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牢頭雖然隻是一個底層小吏,不過他手底也管著十幾個獄卒。


    在彭州府街麵上,雖然鎮不住那種老油條,但是多少也算一號人物。


    醉酒之後忘乎所以,沒有認出麵前是誰,再加上仗著鐵司獄是他親舅舅,所以張牢頭爬起來才會突然抽刀,架到段初的脖子上。


    麵對衝撞公差的指責,段初也沒有辯解。


    畢竟張牢頭的刀,在段初眼裏,比小孩玩具還不如,他抬手之後又是手腕一翻,使了一招金絲纏腕,緊緊扣住了張牢頭的脈門。


    這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張牢頭還沒反應過來,手腕一痛,胳膊差點被段初給擰成麻花。


    隨著他胳膊的反轉,那把刀也插進了腰裏的刀鞘。


    “擰著我的手,還能讓我收刀入鞘,這次遇到硬茬子了!”


    他要想保住這條胳膊,隻能順著段初用力的方向,轉動自己的身體。


    於是在段初用力之下,張牢頭猛轉身。


    段初趁機鑽到張牢頭腋下,一隻手還搭著張牢頭的腰。


    張牢頭大聲叫痛,聲音剛發出來,又被段初用眉尖刀,頂住了軟肋。


    生命危在旦夕,張牢頭的酒,徹底醒了。


    他被擰得身體扭曲,頭也昂著,看不到段初的臉,不停小聲求饒:“小人剛才醉酒後犯渾,不小心衝撞了好漢,好漢爺饒命!”


    “噓……”段初示意張牢頭別出聲。


    恰好在這時,趙裁縫的上半截身子,已經探出到三樓窗戶外麵。


    他的手裏,還挑著一個燈籠。


    段初抬頭就能看見,趙裁縫滿臉的絡腮胡子,燈光裏根根緊繃。


    在彭州府,除了文朝天,就沒有趙裁縫,能放在眼裏的人!


    他用燈籠照照,打眼看到了下麵的段初,大聲喝問:“姓段的,剛才是不是你,從窗口跳了下去!”


    段初心說幸好跳得及時,也多虧自己功夫好,沒有在窗邊留下腳印。


    抓賊拿贓,捉奸堵雙。


    趙裁縫沒有證據,段初就理直氣壯地答話了:


    “張牢頭醉酒了,我就是送他迴家,路過這裏,你吆喝什麽!”


    張牢頭一聽是段初的聲音,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畢竟段初和自己舅舅關係不錯。


    看在舅舅麵子上,段初肯定不會對自己下死手。


    張牢頭醒酒後,腦子不是一般的靈活,馬上配合段初撒謊:“段爺,我醉酒之後身子癱軟,還麻煩你送我迴家,多不好意思!”


    看張牢頭這麽配合,段初收起眉尖刀,又鬆開了手腕。


    趙裁縫從樓上看下去,情形非常像段初攙扶著,搖搖晃晃的張牢頭。


    不過他總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


    “姓段的,你真的沒有,上過我家的三樓?”趙裁縫再次追問。


    段初理直氣壯地昂著頭,又迴了趙裁縫一句:


    “平白無故,你別冤枉好人!我段初走得正行得端,不義之財從來不取一文,再說了,你家能有什麽寶貝,值得我鑽窗去偷!”


    趙裁縫聽了,在樓上一迴頭。


    他看了看坐在床邊,一言不發的趙如意。


    趙如意還是如之前一般憂鬱,表情看似毫無變化。


    美人,往往比金銀珠寶,更招男子心熱眼饞!


    “你小子雖然不會鑽窗盜寶,但是極有可能入室偷香!哪怕老子這次冤枉你,你也要聽好了,再有下次,咱就文大人那裏見!”


    趙裁縫撂下這句就縮迴身子,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段初攙扶著張牢頭,走出好遠,才放手坐到路邊的石墩上。


    “段兄弟……”這個稱唿剛一出口,張牢頭就自甩一個大嘴巴。


    鐵司獄牛巡檢那個級別,才能跟段初稱兄道弟,他要是叫段初為兄弟,豈不是把自己,放到和鐵司獄平輩的位置上,這是不孝。


    “段爺,我可以走了嗎?”張牢頭又改口小聲問。


    張牢頭三十來歲,段初稱唿他一聲老張,又說:“剛才我從樓上,跳下來的事,你會不會說出去?”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我喝醉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張牢頭很聰明。


    段初點點頭,用拿著眉尖刀的手,拍拍張牢頭肩膀:“老張,好好幹,改日我跟魏先生說說,看他能不能推薦提拔你當管營。”


    話裏很抬舉張牢頭,但是那把刀,卻是明晃晃的威脅。


    張牢頭說聲謝謝段爺,匆忙轉身一溜煙走了。


    等張牢頭走遠之後,段初走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下,大樹的陰影裏,王婆婆拄著拐棍,身子搖搖晃晃。


    她不停輕拍自己的胸口,現在還是一陣後怕。


    “趙裁縫那廝本來醉酒很深,誰知房梁上突然掉下來一隻老鼠,正好砸在他臉上,他抓住老鼠一把就捏扁了鼠頭,鼠血亂滋!”


    “鼠血濺到他臉上,他突然就睜開了眼,老身怕挨打,隻能躲到桌子下,都沒來得及通知你一聲!”


    段初笑笑,道:“婆婆,你沒事就好!”


    他說完之後,又把王婆婆一路送迴家,王婆婆驚魂未定,隻顧發抖,也沒有心思問他,在樓上和趙如意,到底談到什麽地步了。


    ……


    趙如意的房間裏,趙裁縫提著燈籠,兩眼直瞪趙如意。


    “姓段那小子,一家幾代都是渾人,他爹就是一個大瘋子,竟然敢在雨夜裏爬上騎龍山,在山頂用刀指著老天爺,破口大罵!”


    “老天爺氣壞了,甩手發下一個雷,活活把他,劈成了焦炭!”


    “姓段這小子更像短命鬼,怎麽看都是一個,遲早挨雷劈的夯貨!”


    “你要是不想受他牽連,跟著遭雷劈,以後就給我離他遠點!”


    趙裁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不過趙如意始終沉默,麵不改色,口不出聲。


    趙婆娘摸摸口袋裏,沉甸甸的銀子,心說沒有這丫頭,自己怎麽能賺到,段初兩次送來的七兩銀子!


    剛才趙裁縫急著進房間捉奸,並沒有為難趙婆娘。


    所以看在銀子的份上,趙婆娘大著膽子,幫趙如意說話了:


    “當家的,你一喝多,就胡說八道,如意這麽乖,怎麽可能私會男子,你再嚷嚷,被街坊鄰居聽到了,無端毀了如意的名節!”


    趙裁縫也怕被外人聽到,聽婆娘這麽一勸,他冷哼一聲,走了。


    趙婆娘看了看趙如意,心說兩個人在房間裏聊了這麽久,應該看對眼了,姓段那小子肯定還會來,到時候,少不了自己的好處。


    以後這丫頭,就是老娘的私房搖錢樹!


    趙婆娘想到這,一時和顏悅色。


    “如意,早點歇息,明早嬸娘給你做好吃的!”


    ……


    趙婆娘走後,趙如意獨自坐在梳妝台前。


    她摸了摸臉上,被段初的鹹豬手滑過的皮膚。


    鏡子裏的冰冷麵容,嘴角一挑,竟然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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