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已有42天,最近有什麽不適症狀?”做b超的婦科醫生語氣並沒多少關心,隻是公式化的例行詢問。

    “下腹最近會有音樂的疼痛感,開始是輕微的,慢慢的越來越疼。市場會有眩暈感,有明顯的貧血症狀。”作為一個準醫生,描述起來就比較準確比較得心應手。

    “初步估計是輸卵管異常導致受精卵沒能順利著床於宮腔,醫學上稱之為異位妊娠,換而言之,就是宮外孕。先做個詳細的檢查,然後約個時間讓你丈夫帶你過來手術吧,越快越好。”醫生邊脫手套邊說道,她每天看過的孕婦不計其數,根本沒有閑暇的功夫看顧病人的心情。

    顏北北躺在b超椅上,肚皮上冰涼的感覺從皮膚滲入骨子裏,沿著血脈通往了心髒。她眼睛盯著慘白的天花板,隻覺得無形中像是有大密度的空氣聚集起來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向她兜頭而來,將人困束其中,翻身無力。

    這已經是她為了確診看的第三家醫院了,顏北北覺得有些絕望了。

    她潛意識裏早已經確定有了一個生命開始在自己的身體裏生長了,隻是還有遊移,還在徘徊。

    在這之前她感受到了全世界都反對她和顏培風的訊息,舅舅,媽媽,梁隊長,還有最最殘忍的現實,無一不是對著她搖頭,無一不是提醒著她兩人的不可能……

    可是當她感應到另一個生命跡象在自己的體內的時候,那種狂喜是巨大得幾乎噴湧而出的,像是絕望的人在沙漠裏窺得綠洲,像是溺水的人慌亂間抓住浮木。這是不是就象征著,老天爺是不忍心將兩人分開的?

    可是命運總是在你覺得幾乎要被拯救的時候來一記當頭棒喝,讓你明白,之前看到的綠洲,抓住的浮木,不過隻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亦或是另一個更加深不見底淵崖……

    甘願剛進醫院大廳就看到顏北北搖搖欲墜的步子了,走近一看,臉色也白得跟紙似的,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都是豆大汗珠子,眼角還有將幹未幹的淚珠。

    “怎麽了?不舒服?”眼見著下一刻就撐不住了,他急忙伸手攙著她。

    顏北北的眼光根本是虛無的,仿佛是盯著某一點,又仿佛是根本沒有焦點。他有些憂心,將她生拉硬拽到醫生的休息室。他其實現在還是剛剛轉過來的實習醫師,隻是因為是自家的醫院,所以早已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和休息室。

    甘願倒了杯溫水轉身就看到她整個人已經到了半是顫抖半是癡呆的境地,心裏的焦

    急也越來越深,當下也顧不上什麽隱私權了,直接翻開了她攥在手裏包包,裏麵有檢查報告診斷書。

    他一眼就找準了關鍵字眼,頓時也如遭雷擊。

    甘願一直對顏北北的感覺十分複雜,但是無外乎是介於拿她當妹妹或是被她身上那種熟悉的氣質所吸引,前提都是北北在他心裏是近乎純淨的人了,像是冰雕玉刻的人兒。

    直到那天宿舍樓下兩人擁吻的一幕,在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衝擊。

    一個是他心裏默默仰望著的神一般的存在,一個是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傾盡全力保護的人,竟然到頭來都親手摧毀了他建立的一切認知。

    如果說那一刻隻是揭開了一場荒誕劇的序幕的話,那現在他手裏的診斷書,不啻於是整個劇目的高*潮了。

    而整個劇裏,他,不過是個路人。

    顏北北花了好久才讓自己拿杯子的手停止無規律的顫抖,花了好久才感知到自己仍然還存活著,花了好久才辨認出自己的所在地。

    “學長,你幫幫我……”她開口的第一句話,聲音像是高燒的患者,嘶啞而破碎。

    甘願早已平靜了下來,看著她依然蒼白的臉色,心生不忍,終於問出口:“此時此刻最應該陪著你的那個人呢?”

    他有訝異,有震驚,有憤怒,有失望。然而這些複雜的情緒,根本就有沒上台的資格。到最後,就隻剩下早已經在心裏根深蒂固的憐惜和愛護了。

    “不要,求你,不要告訴別人,不要告訴任何人。”顏北北這時候像是被觸碰到了逆鱗,仰起頭來,濕潤的眸光溫潤如水,有那麽濃的乞求。

    他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點點頭,撫了撫她柔軟的發頂,歎了口氣:“你別擔心了,我給你辦手續,學校的假我幫你去請,但是你要答應我,從現在開始,聽我的話,不能亂跑,待會兒就住院治療。”

    顏北北點了點頭,望著窗戶,語氣虛弱:“那這個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北北,你現在才二十一歲,以後還有機會。這個孩子,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留在身體裏隻會威脅到你的安全。”他隻能慢慢開導疏通,讓她不要鑽牛角尖。

    顏北北這時候反倒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苦澀異常,是啊,以後還有機會。可是,如果要孩子的爸爸是顏培風,那就是再也不可能的了吧。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她原來是這樣珍視跟顏培風共同的時光,這

    麽寶貝跟他一起擁有的物什。

    她那些矯情的自找煩惱的借口,那些拚死抵抗的城牆,通通在這一刻被擊潰被瓦解,碎成一地毫無意義的碎片。

    她記得高中的時候顏培風教她複習化學的時候,她老是心不在焉,一心惦記著未完結的言情小說。顏培風變著法地讓她產生興趣,曾經告訴過她:這世界上的愛情,有的像是酸堿中和反應,一觸即發,劇烈而短暫,最後歸於最平凡無常的柴米油鹽;有的愛情像是碳和濃硫酸,一方冷淡一方熱烈,反應需要催化劑需要升溫,最後變得麵目模糊;有的愛情像是碳酸鈣和鹽酸,反應簡單,卻生成浮躁的氣泡,轉瞬即逝;有些化學反應像是氫氣和氧氣,無形無色,最後卻融為一體,焦不離孟……

    她那時候十分嗤之以鼻,覺得顏培風這人真是不解風情,愛情這麽唯美的東西都被他形容得這麽不堪入耳。

    不過也不否認,那之後她學會了聯想記憶,很多之前記不住的反應式都能夠一次性牢牢記住了,化學成績也開始漸漸有了起色。

    而時至今日她才發現,自己跟顏培風就像是氫氣和氧氣,總是以為看不見就不存在,失去了卻終於也明白了對方的存在……

    ……

    “隊長,今晚上訓練員有個party,你要參加嗎?”蔣慎思雙手抵著下巴問。

    “有點事去不成了。”顏培風揉了揉太陽穴,從今早上開始覺得渾身都不得勁兒,又不是感冒的症狀,卻老覺得心神不寧,像是有不好的預感。“還有,在這裏我們都一樣是學員,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北北的手機鈴聲是她自己錄的音,模仿著蠟筆小新的聲音,掐著嗓子,調子也是荒腔走板。

    他卻莫名聽得心安,便耐心地等著那頭的人。顏北北常丟三落四,非得響老半天她才循著聲音從滿世界裏翻出來接聽。

    “顏培風你怎麽現在才打電話迴來?!”一副質問的語氣響起,顏培風仿佛看得到她鼓著腮幫子不滿的表情。

    “怎麽?想我想得都睡不著了?”顏培風渾身的疲憊盡數散去,望著窗外混黑的天際,小丫頭估計是剛睡醒。

    “誰要想你啊臭不要臉的,我待會兒還有第二節課呢,快要遲到了我先走了啊。”隻聽得嘟地一聲,顏培風哂然,這丫頭,啥時候都慌裏慌張跟趕趟兒似的。

    他收了電話,嘴角一直都保持著弧度,眼神放得很遠,閃著星辰的光芒,北北,你等著我。

    顏北北切斷了電話就開始泣不成聲了,她覺得以前那樣流暢那樣順其自然的電話,現在講起來卻像是被人狠狠地掐著脖子,一字一句如同開過光的刀,生生割在身體裏最柔軟的地方。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那裏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的階段了。

    甘願一進門就發現她在哭:“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疼了?”

    她搖搖頭,疼得,從來都不是肚子。

    “別哭了,待會兒就要進手術室了,就像是睡一場大覺,出來了就又是一個重新的世界了。”甘願站在床邊,將她摟著,輕輕地拍打著,像是哄著小孩子睡覺的母親。

    “甘醫師,院長找您,讓您去一趟她的辦公室。”俏皮的小護士留下話之後一溜煙就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別害怕,我馬上就迴來。”

    ……

    “顏北北是誰?”蔣曼婷將備份的病例扔到他麵前,開門見山質問道。

    “我的一個學妹。”他並沒有做太多解釋。

    “學妹?怎麽?做監護人的感覺不錯是吧?你當自己是普度眾生的佛祖呢?!那些個不知自愛的小姑娘自己闖下的禍你還得一個個給人擦屁股是吧?!”蔣曼婷這時候氣極了,口不擇言。

    甘願不願意從她嘴裏聽到任何關於顏北北反麵的字眼,皺了皺眉頭:“她是個還女孩兒。”

    “別的我不想多加追究,我隻問一句,孩子是你的嗎?”蔣曼婷目光如炬,盯著他。

    甘願搖了搖頭。

    “那你做什麽冤大頭,取消手術,打電話讓那女孩兒的爸媽來。”她鬆了口氣,其實作為一個母親,她是相信自己的兒子的,隻是,甘願看著溫和,其實對誰都冷清,沒什麽女孩子能讓他上心。所以她還是忍不住起了疑心。

    “不行,手術還有半小時就開始了。不能再拖了,我要下去了。”他說著便起身準備離開。

    “你信不信你踏出這扇門一步,我就能拒絕這個病人?!”蔣曼婷說到做到,提起電話準備撥號。

    甘願終於忍不住了:“哪怕她有可能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也打算這樣,袖手旁觀嗎?!”

    作者有話要說:唉,昨天本來想更新來著,迴了條留言之後後台就徹底打不開了。。。

    ps:維妞今天以白菜價把自己賤賣了。。。。求虎摸。。不然就虐北北【啊喂作

    者你還有下限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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