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此話一出,可謂是語驚四座。


    兩國邊境的那些流民,兩國軍民都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現在葉秋卻讓這些流民進入宋國的地界,若這些沒有任何約束的流民進入宋國,且沒有軍隊鎮壓,那宋國豈非要被禍害得麵目全非?


    那青衣女子扯了藍衫少年的衣角一下,等藍衫少年迴頭之後,她便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種事情,宋國決不能答應,否則必定帶來滅頂之災。


    藍衫少年看向下方的葉秋,看向葉春和葉夏,看向那些春夏傭兵團的強者們,他自然知道這些流民的可怕,但也舍不得放棄這麽好的機會,他很清楚,葉秋日後的成就必定不低,也很清楚,葉春和葉夏未來將會給宋國帶來怎樣的好處,他本來以為這筆生意可以做成,因為在他看來,葉秋絕沒有迴旋的餘地,但他卻想不明白,葉秋為何會與邊境上的流寇有關聯。


    他微微的吐出一口氣,道:“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應,看來這筆生意是談不成了,但我想不明白,如今除了宋國,還有誰能保護葉家。”


    葉秋卻是笑著道:“殿下也不必急著拒絕,聽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也不遲。”


    藍衫少年一愣。


    葉秋上前一步,道:“這些流民進入宋國,殿下其實也用不著擔心,若是將這些流民打散,分到軍中,然後以功名換取宋國身份,想必這些流民不會拒絕。”


    藍衫少年陷入思索。


    葉秋趁熱打鐵,“殿下想想,若是將這些流民收入軍中,不僅可以壯大宋國軍力,也能解決邊境流民之害,可謂是兩全其美,而且這些流民大多都是在兩國犯下重罪之人,之所以在兩國邊境落草為寇,其實也是被逼無奈,想來他們也有家人,若是殿下給他們一個機會,這些人必定感恩戴德,自不用擔心他們會謀反。”


    他突然冷笑一聲,接著道:“再說了,就算這些人真想謀反,被打散到各個軍中的流民也不過幾人,至多幾十人,能給一支軍隊帶來什麽損失?還是說宋國的軍隊連這麽幾個流民也無法收拾?對於宋國軍隊的戰力,我不知道,殿下想必比誰都清楚吧。”


    藍衫少年笑著道:“以前隻聽說葉公子的武力手段,今天才知道葉公子原來文武雙全呐,光是這一點,確實就比那趙定秀勝出許多。”


    葉秋笑著道:“總之這筆買賣,怎麽都是你們宋國穩賺不虧,而我們葉家隻是求一個安穩而已。”


    藍衫少年道:“你說得確實很誘人,而且我也很動心,但若是這些流民不願意投軍入伍怎麽辦?”


    葉秋道:“這種情況肯定也有,殿下若是信得過在下,信得過葉家,可以讓這些人投入春夏秋冬傭兵團中,我可以保證,這些人絕不會騷擾到宋國哪怕一個百姓,如若不然,殿下可以拿葉家過問。”


    葉春抱拳道:“我葉春,可以以人頭擔保。”


    葉夏也上前一步,沉聲道:“加上我的。”


    雲墨銘等人也跟著起身道:“還有我們的。”


    藍衫少年看著這些男人,沒有熱血沸騰,也沒有心潮彭拜,反而嗅到了一絲恐懼,這些人,可以稱得上是如狼似虎,自己將這些人帶到宋國,會不會是引狼入室?


    他身後的人卻沒有給他任何提醒,這種事情,隻能是他自己拿主意,隻能是他自己做決定,因為宋國總有一天要交到他的手上,因為宋國畢竟是他宋家的宋國,眼前的事情,非但是家事,而且也是國事。


    宋家的家事,就是宋國的國事。


    作為家事,他們屬於外人,不好插手,作為國事,他們隻是下人,不能插手。


    許久許久,藍衫少年才微微點了點頭,毅然道:“好,我答應你。”


    葉秋一抱拳,道:“我代葉家和數萬流民謝過殿下。”


    藍衫少年道:“我答應了你,你也別忘了給我的保證。”


    說完這句話,他緩緩轉過身,道:“我在宋國等你的好消息,還有,我叫宋誌明。”


    宋誌明,宋國二皇子,其雖不是長子,但宋國皇帝卻未秉承傳長不傳次的慣例,不顧文武百官的勸說,毅然立這位次子為太子,可見這宋誌明是如何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宋誌明一行人離開酒樓之後,葉秋才轉過身來,看著葉春問道:“大哥,對那些流民,你有多少把握?”


    葉春思索了一下,伸出拇指和食指,道:“經過這幾年的接觸,八層。”


    葉春搖了搖頭,“不夠,沒有十層的把握,決不能讓葉家冒險。”


    葉夏道:“我能保證多一層把握。”


    葉秋看著葉夏,第一眼卻是看到他那隻空空的衣袖,心裏頓時有些憂傷,還是搖頭道:“還不夠。”


    雲墨銘等人沒有說話,他們知道,這種事情他們不宜插手,因為這同樣是葉秋自己的家事。


    外麵卻是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加上我,可有十層?”


    眾人轉頭看去,隻見一個紅袍青年大步走來,背負大劍,渾身鋒芒畢露,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沒有劍鞘的利劍。


    而有這樣氣勢的人,整個大陸除了林飛宇想必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葉秋皺眉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林飛宇走到眾人麵前,停下腳步道:“我迴到東方學院後,就聽說了你西出陽關城,又入雲申城的事情,便離開學院,一路南下,到國都的時候,方師兄將雪雲騎南下對付葉家的事情告訴我,讓我無論如何也得搶在前麵阻止他們,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不過我還真沒想到會遇上你。”


    葉秋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笑著道:“真沒想到方師兄……”


    林飛宇看他不知道如何往下說,便笑著接過話頭,“他畢竟也是東方學院的學生。”


    葉秋點了點頭,拍了拍林飛宇的肩膀,道:“以後有機會,替我謝謝他。”


    林飛宇搖頭道:“怕是沒機會了,我剛才聽說你們要前往宋國,我這次出來,是打算加入春夏秋冬傭兵團的。”


    眾人一愣,葉秋有些感激,林飛宇不等他說話,便笑著道:“我們是兄弟。”


    葉秋點頭,他隻能點頭。


    然後才問道:“周康他沒事吧?”


    林飛宇點頭道:“比我還蹦躂,不過這小子以後都離不開東方學院了,龍管事已經把東方學院所有的事情都全權交給他處理,以後遇見他,該改口叫一聲周管事或是周院長咯。”


    這倒是葉秋沒想到的,東方學院還有很多老師,比如劉升,但龍香香卻將東方學院交給周康,想來是這些老師都想功成身退,準備過幾年清閑的日子,而周康不論天賦才華,都能堪當大任,再者,因為葉秋大鬧雲雪帝國國都的事情,這兩年東方學院肯定都沒啥動靜。


    這看起來是壞事,但其實恰恰相反,因為東方學院恰好處在一個更替的階段,所有的師長已經年邁,再無心力打理學院,而新的老師又太過年輕,更好需要時間成長。


    這件事情,恰好給東方學院蟄伏的機會。


    林飛宇將一個包裹拿出來,遞給葉秋,笑著道:“這是秋小雲寄來的信件,這次出來,龍管事非得讓我帶上,現在剛好,可以交給你了。”


    葉秋接過包裹,有些苦澀,這兩年出門曆練,竟然都沒有給這小妮子寫信,一來是事情太多,根本沒有時間,二來時因為這一路上其實都不方便將信件寄出去,漸漸的,竟是把這事都給忘了。


    他將這些信件收起來,道:“我想去邊境見見那些流民,你既然來了,不妨跟我一起吧,熟人相見,比較好說話。”


    葉春道:“就你們兩個人?”


    葉秋笑著道:“知道大哥不放心,所以我打算讓雲老哥也跟著去。”


    葉夏沉聲道:“我也一起。”


    葉秋笑著道:“你們放心吧,我們三個就夠了,難道你們還不信我?這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們處理,你們就在宋國等著我們迴來,到時候我們兄弟好好喝上一頓。”


    葉春看了看葉秋,林飛宇,雲墨銘,點頭道:“行。”


    “喂,死葉秋,你眼睛瞎了不成,本姑娘在這裏站了老半天了,你也不打個招唿?”


    就在葉秋轉身準備走出酒樓的時候,樓上卻是響起了一個聲音。


    葉秋轉身看向二樓,笑著道:“在下早知道七姑娘和朱老爺在此了,隻不過看老爺子一直在休息,便不敢打擾,並非葉秋有意冷落二位。”


    老人抽了一口旱煙,吐出一大口霧氣,將他周圍都給籠罩起來,看起來雲裏霧裏,讓這老人更添了幾分神秘。


    老人吐出煙霧之後,哈哈笑道:“好小子。”


    葉秋抱拳行禮道:“這些年,春夏秋冬傭兵團多謝前輩關照,葉秋感激在心。”


    老人依然坐在凳子上,但眼睛已經睜開,擺了擺手,“我雖然隻是一個商人,但還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過分,你跟趙家的恩怨,我不管,你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不關心,所以這件事誰對誰錯我也不過問。但你要記住,生你養你的地方,畢竟是雲雪,你畢竟是雲雪人,他趙家就算再如何不是,也希望你能為雲雪人想一想。”


    葉秋本來彎著的腰更低,道:“晚輩記下了。”


    老人看向葉春,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道:“就憑你剛才那句話,就證明我沒看錯春夏秋冬傭兵團。”


    葉春所說的那句話,自然是他可以答應讓葉家進入宋國,也可以投入宋國的軍隊建功立業,甚至可以幫著宋國開疆擴土,但絕不會跟雲雪帝國為敵。


    說完這句話,老人繼續閉上雙眼,抽著旱煙。


    朱小七眉頭微微一皺,葉秋卻是抱了抱拳,就要轉身離開。


    朱小七急忙道:“站住。”


    葉秋苦澀道:“七姑娘還有什麽指教?”


    朱小七吞吞吐吐的道:“你……你……你還不能走。”


    葉秋笑著問道:“為何?”


    朱小七迴頭看了自家爺爺一眼,但這老家夥卻是雙眼緊閉,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


    朱小七一下從二樓上跳下來,對著葉秋道:“你必須先跟我打一架。”


    葉秋看了看這位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笑著道:“七姑娘怎麽不佩劍了?”


    朱小七一愣,冷聲道:“要你管,本姑娘就算沒劍,也能取你狗頭。”


    葉秋搖頭道:“等你找到合適的劍了,再來殺我也不遲,我到時候絕不會躲著。”


    朱小七四處看了看,一雙眸子就落在了林飛宇背上的大劍上,伸手道:“你的劍借我一下,一息之後還給你。”


    林飛宇一愣,看了看葉秋。


    葉秋點了點頭。


    林飛宇歎息一聲,將背上的大劍取下來,遞給朱小七。


    朱小七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不過是雙手,因為這把劍實在太大,分量想必也不會輕,她擔心自己一隻手拿不動。


    等她雙手握住劍柄之後,林飛宇才鬆開手,大劍猛然落下,“哐”的一聲砸在地板之上,使得朱小七的身子都跟著矮了一截。


    然後不論她如何用力,都無法將這把大劍拿起來。


    葉秋忍住笑意,道:“行了,這把劍不適合你,等你找到了合適的劍,再來找我吧。”


    朱小七冷哼一聲,索性放開了手,大劍直接砸在地上,將地板都給砸得裂開,她喘了一口氣,指著葉秋道:“好,你到時候可別做縮頭烏龜。”


    葉秋點頭道:“一定不會。”


    朱小七又冷哼一聲。


    葉秋問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朱小七很有風範的揮了揮手,雖然隻說了一個字,卻說了很多遍,“滾滾滾滾滾滾……”


    而這時,周小娥終於鼓足了勇氣,上前一步,怯聲道:“葉大哥……”


    葉秋看向她,笑著問道:“你沒事吧?”


    周小娥一愣,隨即點頭道:“沒事……”


    葉秋道:“你跟著我大哥他們一起迴宋國吧,以後就別說書了,就在葉家得了。”


    對於這個說書的小女孩,他其實有些佩服,但又有些想不明白,他其實一早就已經到了這裏,從小女孩開始說書的時候就已經在了,他之所以一直沒有露麵,是因為這酒樓中有很多熟人,不但有宋國的皇子,還有朱家老爺子,他其實是想看看這些人準備在這裏做什麽。


    後來,因為那幾名士兵的原因,酒樓突發很大的變故,他就更想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


    其間,他幾次都忍不住要出手,因為那說書的小女孩一直在說自己的事跡,他實在不明白,這小丫頭為何如此倔強,非要將自己的事跡說完才肯罷休。


    他覺得這小丫頭跟小乞丐玲玲有些相似,是不是乞丐都是如此,如此倔強?


    他覺得她既然拚死也要將他的故事講完,那麽自己也應該給她一些迴報的,以如今葉家的能力,養活這麽一個小乞丐其實不難。


    誰知周小娥卻是搖了搖頭,一雙眸子中滿是堅定,“我還要走遍雲雪帝國,把你的故事說給別人聽?”


    葉秋一愣,皺眉道:“剛才的事情難道你還不明白?你要是在雲雪帝國繼續說我的故事,會被打死的。”


    周小娥嫣然一笑,“我不怕。”


    葉秋看著她的笑容,看著她臉上依然紅腫的手印,覺得有些心痛,柔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周小娥道:“因為葉大哥是一個好人,好人不應該被人們忘記,這是師父生前教我的道理,這對別人來說或許不是什麽大道理,但對我們說書的人來說,卻是最大的道理。”


    葉秋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他是好人,帶著幾分感激,笑著道:“謝謝。”


    他突然上前一步,拉著小女孩向著外麵走去。


    周小娥被他這舉動嚇得有些愣神,隻能任由葉秋將她拉出酒樓,拉到街上,然後走進一家琴坊。


    葉秋指著一把木琴問道:“這把怎麽樣?”


    周小娥一愣,點頭道:“很好!”


    葉秋道:“那就它了。”


    周小娥急忙搖頭道:“我不能要。”


    葉秋掏出銀錢,丟給老板娘,笑著道:“要說書,沒琴可不行,但你要答應我,說書可以,但不能死了,以後我還有很多故事要你說呢。”


    他將琴遞給小女孩,道:“這把琴就算是你給我說故事的報酬了。”


    周小娥有些猶豫,葉秋突然冷聲道:“你要是不收,以後就不能說我的故事了。”


    周小娥伸出手,接過木琴,仰頭看著葉秋,淚眼朦朧,語氣有些哽咽,“謝謝。”


    葉秋道:“記住,別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找到你師父的墳墓,把他挖出來,然後挫骨揚灰,讓他死也不得安寧。”


    周小娥一下抬起頭來,滿是難以置信的看著葉秋,很顯然對葉秋剛才的話全都當真了。


    葉秋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著道:“傻姑娘喲,我是騙你的。”


    他蹲下身來,平視著這小女孩,柔聲道:“但我真的不想你死。”


    琴坊外,偷偷跟來的朱小七看著這一幕,眼眶微紅,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很羨慕那個說書的小女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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