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帶上手套開始清理遺骨,那些纏繞的衣服絲織品是都要被取出來的,除了骨骼和保存完好的隨葬品,其餘的一並清理幹淨。這活兒是個細致活兒,人腐爛後骨頭就隨之分開,取出來的骨頭要按照原本的樣子放在地上的一塊白布上,還是按照人形。


    惹頭的順序依次是頭、胸、上肢和下肢,零散的星頭哪裏取得放迴哪裏,那些粘在上麵的物品要用刷子刷掉。這孔家二老的骨頭都呈土黃色,算是標準的黃金骨,這種骨頭沒有問題,完全可以遷墳。


    查文斌花了約莫有一個時辰總算把這些都給清理了出來,又把原先的棺材給清掃了一遍,這時候要把兩口棺材從土裏徹底抬起來。抬完之後再往下挖三尺深,這些土要一並帶走,等會兒要鋪在新墳裏麵的地上。


    人死後會有液體滲出,當時也就跟著流入了這些土裏,所以這些土也叫做血土,裏麵是有先人身體的一部分的。要不然貿然把棺材推進去,那就是讓仙人身體葬的不完整,也是屬於大不敬。


    弄完這些,再又把那些遺股按照原來的順序再放迴去,蓋上新的絲綢被子,有些要放進去的陪葬品也一塊兒入棺,這裏就相對沒有那麽繁瑣了。無非便是讓親人再看最後一眼,有什麽想說的都現在說了。


    接著便是二次封棺,查文斌拿著斧頭,刃口向上,這裏要注意,封棺一定不能拿榔頭非要用斧頭,至於為什麽嘛,大概是咱們過去的木匠手藝高的一把斧頭能劈能砍能敲。


    手拿斧頭也要記住了,這封棺材隻能敲五下,分別是前後左右,然後再迴到最前方敲最後一下,一定得要這樣的順序。你要是亂敲一起,那主人家看見了可是要罵的,喪葬傳統在農村地區那是格外講究的,哪朝哪代都得遵循這樣得規矩。


    先是封那老太爺的,查文斌拿著斧頭開始喊了:“手執金斧要封釘,東西南北四方明;朱雀玄武來拱照,青龍白虎兩邊排!”


    “咚”得一聲,一斧頭腦結結實實照著棺材頭砸了下去,嘴裏喊道:“一釘添釘及進財!”接著換個位置再砸第二下喊道:“二釘福祿天降來!”然後便是“三釘三元及第早,四釘子孫滿廳階!”最後一下一氣嗬成同時大喊:“五釘代代子孫大發財!”


    這些個口訣便是封棺訣,一給東家討個吉利,二呢遷墳以前都是被看作喜事而非喪事。


    接著再換那孔家老太太,查文斌也是一樣的步驟,不過這一迴換了個口訣罷了,叫作“一封天官賜福,二封地府安康,三封生人長壽,四封百煞潛消,五封子孫世代榮昌!”


    就這樣,兩口棺材全部封好了,查文斌再轉身又去尋那百千裏,接著再來的事情就看他怎麽辦了。若是非得還讓查文斌來,那麽以他的個性是肯定要點破那墳的格局了,可是周邊尋了一圈,那百千裏卻不知了去向,剛才現場的人注意力幾乎都在遷墳這邊,也沒人去留意那黑頭法師。跟著他一塊兒不見的還有葉秋,問胖子,胖子說他也沒去注意啊,剛才都在那看大戲呢,誰知道那小子去哪裏野了。


    這事兒鬧的尷尬了,人不見了,那隻能找啊。前前後後尋了一圈,山下孔家家裏也派人去了,都說沒見過那人,這找也找了,喊也喊了,孔老大隻能眼巴巴的瞅著查文斌了。


    想想這事兒前後還是不對勁,查文斌就拉著那孔老大在一邊問:“那個先生你是怎麽認識的,怎麽把他請來的,他又是怎麽跟你說的。”


    孔老大原原本本的把前後經過都跟查文斌說了一遍,說當年要不是這人指點自己指不定還在哪裏要飯呢。查文斌聽完心裏對那人就有了點判斷:第一,給孔老大算命的時候絕對是胡咧咧;第二,這人有點本事不假,但是路子邪的很,殺伐太重;第三,他懷疑百千裏是故意的。


    這時,葉秋又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這人從來都是一臉冰霜的樣子,徑直穿過人群在查文斌耳邊低語了幾聲,查文斌聽完那眉頭是接連皺了好幾下。


    原來一早查文斌絕對不對勁的時候就跟他倆打了招唿,葉秋的心思就完全放在了百千裏身上,查文斌正在安排破土的時候,乘著現場的注意力開始轉移,葉秋看到百千裏就悄悄往後退。因為怕打草驚蛇,葉秋特地等了一會兒再跟上去,以葉秋的身手想跟個普通人那是決計不會丟的,可是不想那黑頭法師腳下步子卻快得很,葉秋跟著還沒到村口的時候就不見他人影了。


    那就是有蹊蹺了,明明是他叫自己來幫忙的,又把這攤子事扔給了自己。難道說他是怕查文斌看出來自己布的風水局有問題,僅僅是怕出醜嘛?若真是如此,孔老大既然和他相識又是花錢請迴來的,沒有道理來擺上孔老大一道啊。


    事到如今,查文斌也隻好實話實說了,他看今晚上人也挺多,就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家夥兒聽我說,各位長輩、叔叔伯伯,嬸嬸嫂子,大哥大姐。孔大爺您請的那個先生估計是有事先走了,我呢這邊有個事情想說一下,因為這墳不是我選的,我怕以後萬一孔家走的不順會把事情怪到我頭上。”


    他這話一說,別人心裏那就是咯噔了一下啊,尤其是孔老大,那臉當即就拉的老長,莫不是這裏出了什麽事情?


    “大侄子,你莫要有忌諱,這都是熟人,有話直說。”


    “那我可就說了,這墳朝向不對,要是就這麽葬進去,別的我不敢保證,至少祖上不會有庇佑,至於會不會出麻煩那就看以後了。這個墓門的朝向要是向西北方偏個幾度,麵向乾位,至少還算是個吉利,不過因為這墳您又是找高人瞧過的,晚輩隻是湊巧過來幫忙提個醒,怎麽拿捏還得孔大爺您自己做主兒。”


    這個結果是孔老大萬萬沒有想到的,也更是現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剛好胖子那張嘴又是欠,衝著孔老大就譏諷道:“胖爺一眼就瞧出那是個江湖混混,你這老頭好不識貨,定是被人花言巧語騙了錢財,哈哈……”


    孔老大那張老臉這下是徹底綠了,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幹脆撲向那那兩口棺材抱著就嚎啕大哭啊:“爹啊娘啊,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您二老顯靈告訴我可怎麽辦啊。”


    別的人也都說啊,要不酗子,你就好人做到底給想想法子吧。其實查文斌剛才那一套流程下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服的,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這些個規矩現在懂得人是真少了,查文斌那做的是有模有樣,滴水不漏,不少人都開始盤算若是以後家裏有個什麽事兒就去找這個年輕人辦就行了。


    被人扶起的孔老大哭哭滴滴的又到查文斌跟前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侄子,叔這事兒你看要不你給拿個主意算了?”


    查文斌實地勘察了一下,這墳要改恐怕得幾天得功夫,棺材出了土又是不能見光得,那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地方把它放起來。


    “這樣吧,您一會兒找個地方把棺呢先收著,上麵記得要用黑布蓋著,下麵要用長條大板凳架著。板凳腿又要放進臉盆裏,盆裏又要放著水,這樣棺材就不算二次入土緩幾天也沒事。我呢等會兒把要改動的地方方位都告訴你們,你們找人去施工就行,改好了我再來給下土都沒事。”


    見查文斌答應了,那孔老大也是感激的很,默默地又掏出一把錢來,不過這迴查文斌是真的拒絕了,連同胖子那也吃了他一個白眼。他這個人對錢財看得比較單薄,道士做事收個香火錢那也是應該的,可他覺得已經給過一次就夠了,這迴是堅決不肯再要。


    不過那棺材要放在哪裏呢?這孔老大可就犯難了,這倆玩意雖說裏麵是自己爹媽,可抬迴家那是萬萬不可的,過去吧還有義莊,可現在哪裏還有那地方。思來想去,整個洪村適合放這兩口棺材的隻有兩個地方:那座大廟還有便是大會堂!


    大廟這個地兒剛一被提出來就被查文斌給否決了,那地方邪門的要緊,而且幾年前那檔子事兒洪村裏還有不少人是記得的,當時也是這個小年輕。就因為那事,大廟那附近至今隻要太陽落山就沒人敢再過,平日裏孩子們都被再三囑咐,上哪兒玩也不敢上那裏。


    而另外一個地方大會堂,那反正是村裏的集體東西,這麽些年都又一直空著,說荒廢吧也就那樣,估摸著他孔老大出馬跟支書打個招唿最多一條煙的事兒。


    “行,那就先擱在大會堂吧,幾個小兄弟辛苦,我孔老大絕對不會虧待大家的。”說著一邊散煙一邊又差人把棺材往山下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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