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伏爾加汽車借助夜色的掩護鑽進白宮,直到停車場,司機才鬆開油門,讓車慢慢停下來。假扮成司機的特工轉過頭對葉利欽說道,“葉利欽總統,我們到白宮了。一切都安全了。”


    此時躺在後駕駛座的葉利欽才從座椅上探出頭,爬起來鬆了一口氣,這一路上他就這樣蜷縮在角落裏,甚至連唿吸都不敢過重。所幸的是一路上有驚無險,他安然無恙的來到了民主自由派的大本營,位於莫斯科市中心的行政大樓,白宮。


    至於那隊保護他的特工的死活,可不是這位俄聯邦未來領導人現在要思考的事情了,死了的話大不了就頒發勳章給他們的家屬,操縱媒體來營造一個個悲情英雄,還可以襯托蘇維埃的邪惡,兩全其美。反正不會塑造出一個領導人貪生怕死的形象。


    想到這裏,葉利欽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心想那幫蘇共高層的應變能力實在讓人捉急,等到他將政變的消息廣播出去,整個莫斯科的市民都會站在葉利欽這邊。而在軍隊根基還未穩的緊急狀態委員會悍然鎮壓民眾的話,隻會讓蘇共滑向無法挽迴的深淵。


    葉利欽的步伐加快了,他的盟友正在會議室等待著葉利欽的加入,葉利欽心裏已經盤算好了,準備建立一個由20多人組成的影子內閣。他們會被被派到位於離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70公裏處的森林中的備用轉播站領導俄羅斯。準備萬一白宮失守,組織另一個根據地,進行長期鬥爭。


    葉利欽甚至在心裏打好腹稿,準備好起草一份《告俄羅斯公民書》,煽動莫斯科,乃至整個俄羅斯的公民來反對這場針對他的政變。因為亞納耶夫計謀和行動上的失誤導致葉利欽比曆史上還要更早想出這招來對付這次的政局變動。


    葉利欽踏上最後一個大理石台階,會議室的大門正朝著他招手。他甚至能透過虛掩木門的縫隙,看到裏麵璀璨灼目的水晶吊燈所散發的白色光芒。隻要他用手推開這扇厚實的木門,裏麵就會有一群支持他的盟友坐在會議桌上等待著他的命令。


    葉利欽緩緩推開大門,卻在看到會議室場景的瞬間,握緊了冰涼的把手。


    沒有熱烈的掌聲,殷切的眼神,會議室裏一片死寂,葉利欽看到的隻是擴散的瞳孔,被子彈洞穿的太陽穴,凝固的黑色鮮血,以及倒在桌子上無聲絕望的屍體。這些死去的人都是俄羅斯政府中葉利欽的支持者,而現在兇手仿佛是借助這些屍體來嘲笑他的無能。


    “這是怎麽迴事?”葉利欽後退了幾步,他苦心積慮建立起來的安全感在這一瞬間立馬崩塌。等他轉過身,看見一雙冰冷的眼神無聲的注視著他。不知何時就那些躲藏在建築物陰影之中的身影慢慢浮現了出來,他們手持**,四麵八方的朝葉利欽靠攏。


    葉利欽瞥了一眼麵前佇立不動的身影背後倒下的那具屍體,他可以肯定連最後那位能保護自己的特工也不在了。像是知曉人之將死,葉利欽突然變得冷靜了下來,他開始朝始作俑者鼓掌,平淡的說道,“恭喜亞納耶夫和他的同夥們,你們徹底的贏了。”


    “你想錯了,葉利欽總統。沒有亞納耶夫和他的同夥,這一切都是副總統一個人親手策劃的,包括我們在去年十二月份以警衛的名義潛伏了進來。當然我們等得就是這一天。”


    原本麵無表情的刺殺者微微一笑,說道,“多麽美妙啊,俄羅斯聯邦第一任總統,也是最後一任總統了。能親手殺死你真是我的榮幸。”


    “一個叨叨絮絮的刺殺者可不是優秀的特工,告訴我,你的老板怎麽發現我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還在莫斯科的遠郊等待伏擊我的車隊。”葉利欽變得很坦然了,他甚至走進會議室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甚至在幾支衝鋒槍槍口麵前鎮定自若的喝起了水。


    刺殺者坐在桌子上,慢慢道來,“沒什麽,我的老板說假如我逮到了你,就讓我轉告你,你跟列別德將軍的通話是他一手安排的,提前潛伏在大樓內也是他早就設計好的。我們的任務就是先放倒所有人,然後再將你,和你的朋友們偽裝成集體自殺的模樣。”


    葉利欽喝水的動作瞬間停頓了,他抬起頭,盯著刺殺者,“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亞納耶夫的局,包括從最開始的那通電話就是計劃的第一步。甚至是從一年之前他就在策劃這起政變?為什麽?難道連我什麽時候會進入白宮他都算計好了?這麽大費周章的殺我,恐怕不是爭奪權力這麽簡單,看來你們的副總統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刺殺者拿起手槍抵住葉利欽的額頭,沉聲說道,“這一切,恐怕你再也沒有機會了解了。還有什麽遺言要講的嗎?”


    “有。”葉利欽抬起頭,表情因為太過激動而變得猙獰,他冷笑著說道,“麻煩你告訴亞納耶夫,我在地獄裏等他。”


    “好的。”


    然後特工的食指勾動扳機,從消音器裏鑽出的子彈帶著溫軟的血花從葉利欽的顱腔內穿過,子彈鑲嵌進地板裏麵,砸出一個凹凸不平的小洞。葉利欽的腦袋往後傾仰,破碎的顱骨跟隨著一灘腦髓飛濺到牆壁上懸掛的戈爾巴喬夫肖像畫上。猩紅暗斑,星星點點。


    葉利欽死在戈地圖的肖像畫之下,還真是對蘇聯高層絕妙的諷刺。但不管怎麽說,亞納耶夫還是在最後一刻製止了一位蘇維埃的抬棺人,還有一位掘墓者。


    距離莫斯科市中心十幾公裏之外的道路上,成群結隊的t72坦克井然有序的行走在馬路上,這些來自曼塔師的鋼鐵利刃正前往莫斯科市中心準備進行戒嚴,之所以選擇在淩晨四點多進入莫斯科,就是考慮到接下來緊急委員會在電視上發布的通告可能會讓莫斯科陷入無序和混亂之中。


    亞納耶夫正坐在編號為100的t72坦克冰涼的車頂上,夜晚清涼的風掀起他的頭發,之所以選擇乘坐坦克,這不是一次作秀,而是充分表明亞納耶夫強硬的態度和決心。而曆史上的葉利欽正是站在這輛坦克身上發表了那篇煽動人心的演講,最終導致原本搖擺不定的莫斯科戍衛師徹底的投向了自由主義陣營的懷抱之中。


    此時亞納耶夫的心情沒有比刺殺葉利欽時輕鬆多少,因為接下來他要麵對的是莫斯科的民眾,無序的自由和虛偽的民主就像病毒,深深的紮根在斯拉夫民族的血液深處,最終變成摧毀整個國家根基的惡性腫瘤。


    雖然亞納耶夫在某些政治主張上更傾向於托洛茨基主義,但理想跟現實畢竟有一定的差距,沒有鐵與血的手段,很難統治好這個疆幅遼闊的紅色帝國。


    一個帝國的劊子手?亞納耶夫苦笑著搖搖頭,注定這些人不會明白自己的苦心孤詣,或許他會被貼上暴君的字條,那些清流誤國的知識分子會將他比肩希特勒。或許幾十年後會有人為他呐喊和正名,可惜亞納耶夫再也聽不到了。


    坦克車長從炮塔爬出來,對亞納耶夫說道,“副總統閣下,我們快到了。前麵就是莫斯科市中心。”


    亞納耶夫朝他點點頭,然後迴過頭望著清晨空曠無人的大街,慢慢說道,“總得有人得用血腥和暴力來喚醒蘇維埃,那麽現在,就讓我成為這艘殘舊巨輪的舵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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