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呢,打算幹嗎去?要不就在這兒呆兩天。”


    那個奇葩男甩了甩已經掛到鼻子上的劉海用一種極其飄逸的眼神對查文斌說道:“龍爺要我去一趟山東,就是那個什麽蓬萊島,搞的和真的似得,我下午就得走。”


    聽說這位爺要離開,我那個懸在嗓子口的心又給掉了下去,不過接下來他一句話再次讓我崩潰:“迴頭我跟龍爺說一下,老把關我關在家裏也不行,過陣子我來投奔你咋樣?我發現這外麵的世界比我們那地方好玩多了。”


    “投奔我?”查文斌苦笑道:“我現在連家都沒了,寄宿在朋友這。”


    接著那哥們就一把摟住我的肩膀道:“你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都是自己人,那麽見外幹嘛,就這麽說定了,改日再來。”


    “哦對了,小兄弟,你床底下那把黑傘裏的東西最好這兩天叫1982給你處理一下,我怕日子長了晚上他會吸你陽氣。”


    我:“……”


    送走了那位爺,查文斌這才想起那把傘還在我那,翻開床底一瞧,還好沒被我媽發現,要不然準是一把火給燒了。不過思來想去,這幾個人到底是有什麽關係呢?


    胖子嘴裏叼著牙簽分析道:“都是一家人,關係分別是父子、女婿和老丈人,不過聽小憶說這老頭也是個老實巴交的主,這是有多大仇非得跟他們家下死手呢。”


    查文斌想了想道:“晚上帶我去你那表舅姥爺的墳山,我去問個清楚。”


    那個墳山怕是晚上都上凍了,爬上去也費勁,我看著那把傘道:“幹嘛不在家裏問,反正人,哦不對,是魂不是在這傘裏麽。”


    “這是暫時寄放的,不是長久之計,你這表舅姥爺算是個苦命人,他的墳我估摸著被人做過手腳,不然不至於有家不迴在外頭飄著。”


    “那還是早點去吧,那鬼地方,不是墳還是墳,一眼掃過去到處都是墳包子,天黑了真容易著道。”


    吃罷晚飯,我們仨找了個借口說是出去玩兒,那時候我堂哥家裏有一胯子,就是三輪摩托車,他爹是政府裏的,條件算不錯。我去找他借了車,三個車突突突的就奔著隔壁村去了。


    冬天的夜黑的早,五點半的光景路上就看不見十米遠了,腳踩在凍硬的雪地上“嘎嘣、嘎嘣”作響。上那山我是一百個不樂意,走三步向後滑一步,三個人是連拽帶拉的上了半山腰,竟然用了足足一個半小時。


    不過這地兒不錯,站得高,看得遠,我那表舅姥爺的墳在這一圈墳窩子裏略顯寒酸。有錢的大戶那會兒都已經用磚塊水泥外麵再貼一層瓷磚了,可憐那表舅姥爺的墳還是黃泥加石板片的,前麵兩個墓碑也沒有,說句不中聽的,兩年一過等他們家老太太也過世了,估計這地方就是一無主孤墳。


    查文斌拍了怕那黑傘輕聲道:“老大爺,出來了,到家了。”


    我什麽也沒看到,隻是看見查文斌把傘抖了一下,然後再把傘慢慢撐開放到了墳堆上,這個時候奇怪的事兒來了!


    那把傘有一點像現在的長柄自動傘,不過那時候的傘得靠人力撐開,沒有彈簧,收起來呢,也靠人力,上麵有個卡口卡住傘柄。那種傘一旦撐開就很難收起來,那時候都是純手工打造,用的都是純鋼,可不是現在這種軟噠噠的鐵皮傘骨能比的。


    傘才被查文斌打開放到墳山,立刻就自動收起來了,然後“啪”得一聲滾落地上。


    胖子那廝又在滿嘴胡咧咧了:“喲,這老爺子貌似不太樂意迴去啊,合著還是小憶家裏睡的舒坦,那行,咱帶迴家繼續讓他給小憶作伴。”


    “胖子,你信不信過陣子去廣州我把你賣給老黑?”其實我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說實話,真要我繼續帶迴去,那我是打死也不樂意的。


    再看查文斌撿起那把傘靠在背後不停的繞著那座土墳轉悠,瞧了半天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石板上。


    這種墳的樣式在浙西北比較常見,外地的朋友可能沒見過,我先說一下。


    找塊平地,打個坑,坑不深,大約是半個棺材的深度,樣式麽套著棺材大小略寬。下葬的時候把棺材直接放進坑裏麵,然後繞著棺材用黃泥土或者磚頭砌牆,和造房子一樣。牆的高度比棺材略高出十公分,然後再用造房子的方式在牆頭和槍尾之間架一根梁。


    這根梁也叫做墓梁,這東西是十分講究的,按照規矩,得長子親自拿刀去山上砍,然後再親自背上墳上架上去,以表示自己的孝順。


    上好墓梁,接著就是打寸,和蓋房的原理是一樣的,最後釘上瓦條,瓦條上再鋪一層厚厚的石板,再然後弄點石灰混著黃泥密封起來即可。


    這種墓的好處就是結構簡單,施工量也小,還方便以後遷墳。那壞處自然就是容易坍塌,也容易漏水,反正一般就是窮人家用用的。


    我看到查文斌伸手去掃那石板片上的雪,心想著這家夥該不會想要開棺驗屍吧,這事兒要傳出去,那可是要觸黴頭的。


    “文斌,你?”


    “我就瞧瞧。”一塊石板一塊石板的被拿下來,也就兩層,看來這幫不孝子是真的太懶了,完全沒把這爹當迴事,就這麽薄的頂,最多三年就會爛透了。


    “手電借我用一下。”


    我把手電拿給查文斌,他已經把那墓頂給掀了一個大洞,順著那洞裏他打著亮摸索了一下,我看他表情不是那麽的自然,剛想問就看見他把一團東西猛得朝地上一砸。那大雪地上白的鋥亮鋥亮,一塊巴掌大黑漆漆的東西格外紮眼,剛好就落在胖子的腳邊。


    “啥玩意這是,窮老頭不會有啥值錢的寶貝的,查爺您這是學我盜墓呢?”


    查文斌這時把石板一塊又一塊的放了迴去道:“你好好看是啥?”


    我和胖子蹲下去一瞅,嘿,這玩意還真認得,而且我極度的反感這東西,從小就怕,其實是惡心,那是一隻啦蛤蟆的屍體,都已經幹了。那蛤蟆的腳上有一根紅繩,嘴巴裏含著一塊銅錢,那銅錢被人用紅繩戳穿了蛤蟆的上下嘴皮子,給那銅錢封在它嘴裏了。


    “有點意思啊,這個是不是招財進寶啊?”


    胖子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在廣州,這種蛤蟆造型的嘴裏含銅錢的玩具我可見過不少,很多人開業櫃台上都會放一個。


    查文斌那邊也幹完活了,重新把墓頂給封了起來,他過來指著那幹蛤蟆說道:“你們說的那是三足金蟾,那個是個瑞獸,但是這個不是。這個東西也不是你們認識的癩蛤蟆,癩蛤蟆我們這都有,小河邊,田溝裏,那是有水的地方。這東西叫做黃蛤,是生活在山上的,下不了水。”


    “還有在山上生活的癩蛤蟆,這還真新鮮啊。”


    “別小看它,這玩意劇毒無比,可它也是寶貝,它嘴裏含的那枚銅錢叫作通天鑒。銅錢是仿造天圓地方的典故,蛤蟆嘴大能包下天地,用這個法子過去我們道士裏頭有用來辟邪的,誰家宅子裏要是不安生就弄這東西吊在自家門梁上,神鬼都會繞道走,比八卦鏡還好使。弄這麽個東西綁在墓梁上,這不存心讓人家魂魄入了不了地呢,這就等於是在你這表舅姥爺的黃泉路上設了一道攔路卡,陰司的人過不敗,你這表舅姥爺也過不去,隻能在外頭漂著。”


    “你咋發現的?”我問道。


    查文斌指著那墳頭上的石板道:“我看到那幾塊石板下麵的鹽漬比較新,和旁邊的比位置有些移動,估摸著被人下過手腳,果不其然。懂這種東西的人,應該是學過的,不過心術太邪,淨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這迴他把傘再次撐開又放了上去,果然傘沒有閉合了。


    查文斌在附近扯了一些雜草一把火把那傘給點了,又添了一炷香,一疊紙,然後對著墳頭說道:“老爺子,生死兩條道,既然走了,就好好上路,晚輩也不打擾你了。今晚記得給我說說是為啥,前因後果的講個明白,過了正月十五,我來替你超度,保管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我不知道查文斌打算晚上再哪見我那表舅姥爺,總之那一晚,我是和胖子一塊兒睡得,家裏的門窗仔細檢查了好幾遍,還特地往枕頭下麵放了一把剪刀,人說這樣辟邪……


    不過那一晚,我好像睡的也不怎麽踏實,我在夢裏見到我表舅姥爺了,我夢到他騎著一頭驢衝我揮手,一邊走一邊扭頭對我笑。第二天起來,我隻覺得自己渾身酸痛,說不出的累,才走出門就看見查文斌那家夥已經在院子裏跑步了。


    他有個習慣,無論是寒冬還是酷暑,每天早上起來會跑步,知青那會兒也是,不管農活幹到幾點早上照樣跑。據說他小時身體很差,隔三差五的生病,怕是叫他師傅給逼出來的這習慣吧。


    “睡的好嗎?”我問道。


    “還可以,不過下午我們還得去一趟狀元村。”


    “咋了?”


    查文斌從毛巾擦了一把臉道:“你表舅姥爺昨晚告訴了我一點事兒,我得去驗證一下。”


    我嘴裏剛吃了一勺子稀飯,那一下給我嗆得差點沒把氣管給燙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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