    沈重躍下屋脊,“鳳陽公主的話還是可信的。”


    “那我這就收了大陣,你且去將她們迎進來吧。”


    “理當如此,隻是事情的發展怕是有些出乎曹哥的意料了,他本來就很排斥被卷入朝廷爭鬥的漩渦之中,眼下看來,怕是不想被卷入也卷了進去,身不由己了,不知他出關以後會不會生氣。”沈重有些擔憂的說道。


    常青在曹安身邊的日子更久一些,看得也比沈重透徹,“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想來公子不會怪罪的,這是陽謀。”


    “若是沒有我那一箭……”


    “講武堂與公子之間早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是否有那一箭都對整個事情的走向沒有影響,無需自責。”


    常青的身影在院落之中來迴閃動,道道殘影之後,小院上空的淡金色光輝消散無蹤,這個時候,沈重也打開了小院的大門。


    “公主殿下,這位大人,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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