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尚早,仙長不妨坐下聽老朽嘮叨幾句。”


    常青老人一揮手,數根藤蔓活了過來,在兩人身邊纏出桌凳,枝幹如觸手般,不知從何處取來一盤靈果,一壺靈酒,擺在了剛剛結成的桌麵上。


    “這算是老朽本體所出的一種靈果,我將其稱之為常青果,我觀上仙似壽數有損,此物或能補全上仙所虧壽數,此酒為據此二十裏外的一群猴兒所釀,頗有些獨到之處,其藥效霸道剛烈,具有凝練武夫血氣、真氣之能,上仙都嚐嚐。”


    這一次,是真的靈果靈酒了。


    曹安看了一眼,“貧道洗耳恭聽。”


    常青老人的眼中沒什麽焦距,存續的時間太長,以至於在講述自己的故事時,他都需要在漫長的記憶中尋找。


    良久:“我本是生長於此間的一株常青樹,一天夜裏,從叢林深處來了一隻狐狸,受傷不輕的它就在我邊上休養生息,一呆就是三年,這三年裏,它每次修煉都會有些帝流漿溢出,為我所吸收,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真正從懵懂之中,凝聚出真正的意識。”


    “聚則成形,散則為零,你這個凝聚用得倒是恰到好處。”


    常青老人臉上一喜,隨後卻是一臉的苦澀,“上仙您可知道,正是您隨口的這一句聚則成形,散則為零,老朽凝聚出意識之後,整整用了一百年才領悟,並正式踏入修行。漫長的壽數讓老朽從沒有擔心過自己的修行。”


    “我用兩千年長成參天大樹,用三年時間凝聚出意識,又用了兩千年時間修行,成為此方一霸。但從那以後,我再無寸進,每當老朽想要修行的時候,天地間就會有一種恐怖的威能席卷而來,令人心神俱顫。”


    “那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力量,我清晰的感知到,在那股力量之下,我將會形神俱滅,數千年的修行徹底毀於一旦。老朽知道,應該是自己的修行出了問題。”


    曹安皺了皺眉,“所以你想要求的就是正確的修行辦法?”


    常青老人點點頭,“此間不過是這紫雲架的外圍,老朽也隻是一株野樹成精,受限本體,無法離開此間,自身也沒有什麽傳承,我隻能將希望寄托於過往的一切生靈,可惜幾百年過去,一無所獲。”


    “我沒有記錯的話,草木成精少說應該也有萬載壽數,你之前也不著急修行,為何現在如此急切?”曹安疑惑地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上仙有所不知,您所說的那是能夠一直修行的,而老朽,卻是不行,修行就如逆水行舟,這句話也是你們人族的知識,確實是實實在在的道理,於當下的老朽而言,繼續修行的話,很快即將魂飛魄散,不修行的話,到目前也就隻剩百年好活了。”


    “一旦停止修行,數千年所凝聚的意識會在短短幾百年內不受控製的消散,知道意識徹底消失,淪為一株普通的常青樹。”


    曹安明白了,“原來是這樣,能容我看看嗎?”


    “可以,上仙盡管施為。”


    常青老人正襟危坐,雙手整齊的疊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麵色緊張像是個等待挨訓的學子,他很清楚,這裏是紫雲架,盡管是外圍,但這裏想要碰到個人談何容易,要碰到一個能為自己解惑的人更是難上加難。


    這幾百年間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明證。


    曹安的眸子裏泛起淡藍色的光暈,視線落在常青老人身上,從上而下的掃視著。


    常青老人隻覺得自己在曹安的視線中,像是一瞬間就被看透了一樣,明明自己的修為要比曹安高出一截的,可這種感覺就是如此的清晰,讓他敬畏的同時,對曹安的希望更大了幾分,他沒有心髒,但卻有忐忑和緊張的情緒。


    “上仙,我的情況怎麽樣?”


    曹安收迴目光,搖搖頭,“我並沒有從你身上看到什麽問題,隻見著一片生機勃勃之相,但隱隱的,似乎有些看不見的力量,在消釋著你的神魂。”


    常青臉色一變,“是什麽力量?是不是解決掉那種力量之後,我就可以重新踏入修行了?”


    “遺憾的是,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力量,因為它一切正常,正常到仿佛風過草動一般,又像是水往低處流一樣,自然而然……自然??”


    一個念頭猛地出現在曹安腦海中,是了,自然的力量,天地的力量,世界的規則,這是一股自然而然的天地規則,別說是曹安了,怕是整個皇朝也沒有人可以與這股力量抗衡的,這是天地規則之力。


    ‘這麽說來,是天地不讓它繼續修煉?他誰啊!!’


    腦海裏剛有這個想法,就被曹安直接排除掉了,常青是誰?一個在紫雲架內機緣巧合之下成了氣候的長青樹精,何德何能讓天地布下如此手段?在曹安的信仰裏,天地更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它隻有自己的規則。


    天心無情嘛,自然不可能單獨對某一個生靈布下什麽手段。


    可其他生靈也可以成精的啊,這又是為何?


    “仙長,仙長??”


    常青老人打斷了曹安的思緒,他迴過神來。


    “仙長可是想到了什麽?”


    “我是有些想法,但我不知道正確與否,現在我要問你一件事,你需得如實告知,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隱瞞,你可明白?”不知不覺間,或許是因為常青老人的低姿態,又或者是因為此事幹係甚大,曹安都沒發覺,自己儼然成為了兩人之間的主導者。


    “仙長但說無妨,老朽定不敢有絲毫欺瞞。”


    “你可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罪大惡極的那種。”


    曹安才問完,常青老人就堅定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曹安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雙眼睛破妄之下,常青老人身上的煞氣若有若無,斷無可能是犯下滔天大罪之輩。


    他轉過身,看向夜空,這一夜,還在下著大雨,分明是沒有什麽光源的,隻因這裏是常青老人的地盤,隔絕了外麵的雨水罷了,但對於能夠夜視的兩人來說,黑暗與否,並不影響他們看清物體。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長青老人緊隨幾步,跟在曹安身後,“什麽問題?仙長請說。”


    “天下萬靈,不管是人族還是鬼怪妖精,一旦踏上了修行之路,走的其實都是逆天而行的道路,有的死在了這條路上,有的依舊還在向前走著,向來沒有後退一說,既是逆天之舉,不管是以什麽原因踏入的這條道路,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都該有一顆慨然赴死的心。”


    常青臉色白了又白,“恕老朽愚鈍,並不明白仙長的意思。”


    “人族武修在達到修為的時候,會麵臨天地之劫,過則更上一層樓,敗則生死道消,這既是天地對逆天之人的懲罰,也是一種考驗,你所畏懼的,應該便是你們這一族中的天地之劫了,也是你自己的修行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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