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熠忐忑不安的來到了赤狼軍營,赤狼士兵通報後,客客氣氣領著他去了會客的營帳等待。他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了些許,一邊吃著赤狼人送上來的茶和點心,一邊耐心的等著赤冰淩。


    太陽從高懸的正中一點點挪到西邊,又一點點沒下地平線。白熠吃了兩盞茶後不敢再喝了,他怕一會兒赤冰淩來了自己要上茅廁會在赤冰淩麵前出醜,有損西秦泱泱大國風範,所以一直憋著老老實實坐在那裏。


    赤冰淩遲遲不來,白熠心中有急躁,有焦慮,不過更多的是慶幸。他可不想見赤冰淩,然後將秦文裕要他說的話一本正經對著赤冰淩複述。赤冰淩可不是善茬,現在他該利用這段時間再好好想想措辭,琢磨琢磨一會兒怎麽穩住赤冰淩的情緒。


    赤冰淩一直磨蹭到深更半夜,才極不情願的陰沉著一張臉進到會客大帳。白熠聽到帳簾掀起的聲音,忙站起身拱手向赤冰淩見了個禮,“西秦使臣白熠,見過赤狼太子殿下。”


    “使臣坐。”赤冰淩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自己先坐下了,白熠隨之坐下。


    “聽說白大人是西秦帝的準妹婿。”赤冰淩饒有興趣打量著白熠,“確實有一副不錯的皮囊。難怪西秦帝的親妹妹能看上白大人。”


    赤冰淩明擺著羞辱白熠,白熠卻隻能扯扯嘴角牽強的笑笑,剛準備開口,赤冰淩又接著道,“白大人隻帶兩名護衛,就敢前來敵營,勇氣可嘉。”


    “太子殿下說的什麽話,您還有赤狼均與我西秦交好,您是我西秦的朋友,何來敵人之說?”白熠假笑道。沒想到赤冰淩非常不給他麵子,“是嗎?不過是逐利暫結的盟友,各取所需而已。說起來秦文裕欠本殿及赤狼的五座城池……怎麽?白熠大人此番是來送地圖印璽和文書的嗎?”


    怕什麽來什麽。赤冰淩先發製人,白熠臉色微變,由內而外撒發出的一股熱量直衝腦門。


    他輕咳一聲,心下思忖此時絕不能露怯,於是一秒換了一個十分嚴肅的神情。“我朝陛下答應太子殿下的事自會說話算話,隻不過有一事,恐怕殿下還需解釋一下吧?”


    “哈哈哈哈。”赤冰淩放聲大笑,笑聲詭異,“你想說什麽?”


    “都聞太子殿下是最守諾的,而做生意……講求的是誠信。”白熠字斟句酌開口道,“我朝陛下冒群臣壓力守約要將五座城池割讓給赤狼國,可是太子殿下您卻收留了我朝通緝要犯。此事傳到雍京,陛下很是為難啊……”


    “太子殿下容諒。我朝陛下手底下那些心腹重臣威逼施壓於陛下,若是太子殿下您……不能將人犯移交給我朝,那陛下就算有心兌現承諾,可無奈把守那五座城的將領堅決不肯。陛下登基不滿一年,根基未穩,也不能公開處置這群以下犯上的東西……”


    “唉……總之我朝陛下實在難辦。我知殿下也是不知情,無意收留了我朝通緝的叛賊,還望殿下……能盡快將叛賊移交與我,我也好早日將其押解迴京,然後馬上帶著五成印璽地圖等親自呈交殿下。”


    “嗬嗬嗬。”赤冰淩聽後冷笑連連,“白大人,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本殿最討厭拐彎抹角。”


    “你不妨將秦文裕說話說出來。你放心……”仿佛猜到白熠心中畏懼什麽,赤冰淩接下來一句話讓白熠緊繃的心鬆緩許多,“兩國交惡不斬來使。何況本殿與秦文裕打交道多年,素來知道秦文裕是個很惡心的人。唉……你也是可憐,本殿聽聞前段時間忠心耿耿的燕南城和彧卿寇兩位元老被判了叛國罪,你說秦文裕這種惡心至極,讓本殿無法形容的人……你跟著他能壽終正寢嗎?”


    “哎嘿嘿,冰淩太子說笑了。”白熠尷尬的跟著笑笑,暗自抹了把汗。——隻要赤冰淩暫時還未動殺心便好。


    “嗬嗬,他一向最會賴賬。”赤冰淩突然神情大變,露出一副狼一般兇惡的眼睛緩緩逼近白熠,嚇得他大氣也不敢出,“不過……他以為本殿會怕他?”


    “他想以此為由作廢先前簽訂的條約,那麽你轉達他。本殿掌握了他意圖借秦旭之亂按中派人偷偷殺死他老爹——前西秦帝秦瑞的罪證。如果他想撕破臉,那本殿可是奉陪到底哦……”赤冰淩說著抽出把削鐵如泥的尖銳匕首,隨意的在手中玩弄起來。


    “以為半年過去,皇位就可以坐穩了嗎?”赤冰淩冷冷道,“秦瑞死,他如今才算真正成為西秦的皇。諸國按理都應遣使臣前往雍京,再次哀悼並恭賀新君即位。秦文裕還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看沒有赤狼、南冥……甚至大晟三國的認可,他究竟有沒有這個能力坐穩皇位。”


    仿佛是酒勁上來了,赤冰淩的話變得多了起來。借勢繼續道,“哦對了,我記得他還有個異母弟秦文演。按血統秦文演比他更有資格繼承西秦皇位。哈哈哈哈……”


    白熠默默聽著,額上汗一把接一把,感覺一個充斥著殺氣與戾氣的惡魔正在緩緩逼近自己,不時發出恐怖的笑聲。


    “還有。”赤冰淩道,“這次可不隻是五座城池那麽簡單了。——秦文裕要為自己的錯誤決定負責。”


    “太自以為是,還遣使威脅本太子。如果沒有十座城,這事可不是那麽容易了的……嗯……本殿依稀記得前陣子我的部將說要殺迴西秦大撈一筆油水備著來年過冬呢。”


    “縱殿下說的是,可殿下包庇我西秦叛賊,將來與西秦結了梁子……隻怕對兩國都不好。”白熠冷靜下來,沉聲應對道。


    “哈哈哈哈。”赤冰淩大笑,“西秦是九州第一大國又如何?反正我們和西秦天天打仗,也不差這麽一點梁子。”


    白熠無語了,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合適的措辭,正有些焦慮的不知迴去如何與秦文裕迴話,隻見大帳的簾子再一次被掀開,這迴進來的是赤冰淩的心腹下屬東子昂。


    “怎麽了?”赤冰淩斜了一眼東子昂,眉宇間有一絲煩躁。


    “殿下,還有一波西秦使臣也來了。為首叫明楚,現在正在軍營外候著。”東子昂近身壓低聲音向赤冰淩稟告。


    “又是一人一護衛?”


    “不。”東子昂搖搖頭,“他身後跟著西秦的中央軍,大約兩千精騎。”


    “嗬。”赤冰淩明白秦文裕的意思了。敢情他在和自己玩花招,這是先文後武啊……


    “他們有什麽要求?”赤冰淩問東子昂。


    “那個看起來是領軍將領的明楚,他說……他想要與太子殿下您見一麵。”東子昂想了想,怕赤冰淩沒理解,又補充一句,“不過他說是他一個人來我們軍營,並沒有提出非分要求。”


    “他有這個膽量嗎?”赤冰淩道,“以為兩千精騎就能唬住我,那麽赤狼也不會具備實力與西秦一較高下。”


    “讓他自己一個人來,不過要卸掉武器。”赤冰淩扯扯嘴角,對東子昂道。


    剛才白熠和隨行的兩個護衛進赤狼軍營都沒有要求解劍,赤冰淩這是給明楚一個下馬威,同時也試一試此人的膽量與見識。


    白熠趁赤冰淩轉移視線,偷偷用長袖抹了把汗,心中卻很不解。——他出發時秦文裕並沒有對他說過會派明楚也前往此地。而且掐算時間……他是中午到的,明楚是淩晨時分到的,時間上並沒有差太多。


    秦文裕是什麽意思?他是他的準妹婿,他把他派來打頭陣;明楚不過是一個忠心的臣子,他卻給他兩千中央軍精銳騎兵助陣。


    頓時一股不忿和醋意自白熠心底萌生出來。他對明楚生起了很濃厚的敵意和嫉妒,暗暗在心中埋下一顆種子,等待他漸漸生根發芽……


    而另一邊西秦雍京皇宮裏的秦文裕正在深夜垂釣,看起來頗有閑情逸致,麵上竟無一絲倦容。


    “陛下,夜已深,您還是早些迴宮休息吧。”身邊跟著的大太監開口勸誡道。


    “不急。”秦文裕卻是滿不在乎的放著魚鉤,有耐心的很,“算算時間,明楚應該也到赤狼軍營,與赤冰淩碰上麵了吧。”


    “呃……老奴推算……陛下所言應該不錯。”大太監小心翼翼措著詞,側頭看見一個身著藍衣的男子正緩步向這邊走來,忙退後兩步,識趣的退下。


    藍衣男子近前,單膝跪地行了個禮,“臣禦修冥,參見陛下。”


    “起來吧。”秦文裕沒有看他,目光平視著無波無瀾的水麵,“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已然大好。”禦修冥麵無表情答著話,低頭不知在看什麽。


    “你知道在你昏迷期間,朕派了白熠和明楚一前一後去了赤狼大營,向赤冰淩索要徐路。”


    “略有耳聞。”禦修冥答道,“赤冰淩是不會交出徐路的。”


    “當然。”秦文裕道。


    “陛下還是會將五座城如數割讓給赤冰淩。”


    “是。”


    “陛下心中應該有布局和謀劃。”禦修冥依然沒什麽反應,隻是突然拋出這麽無頭無腦的一句話。正在此時,如鏡般略微浮動的水麵突然劇烈顫動起來,秦文裕猛的向後一拉,將魚鉤收迴,隻見一條看似是鱸魚的魚兒被那股力連帶著甩了出去,唇角被魚鉤帶出一條血絲,正劇烈在地上擺動魚鰭魚尾,做著垂死掙紮。


    秦文裕看了禦修冥一眼,禦修冥不吭聲的將魚從地上拎起,扔迴了水裏。


    “修冥……你是朕最信任的人……”秦文裕夢囈般喃喃道,“朕要囑咐你一件事。”


    “陛下希望臣暗中幫襯明楚,站在明楚那邊,和白家打擂台。”禦修冥跟在秦文裕身邊很多年了,有些話有些事不用說的太明白,他心下早有了考量。


    秦文裕滿意的點點頭,又擺弄一下釣線,換上新的魚餌,然後將釣線重又拋入水中,激起一絲輕薄的漣漪。


    “朝堂平衡……你要替朕多留意。”秦文裕淡淡道。


    天上一輪皎潔的月光灑入湖水,同一片天空下的兩岸,雍京和赤狼大營,卻有著不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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