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雜兵,往日裏欺負慣了別人,手底下的功夫早就稀爛。


    頂著當朝鷹犬的皮,他們所麵對的敵人往往尚未交手,在心理上就弱了幾分,十分手段未必能發揮出八分。


    到了曹安這裏就不一樣了,這人是打心眼裏真不把朝廷和律法當迴事,手下傀儡比他們更兇,殺二三景的武者如砍瓜切菜一般的輕鬆,勉強圍上曹安,也隻存了試一試的心思,根本無心死戰,當場被擊殺一人,餘者便做鳥獸散。


    另一側,單刀戰雙戟的任極也是苦不堪言,以他這些年的功勞,早就踏足了朝廷的核心武力圈層,所享有的資源自然不是那些將腦袋別在褲腰頭上跑江湖的人所能比的。


    四景開脈中,他所學所練,無論是【功】還是【技】,那都是頂精妙的,是江湖中人所夢寐以求的真傳,可這一切在典韋手中,半點不討好,再精妙的武技也發揮不出來,完全被典韋壓著打,疲於應對,那傀儡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


    雙戟如舞龍,狀若瘋魔。


    力逾千鈞而動若雷霆,他反而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怒浪狂濤的攻擊並不精妙,但隻要他稍不留神,就會被徹底碾碎,心神上的折磨,遠超過身體的負荷。


    心知繼續下去必然落敗的任極咬破舌尖,一股精粹的力量在舌尖炸開,混入周身,肉眼可見的那張臉瞬間由蒼白變得漲紅,力量反饋到雙手,竟是生生將受典韋壓下的長刀托起,揚了迴去,人也借助著反震之力飄身出去。


    在半空中閃出一道殘影,足尖點在樹幹上,眼底有精芒迸射,長刀斜著橫在身前。


    一夜魚龍舞!


    人催刀,刀引人身,天光之下,真如魚龍舞動,極美中帶著致命的冷光。


    當!


    一刀擊中,刀身沒入典韋體內兩尺,再也摧之不動,被死死的卡在其中,道道裂痕乍現,從中冒出點點金光,高大的傀儡典韋一手扣住任極肩頭,一手倒持大戟,身如銅鑄,怒目而視。


    任極驚駭莫名,不是畏懼死亡,不是畏懼接下來的殺招,而是單純的被此刻的典韋所嚇到。


    這古之惡來相,透過任極的瞳孔,如一柄重錘,狠狠的砸在他的心間,心髒一急收,下意識的棄刀亮出了手臂上的護具,橫在腦袋前,那一戟正好砸落,護具碎裂,手臂在強橫的力量麵前直接被砸斷。


    大戟之鋒向下,眼看就要斬斷他的手臂,就在這時候,金光大盛,伴隨著一聲說不清道不明的歎息,典韋身化萬千光點,能量徹底耗盡,內部符篆紋路徹底崩潰。


    吧嗒!


    一段槐木製作的雕塑砸落在地,散為一地碎木。


    迴過神來的任極強壓著身體的傷勢,收刀步步後撤,視線始終都沒從曹安身上移開過。


    “把刀留下,人可以走了。”曹安麵色無波,任極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隻是見到曹安手中又一尊傀儡的時候,身體本能的聽從了他的話,在地上放下了佩刀,轉身鑽進了深林之中。


    曹安上前,拾起典韋的傀儡碎屑,在旁掏了個坑,將其埋了進去。


    佩刀上,寫著男人的名字:靖異司—任極


    再看沈重,臉色已經舒緩了很多,接過曹安遞來的佩刀,看也沒看,直接塞進了行囊中。


    “曹哥,謝謝你,就是可惜了那一尊傀儡。”


    “不可惜,傀儡可以再做,你的心魔不去,永遠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我說過把他留給你,自然要讓你與他實現真正的公平一戰。”


    從剛見到任極的那一刻起,曹安就看出來了,沈重的表現與其說是因仇恨而憤怒,倒不如說是因恐懼而憤怒,他不清楚當年任極到底做了什麽,讓沈重內心如此畏懼。


    剛剛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讓慎重明白,任極也是人,他也會恐懼,也會害怕死亡,也會屈從,逃跑,徹底的粉碎他曾經立在沈重心中的心魔像。


    山風吹過林間,葉語簌簌,地上多了四具屍體,以及一股子血腥味。


    ……


    滄州定安縣,縣府、州府都在其中,所以繁華程度遠飛其他郡縣可比。


    一大早,各大書坊門口就聚滿了江湖好手翹首以待。


    “最新一期的懸賞策來了,最新一期的懸賞策來了,讓一讓,讓一讓!”


    身高丈二,身形如鐵塔般的書童以推車推來懸賞策,短短片刻時間,就被售賣過半。


    “給我來一份!”


    “好嘞,大人!”


    女人接過懸賞策,走到一邊,展開期中的內容看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標。


    曹安,十八歲,三級以上偃師,武道二景,最後一次出現在伏牛山。


    事跡:在千葉鎮斬殺數十名百姓、大武關退朱衣捕、惡土原敗江秋四鬼、伏牛山仗傀儡之利,敗任極、殺死四名靖異司好手。賞金:五百兩白銀。


    戚靜楚柳眉倒豎,真氣鼓蕩,直接碎了這懸賞策,當日在惡土原,如果不是因為那什麽江秋四鬼給自己指了錯路,又何至於追不上曹安,眼下這沉甸甸的五百兩銀子,看著是怎麽都不暢快舒爽。


    敗任極、殺靖異司人員,這是赤果果的再打朝廷的臉,而這樣的人,目前依舊活得好好的,盡管他隻有武道二景的實力。


    特別是聽著周圍人的談論,戚靜楚心中更是莫名的煩躁,這些我們自己的恥辱,反成了他提高身價的籌碼,她很想說,就他那二景的實力,我完全可以輕鬆應對,但這種話沒人會聽,別人隻看到了大武關退朱衣捕這一事實。


    事實是什麽,沒人在乎。


    “注意到這個曹安了沒?提升好快,僅僅才是兩輪懸賞策的評定,身價就從原先的一百兩銀子,提升到了五百兩。”


    “你若是有實力退朱衣捕、敗任極,你也可以把自己的身價提到五百兩銀子。”


    “嘿嘿,咱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犯的那點事,連上朝廷懸賞策的資格都沒有,估計也就是郡縣的懸賞策再三斟酌,勉勉強強有可能。”


    “上一期,還有不少人覺得他實力不強,賞金又足夠豐厚,想去找人家來著,估計這一期之後,就沒多少人有這個想法了。”


    “這懸賞策也是可笑,有些時候,倒不如叫武林高手榜來得貼切。”男人嗤笑著說道,話音未落,便感覺一隻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嚨,一朱衣捕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麵罩寒霜,一手捏住自己的喉嚨。


    身邊那幾個剛剛還在交談的人早已經作鳥獸散。


    “你剛剛說什麽?”女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大,大人,我,錯了!”


    “滾!以後再妄議朝廷,本捕可就不這麽好說話了。”


    “是,是!!我這就走。”男人起身,忙不迭的逃離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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