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行臉色一變,急忙大喝:“還他媽不往上頂,都哭喪著臉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舊保持著潰散的態勢,並沒有幾個人聽得進去。古三漸連發冠都被擠掉了,披散著頭發對紀行喊道,“根本沒人聽咱們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來了也不頂用了!”

    紀行是什麽人,從凡間殺出來的狠人,民間野蠻生長起來的草根,講話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別慌!我剛剛聽說,燕赤霞和千緣覺已經打過聖湖了!”

    人群裏冒出來一個聲音,“要不是你在這妖言蠱惑,我們早就已經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緣覺有這本事,老子把腦袋割下來給你當夜壺使!”

    紀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幹嘛信最壞的?今天別說是逃,但凡你們有一個要逃的,老子第一個給你們上大刑!”

    他這話一出,人群立馬嘩變,一個個對紀行都虎視眈眈的。總有那麽幾個人比較勇,當即就暗中掐訣,要對紀行使絆子了。紀行一言不發,從褲襠裏逃出來一個光閃閃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們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葉小劍。不過這把小劍剛剛出現,人群裏那些個對紀行有想法的人就慫了。

    柳葉小劍是燕赤霞交給紀行的,為的就是怕哪天紀行被人給幹了。紀行一直都喜歡比較有威懾力一點兒的兵器,當下手一抖,那柳葉小劍便幻化成一柄碩大無比的大劍。

    “我居然還以為那幾個魔徒會等我拉出幾千個人出來和他們硬剛,幾天下來沒動靜,這幻覺把我騙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緣覺就算是真的死了,咱們在這兒跟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也沒有一點兒用!現在就掉過頭去!總有人要死的,誰知道那個倒黴蛋就是你自己?”紀行大喊。

    實力永遠是支撐話語權的基石。他手裏拿著的是燕赤霞的劍,被一位頂級人仙蘊養了上萬年,一旦展露出來一點兒威力,就憑這麽些個地仙之流的憨憨,再來一萬個也白搭。

    人們終於是願意聽他說話了。所謂見劍如睹人。紀行手裏拿著燕赤霞的劍,就等於燕赤霞本人在這裏。人仙之劍的靈性本就接近於人性了,隻不過燕赤霞在把劍交給紀行之前,讓劍靈睡覺去了,否則紀行連使這把劍的資格都沒有。

    紀行繼續道,“不過是幾個從魔界流落過來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聖君親自找上來了,難不成咱們這麽多人還整不死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自己都心虛。雖說是在無相界,且處於這無想天之內,白衣聖君的實力使不出來萬分之一。但是就是這萬分之一,也足以與燕赤霞分庭抗禮了。紀行雖然知道自己牛皮吹過頭了,但是此時他仙劍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先自己騙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靜下來,紀行鬆一口氣,傳音道,“古三漸,你悄悄去天門那邊看看,別死在路上了。”

    由於成為了仙人,紀行如今的心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對於人性的思考也出現了一些較於常人有些難以理解的變化。他看著這客店裏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當初他也不過就是一介浮萍,說不清哪天就丟了性命。現在他卻已經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這客店裏看著這人生百態。

    古由王朝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紀行以大挪移仙術難以做到一瞬間穿梭於這古由王朝任何一個地方。

    他把玩著手裏新收的一個珠子。這珠子是他在古玩攤子裏隨手淘來的。擺攤的人給這珠子吹得上了天,說是夏時避暑,冬時保暖,還能穩定心境,是一件極好的寶物。避暑保暖時真的,但是對於修行卻是沒有一點兒多餘的益處。他雖然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他卻並沒有拆穿人家,都是在俗世間混一口飯吃,誰也別笑話誰。

    紀行出神地看著手裏的珠子,彷佛看著自己所有的過往。

    現在他心裏的疑問是巨大的。

    他剛剛飛升,按理來說就應該位列仙班,但是卻沒有出現他想象中的情況。遇到的燕赤霞,似乎對他的身份也是諸多保留,並沒有給紀行講太多。如今的他要何去何從,當初何先生又是怎麽死的,他現在時一頭霧水。

    掌握了越多的力量,有了越大的能力,他看待問題的思路和方式就會有更大的改變。紀行越發覺得何先生的死十分蹊蹺了。那突如其來的天雷,毀滅一切的氣息,哪怕是如今的他也十分的忌憚。至少在如今的紀行的見識裏,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掌握那樣的力量,哪怕是燕赤霞,抑或是白衣聖君也不行。

    是誰殺了何先生?何先生要讓他做什麽?他究竟應該怎麽做?無數的思緒如水一般湧來。紀行坐在客店裏,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睡夢中,他彷佛迴到了曾經的瀘沽湖未左鎮。他就站在那宅子之前,看著這裏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如今睡覺也是他的一種主動權力了。睡覺分很多種,深層的,淺層的,主動的,被動的。在夢境當中,紀行是無所不能的。也就是說,他現在正在掌握著自己的夢境。

    仙人悟道,很多時候都隻能看機緣了。從地仙到天仙,以千萬計數的境界,哪怕每天都突破一個子境界,也能把他活活耗死了,終生無法達到天仙大圓滿的境界。

    除非這個仙人的道基極好。而道基又是基於宇宙律和世界法,莫說是地仙,哪怕天仙也少有能將這兩樣東西拿捏到位的。就算是在帝君座下的那些個天仙,他們也不敢貿然向帝君請教有關極高境界的消息。因為世界法和宇宙律是有關於世界本源的存在,一旦他們把控不住,極有可能會走火入魔。

    仙人的修行就是這樣進退兩難。不過這也從側麵反映了魔物的修煉時多麽的簡單隨意,隻要不斷地積累力量,在弱肉強食當中生存下來。

    兩種不同的修煉體係,決定了天界與魔界的力量積累。諸天帝君四處劃分勢力範圍,培植自己的羽翼,如此看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像古仙人那樣通過一點一點的修煉,最終達到天仙大圓滿,雖然實力強勁,但是周期卻太過於長遠。

    話說迴來。仙人既然缺乏道基,那麽要想提升境界,就隻能依靠機緣了。可是機緣在哪裏呢?其實機緣到處都是。看書是機緣,走路是機緣,吃飯是機緣。連老子都說道在屎溺,這說明機緣無處不在。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一花一草,一塵一石,都是構成宇宙的一部分。將一粒沙土細分成無數份,直到再也無法細分的時候,那麽這個宇宙的奧秘就藏於其中。這就涉及到了微觀世界。

    可是微觀世界都是真神才能玩的東西,哪怕天仙大圓滿也就隻能觸及一點兒皮毛。所謂微觀世界,就是在無法細分的各個粒子當中再做文章。將這些粒子重新解構,再進行一次排列,就可以改變粒子當中的世界法則。

    隻要在宇宙律的大前提下,將世界法在微觀世界中玩轉了,就可以進入芥子須彌的新境界了。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

    何先生顯然已經掌握了這樣的能力,因為他能夠不斷的在紀行的夢境當中出現。而夢境屬於意識的一種,意識也是人體各個微觀部分產生的。所以何先生顯然是在紀行肉身的基本粒子當中做了手腳。否則他一個已經死透了的人,又是如何不斷地對紀行進行引導的呢?

    微觀世界有多神奇?

    如果紀行掌握了這樣的能力,他就可以將自己隱藏在一個基本粒子當中,並且在其中培植出自己的世界。那麽他就相當於是這個微觀世界的絕對主宰。一旦他將自己的對手引入了這個圍觀世界,那就算這人高出他一個大境界,他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欽天監這座牢內靜得隻剩下滴水聲。秦淮趟過水牢走到門口時,整個人便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看著牢外那人,許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到了嘴邊,最後隻剩下一句,“紀行大人!”

    紀行迴過頭,對秦淮道,“是我。”

    秦淮想說的有很多,但是在他看到紀行之後,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必要說什麽了,因為隻要他迴來,一切他遇到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紀行看著秦淮,也沒有多的話可以再說。他親眼見到秦淮的第一眼,就已經確定了將來秦淮會成為怎樣的人。這不是他決定的,而是秦淮本身的選擇。欽天監提司對秦淮的評價很高,因為他本身就是與現在的秦淮是一類人。

    但是欽天監提司與秦淮不同的是,他有著讓人琢磨不透的境界實力還有超出常人理解的智慧。這使得欽天監提司有著能夠承受一切後果的手段。但是秦淮不行,他若是將自己完全置身於黑暗之中,很快他就會被黑暗侵蝕,最後淪為大勢碾壓而過的塵土。紀行不願意秦淮變成那樣,因此他在欽天監提司麵前將秦淮貶低地一無是處,其根結還是在保護這個苗子。包括將秦淮押入大牢,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紀行對秦淮說的第二句話是,“享受光明吧,我給你準一個假,你什麽時候想迴來就迴來。”

    秦淮有些猜不透紀行的心思,“大人?”

    紀行道,“你仍舊可以借用欽天監的手段,去外麵走走,這個地方太陰暗了。”

    秦淮點頭,“大人不再需要我了嗎?”

    紀行道,“暫時不需要。我已經不需要你了。之後我要做的事,與天地有關,你已經幫不上什麽忙了。”

    隨後一陣黑霧籠罩著紀行的身形,他便憑空消失了。秦淮看著紀行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表。紀行的功力愈發深厚了。

    與曾經的梅生一樣,紀行這次直接橫跨數十萬裏,闖入了方外仙宮之內,一點道理也不講地要和方外的人談判。

    星宮與紅閣的兩位大主使無奈地看著紀行,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是紀行第一次到仙宮之內,他左右看了看,發現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看的。依舊是大商氣息濃重的大殿造型,隻是沒有穹頂。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宮之內,隱隱成一個陣法,卻又讓人分不清是什麽陣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圖騰,圖騰如眾星捧月一般圍繞著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紀行卻一眼看出來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經死去的圖騰。

    死去的圖騰裂紋遍布,不像是人為損壞,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紀行的理解裏麵,圖騰擁有著永遠的壽命,隻要有人信仰,就不會死去。

    仙宮確實是一個超大的陣法,若是老老實實從外麵的台階走進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層台階都是一處秘境,一處秘境代表著一尊圖騰的實力。上千尊圖騰也就意味著仙宮有上千層台階。隻是有的台階已經損壞了,說明供奉在仙宮的圖騰被人殺了不少。

    紀行緩緩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發。四周的空氣沉重地像數十萬斤的巨石在將紀行強行往下壓,緊密濃稠的空氣就這樣形成了一堵極厚的氣牆,阻礙著任何人在這仙宮之內的活動。但是紀行沒有受阻,隻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顯平緩。

    他靜靜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隨後他的掌心便被燙得通紅。整個方外無比緊張,所有人都靜靜看著紀行的動作,不知道該不該出手誅殺。他們也不知道能不能殺得了這個人。

    紀行迴頭,“你們是大商的囚徒。”

    絕大部分人不這麽想,甚至不明白為什麽紀行會說這樣的話。隻有圖騰還有一些老家夥明白紀行所說是什麽意思。

    紀行繼續道,“但是那隻代表你們曾經是。我可以赦免你們的罪業,從今天開始,你們不再懼怕大商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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