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村,我自幼長大的地方,我熟悉這裏的每一座山,每一塊地,每一條河,每一寸草。,. 。用大人的話來說,閉著眼睛我都能走迴去,現在我就出現在洪村的村口,古老的牌坊略帶著曆史的滄桑,斑駁的石匾上刻著渾厚有力的字跡,這是我的家鄉,生我養我的地方。


    我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道:“幻覺,該死的醒醒!”


    滿麵的鮮血開始凝固,黏糊糊的手感夾雜著濃濃的腥味,四周的涼意充斥著每一個‘毛’孔。洪村的牌坊後麵就是一條小路,小路的兩旁各有一些顧老的建築,這些建築多是黑白‘色’調,屋頂上蓋著的是太湖苕溪流域最常見的石板片,屋子的木梁朝外挑著,會有數根大海碗粗細被削去樹皮的枝幹頂在上方。樹幹的下方和馬路相連之間有一塊圓石頭,石頭上會有一個淺淺的坑,那是日積月累留下的壓痕。


    小時候,這裏便是洪村的街,那些老房子裏會有米鋪、布店、雜貨鋪,總計四五家從事著國營買賣的商店便是洪村唯一的商業中心。


    隻可惜,這一切都在文革後毀去,一場大火將挨著的老房子燒的隻剩下焦黑的殘磚,再後來等我從東北迴去,這裏新起的已經兩層的樓房,原本的商店依舊還在,隻不過身份換成了村民自己,不過也沒有了小時候該有的那份味道。


    現在的洪村老街出現在我的眼前,一切如舊,隻是原本應該熙熙攘攘的街頭上空無一物,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著寫著“奠”字的白燈籠,一片蕭條和寂靜,偶爾從眼前飄過的是剪成銅錢狀的紙錢和成片的黃表紙。


    村上頭緩緩的走來了一支隊伍,隊伍中的人紮著白‘色’的棉麻,隊伍的前端是幾個孩子在大人的攙扶下把玩著手中的白‘色’‘花’圈。浩浩‘蕩’‘蕩’的隊伍從遠處一直綿延,洪村幾時有這多的人?


    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開始在人群裏出現,這些人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麵無表情,除了風聲吹動地上的紙錢之外,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我有了一絲彷徨,我很想知道棺材裏躺的人是誰?


    “這是怎麽迴事?”我下意識的往葉秋身邊挪了挪,這就跟變戲法一樣,至少出現在我眼前的“洪村”並不是現在的洪村。


    “這是很多年前的洪村,我記憶裏的那個洪村。”葉秋輕輕的說道:“看吧,它似乎從來沒有變過,隻是這裏人換了一輪又一輪,洪村還是那個洪村。”他輕輕的對我笑道:“小憶,這景‘色’很美吧?”


    “美?”我的聲音裏多了一絲顫抖,這能叫美?很快,我便從他的話裏反應出了:“你說什麽?你想起了什麽?”好像這家夥已經失憶很久了,他到底在說什麽啊?


    葉秋看了我一眼道:“小憶,有個事情我一直都想和你說。”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我甚至從他的眼神裏讀到了一絲同情。


    我尷尬的笑了笑:“別這樣好嗎,有點不能接受,有事你就說吧。”


    “我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葉秋說道:“其實有很多時候,我根本看不見你,也聽不到你和我說的是什麽。”他頓了頓道:“文斌一直不讓我說,可是我想人不能一輩子都在欺騙自己對嗎?”


    “嗯!”雖然我不懂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可是我依舊覺得他今天的話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便笑道:“難得聽你話這麽多,反正他也不在,有什麽咱就說什麽吧。”


    “你想知道剛才我埋的那個人是誰嗎?”他的表情中帶著的已然有些痛苦了。


    我詫異的問道:“不是胖子嘛?”


    “不是。”他搖搖頭道:“那個人……是你!”


    頓時一陣天昏地暗的感覺開始襲來,這家夥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顫抖著嘴‘唇’,勉強的迴答道:“你,你開什麽玩笑?別這樣哥們,有事咱就說事,我扛得住,可不帶這麽嚇人的啊。”看著他的痛苦表情,我心中真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葉秋是什麽人?他說謊的幾率有多大?


    “他一直不讓說,終究你是會知道的。”葉秋繼續說道:“小憶,你已經沒了,很早就沒了,隻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我已經要瘋了,別過臉去喝道:“神經病,我好吃好喝的哪天不是活蹦‘亂’跳的!”


    “我不會說假話的,你自己看看吧。”說著他給我遞來一張泛黃的照片,這張照片我認得,是那一年我們幾個從東北知青逃出來後拍的集體照,每個人照片的背後都簽著自己的名字,我的那一張一直是貼身放在口袋裏,因為他是我青‘春’的所有記憶。


    我小心翼翼的接過,看著照片上一個個熟悉的麵孔,我的心跳進一步加大。這張照片上一共有四個人:我、胖子、文斌和小白,我們一人一張,葉秋是從哪裏來的呢?


    這張照片保存的還算完好,我記得當時每張照片背後都有簽名,隻要我翻過來我就知道這張照片是屬於誰?答案離我近在咫尺,可是這個關頭我卻有些害怕,心中那個聲音在告訴我,它好像是屬於我的。


    泛黃的黑白照片留下的是青‘春’的記憶,照片的背麵是屬於我們的時光。略顯潦草的字跡清晰的刻著兩個字“夏憶”,那一刻,我的世界裏隻有灰和白。


    是我的,這是屬於我的照片?應該不會有錯,可是“為什麽?”我呐喊道,有液體開始從我的眼窩裏打著轉,從我臉頰上滑過的時候卻沒有溫度,用舌頭‘舔’舐,很澀。


    “我們這幾個人,終究是逃不脫命運的。”葉秋蹲在地上歎了口氣道:“你的事隻有你自己不知道罷了,我和文斌都是早就知道的,走吧,小憶,別再留著了,去找到胖子然後告訴他,我們都會迴來的。”


    “可以告訴我嘛?你們到底知道一些什麽是我不知道的。”我是在哀求著他,人都有一死,可是我不想這樣死的不明不白。


    “輪迴,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和別人不同。小憶,走吧。“不知何時查文斌也出現了,他的眼珠子通紅的,我轉過身,默默的看著他,我多想告訴他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死去,抓著手中的照片,我的視線開始慢慢模糊,我的眼中開始出現了多個人影。


    有人說,你死之前看到的景象便是你這一生最留戀的,如同一張張的幻燈片在我腦海中飛速的流逝,可是我真的就要這樣的離開了嘛?我甚至還沒來得及遇到我愛的人……


    “咚”得一聲,這便是我離開這世界聽到最後的聲響,一切結束了……


    為什麽我會死?因為我必須死,有人想要我死,這個人是誰?到死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


    據說,人死後的幾分鍾內,大腦還是清醒的,還可以聽見,還可以看見。我模糊的聽到了一些聲音,終於,我相信原來我真的是那樣被殺死的。


    人有好多種活法,人也有好多種死法,誰也不曾想到我就是這樣的死了,因為在我的心底我已經相信自己死了,無論是誰都無法用手掌撫平我那睜大的眼珠,因為我不甘心,因為我不瞑目。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一開始就被設計好的‘陰’謀,而我就是這全盤‘陰’謀裏的一顆小小的棋子,到了必須要舍棄我的時候了。


    沒錯,我是被嚇死的,因為在極度缺氧的情況下,我相信了那具屍體是我的。是誰從我懷裏偷走了那張照片?為什麽會是葉秋?難道真的是他嗎?一直到死,我也不會知道答案。


    人死後便是那樣了,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體會到死亡的感覺,冰冷而又黑暗。緩緩的,我的世界裏開始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的那一頭似乎有我熟悉的人在對我招手。渾身開始有了暖意,我起身,走在這條大道上走的很輕快,我迴頭,卻發現身後什麽都沒有,是一片漆黑,而我的前麵卻有著無盡的光明,於是我走向了那一頭。


    有生之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經曆了多少自己不明白的事,稀裏糊塗的過了二十幾年。這應該就是叫陽關道吧,前麵應該就是那座奈何橋了,橋的那一頭會有孟婆嘛?就是有,我想我也會問問她,到底什麽才是真相?


    到了這裏,道士的前傳一部分算是結局了,我留下了很多沒有填的坑,是因為我們即將開始卷二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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