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剪沿著眼角特有的紋路向前行進,眼皮如同紙片般向兩側自然分開,青蛙眼角膜漸漸暴露在視線之內。


    紅嫩帶有一顆顆米粒狀的白點,白點以詭異圖案排列,將最中心的三角眼球牢牢包裹著。


    眼球的後方是一根根蒼白色宛若絲線般的神經網絡。


    眼角膜,眼球,神經網構成了完整的眼睛結構。


    眼睛移植,便是如機器零件般原封不動拆卸下來,然後在重新組裝到另一個生靈的身上。


    聽上去簡潔明了,卻是整個紅土大陸最讓人費解的課題。


    即便在巫醫中,能夠完美實現器官移植的依舊是少之又少。


    器官移植,在巫醫體係中必須掌握治療術,變形術,器官攝取巫術,精靈嫁接術和再生術,五種法術齊備方能完成最基本的器官移植。


    治療術作為傷口恢複使用,變形術可以讓不同物種變成相同物種,器官攝取巫術則是整個巫術核心,精靈嫁接術是在器官摘取後能保證移植,再生術和治療術效果相同,不過作用的位置更深,完全可以透過表皮植入到皮肉層下方。


    隻有五個法術齊備,才能保證整個器官移植的成功進行。


    同樣,能完整掌握器官移植,絕對是紅土大陸上拔尖的巫醫。


    如同李自然這樣隻掌握簡單蛙變形的巫醫學徒,涉足這個領域絕對可笑,不過他有自己的辦法。


    甚至他的方法成功率遠遠高於那些大巫醫,而手術後的病發率則低的驚人。


    李自然放下手術剪,開始從旁邊的銀盤中拿起一把捏著,輕輕撥弄開覆蓋在眼球上的眼角膜。


    第一步,先將眼球取出。


    這絕地有難度,但他對青蛙的結構了如指掌,到現在為止,他已完整解剖過一萬七千二百八十三隻青蛙。


    細小的鑷子穿過狹窄的眼眶縫隙,將眼球置於鑷子的中心地帶。


    李自然沉著氣,這時候他必須要小心自己的力量,任何一丁點的誤差都有可能將這顆眼球捏碎。


    夾住!


    放開!


    再次夾住!


    這是必要試探,讓他感知到眼球和後方神經網絡的牽扯程度。


    “比一般生物要強,和人類相似度吻合!”


    這是他對美杜莎變形後青蛙的判斷,意味著他可以多出一點力氣。


    雖然改變了形狀,但生物本質並沒變。


    他開始加力,眼球開始脫離固有的眼眶槽向高處升起,同時一根根細密的白色神經從嫩紅色的血肉中抽離出來。


    李自然沒敢喘息,雙眼緊盯著那枚蒼白色三角瞳孔,他需要再拔高一些。


    鑷子的尾端終於開始露頭,這意味著眼球正式脫離眼眶,標誌著第一步的成功。


    但第二步便需要馬上開始,切斷神經網絡。


    神經網絡極細,密密麻麻如同線頭,李自然必須保證每一根神經的完整,但凡有一條神經未能提取成功,那麽移植成功後,便會出現視線模糊等各種後遺症。


    這是李自然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這個細節更關鍵。


    而想要精準的定位神經網絡,依靠的隻能是經驗。


    123條!


    在短暫觀察後,李自然確定答案,同時手上已出現了手術剪。


    他需要利用眼球將神經網絡從血肉中牽扯出來,在寸息之間剪短然後送到準備好的溫養液中。


    李自然拿著鑷子的右手緩慢向上抬升,另一隻手如同潛伏在雪中的獵豹,隨時等待致命一擊。


    空曠的房間中沒有一點聲音,甚至李自然自己的唿吸都被其本能的壓製住。


    他在冒汗。


    可兩隻眼睛卻如星辰般緊緊盯著那宛若蛛絲般的神經。


    突然


    左手動了!


    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什麽,隻聽見‘哢擦’一聲,眼球帶著一根根細密的絲線,已被塞進一個封閉的拇指瓶中。


    一刀!


    123條神經網絡!


    渾濁的溶液中,宛若盛放著一隻詭異章魚,不斷的上下懸浮。


    這個時候,李自然終於可以出口氣,但也不過是短暫休息。


    配置的溫養液能夠將神經末端硬化,這樣可以方便將眼球移植進宿主體內,但卻不能長時間呆在營養液中,時間一長,眼球就有可能壞死。


    所以,在短暫休息後,就必須破開巴巴羅眼角了。


    李自然打開巴巴羅那隻瞎眼,多年的傷口已經完全結痂,生成了新的血肉組織。


    這對李自然是小事,剪刀輕而易舉的破開眼球,開始用最小的鑷子一點點的清理眼眶中的爛肉。


    這很麻煩,很需要耐心。


    不過耐心李自然不缺,現在他所擔心的是巴巴羅的眼睛因為長時間處於失明狀態,末端神經已經完全壞死。


    如果那樣的話,他必須消耗複蘇藥劑,那很貴,李自然的存貨也不多,而且手法相當麻煩,所要消耗的精力會直線提升。


    即便那樣,也不可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手術成功。


    若是失敗就必須終止這台手術,在確保巴巴羅的神經網完整後再繼續。


    碎肉一點一點的從眼眶中清理出來,在那空洞眼眶中微微蠕動的血肉神經給了李自然最好的消息。


    神經末梢並沒出現壞死症狀。


    李自然笑了笑,稍微鬆了口氣,現在並不是眼球移植的最佳時間,溫養液還需要作用一會兒。


    趁著這段時間他可以將美杜莎眼角膜取下來,然後為取出另一顆眼球做些準備工作。


    眼角膜的提取簡單的多,前世最簡單的眼科醫生都能完成,幾分鍾時間一張拇指甲大小的薄膜便出現在銀盤正中。


    “開始大工程!”


    李自然給自己打了打氣,神經的對接絕對是大工程,需要將微末的神經元如同電線一般連接起來。


    這可不是用手,而是用細小的鑷子,一點一點的將兩根神經對接在一起,然後用複蘇藥劑融合在一起。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灰狼領迎來了夜晚,街市上已出現了奴隸商人的叫賣聲和各種酒館開張的聲響。


    還好,絞刑架處於領地最外圍。


    在沒有新的絞刑要出現的時候,沒人願意來這種地方湊熱鬧。


    如果這時候有個人冒冒失失的闖過來,不要說是個人,就是一隻小動物叫上一聲,李自然的工程就絕對會失敗。


    不得不說,這是個幸運夜。


    在李自然將最後一根神經對接起來後,並沒出現特別變故。


    巴巴羅變身的青蛙的右眼出現了一顆三角狀的眼球瞳孔,李自然忍不住笑了,沒有什麽比圓圓滿滿完成一筆手術更有成就的。


    現在他有些累,連續高強度的勞作耗盡了他的心神,可他清楚這個時候根本不能夠休息。


    低下身從口袋中摸出另一個拇指瓶,瓶子不再有渾濁液體,而是一束金燦燦的光芒。


    神聖藥劑


    出自人類帝國的高級藥劑,能夠瞬間治愈傷口。


    每當看到這瓶光芒的時候,李自然都對這個元素潮汐和人類讚不絕口。


    來自於神聖帝國的人族竟能夠從席卷整個紅土大陸的元素潮汐中,提煉出這種能夠瞬間讓人痊愈的藥劑。


    太偉大了!


    這小小的一瓶藥劑,能夠在轉瞬之間讓傷口恢複如初,這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能力。


    可惜,和以前高昂的消炎藥相比,神聖藥劑的價格也不便宜。


    7.3個銀幣!


    他一輩子隻攢下來拇指大的一小瓶。


    “奸商!”


    李自然心頭罵了一聲,還是將這瓶藥劑對著巴巴羅右眼撒了上去。


    不愧是7.3個銀幣的藥劑。


    但這瓶藥劑能完全替換掉治療術和再生術。


    金色光芒瞬間穿透眼瞳,進入到更深層次的神經網絡,外植的眼角膜快速收縮,眼眶上開裂的傷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


    僅僅一個眨眼,青蛙的右眼已看不出半分動刀的痕跡。


    扒開青蛙的眼皮,三角狀的眼瞳中開始漸漸出現一股特有的蒼白光點。


    石化之瞳!


    李自然頗感懷良多,總算完成了。


    扭頭看著另一隻眼眶不斷滴血的苗條青蛙,此刻,他忽然發現一束詭異的白光從血瞳中向外射出。


    白光很淡,可在夜色中特別顯眼。


    白光的盡頭在自己的右手上,向著手臂看去,隻見一隻仿若蝮蛇一樣的蒼白曲線正沿著手臂向前延伸。


    以曲線為中心,一片片大理石紋路的石片如同花瓣般向著兩側蔓延,眨眼功夫,整條手臂上的皮膚似已成了石頭。


    這是…….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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