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繁星,一如大地微塵。

    紀行看著這夜空,其體會與那年輕人截然相反。年輕人伸手,像是在觸摸這蒼穹,“你說的命我信,多謝款待,有緣再會。”

    說罷年輕人招了招手,還在撕咬熟肉的貂便恢複成一尺來長跳迴他肩上。

    狗子等那年輕人走遠了,不自覺地繼續齜牙,一臉兇相。紀行拍了拍它腦袋,“人都走了,你要有膽就追上去?”

    狗子便耷拉下來兩隻耳朵。

    一刻鍾後,方外迎來一位不速之客,一隻貂從這不速之客肩上跳下來,好奇地張望頭頂浮起的一座大山。

    紅閣與星宮各走出一位老者來迎接,一人紅衣,一人白衣。那位不速之客直言不諱道,“你們在找我?”

    渾身紅衣的老者平和道,“梅尊者安好。”

    梅尊者一伸手,一把劍便從遠處飛來,直直落在他掌心,“這劍我用用。”

    白衣老者笑道,“梅尊者若是瞧得上,自然能拿去用。”

    梅尊者道,“下迴不要再算我,否則躲在你們後麵的那些老東西也不必再活了。”

    白衣老者道,“複辟之事?”

    梅尊者駐足一會兒,等那隻貂迴到他肩膀而後離開,臨行前隻留下三個字,“我不管。”

    白衣老者鬆了一口氣,天下有數的山巔武夫他便算一個,然而遇上這半身圖騰的梅尊者,還是禁不住膽戰心驚。

    紅衣老者問,“他現在又變強了?”

    白衣老者點點頭,“恐怕宋千會也治不了他了,這人難道真的化神了嗎?”

    紅衣老者皺皺眉,嘶了一口氣,十分疑惑,“按理來說,這世間早該沒有化神境了啊?”

    白衣老者歎一口氣,“梅尊者也是數萬年前的人物,當年或許與今日又有不同,他要是有門道化神,對方外眾神而言未必不是一場契機。隻是,此人心性複雜無常,雖與大商交惡,行事卻一點道理沒有......”

    紅衣老者道,“你難道還想算計這個人嗎?”

    白衣老者歎一口氣,“我等活過的歲月連他的零頭都不到,哪裏有這個道行來算計他?”

    紅衣老者轉身,陰沉道,“我去看看蕭易那孩子。天問被奪,關鍵不在這把劍,而在其中的十方絕域,梅尊者如今手擁十方絕域,大商尚且不知曉此事,不如趁機想辦法讓宋千會與那梅尊者會上一會。”

    白衣老者搖搖頭,“梅尊者如今心中一點殺意也沒有,恐怕你往他臉上吐一口吐沫他連正眼看你一眼都不會。”

    紅衣老者道,“紅閣多少知曉一點東西,隻要進橫斷山偷一樣物事出來,梅尊者自然就有了殺意!”

    白衣老者皺皺眉,“何物?”

    紅衣道,“五梅教派死灰複燃你以為是為何?梅尊者一心行逆天之事,欲使白骨複生。五梅教派這麽多年始終都在搜尋這天下活人精氣,就為試一試梅尊者那法子能不能用。隻要我等將存那活人精氣之物取出來,就不難讓他動殺意!”

    白衣老者想了想,“嫁禍給大商?”

    紅衣眼神堅定道,“不,方外做這件事也一樣。對於那個瘋子而言,我們與大商有何分別?他一旦殺人,便是天地為爐,蒼生獻祭!千年前大漠血流成河,赤地千裏,隻可惜你當時沒看見那一幕......”

    在那年輕人走後,紀行收拾好鬥笠以及長匣,緩緩前行,走著走著便到了一處破敗佛寺。佛寺的門牆全部毀壞,內裏的大佛像連頭也斷了,隻剩下石頭雕琢的身體。他並沒有進這寺廟,隻是立在寺廟之外,心中那鬱結隨著立在佛像前,想起那人說的一句話,“剛剛你沒救那些女子,不也是在殺人嗎?她們原本不用死。”

    紀行笑笑,“果然處處是因果,這天下蒼生怎能全與我有關,難不成我要羽化成仙,下一道神諭,命令這世間不再殺戮?”

    他這才明白那年輕人算是在開導他。紀行看著破敗佛像,“你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此人該是行了多大的善事?豈不是說此人手中屠刀曾行過滔天罪惡,竟然放下便能成佛?如此得來的大自在,豈不是太過簡單。”

    紀行看著這蒼穹,發起一句終極天問,“我問這蒼茫星辰,可有神佛?”

    這夜空無端刮起陣陣颶風,厚重雲層宛如千軍萬馬一般奔騰而來遮蔽這天幕!劈啪!雷光閃現!巨大雷聲轟鳴滌淨了這世間一切雜音!一場大雨冰雹一般砸向大地,每一滴雨水都有欲將大地砸穿之勢!

    大雨越來越大,大得難以想象。沒一會兒山洪便爆發了!紀行背後的高山竟然發起了一場聲勢驚天的泥石流!雨幕當中寒氣越來越重,陣陣陰氣席卷此地,草木生機開始斷絕。

    紀行立在大雨當中,渾身濕透,在這一瞬間入了定。狗子畢竟已是靈獸,在某些方麵的感應比紀行要敏銳一些,此時止不住地嗚咽,然而它一直沒有開口叫醒紀行。因為紀行現在的狀態像是陷入到了某個十分微妙的境地當中,就連狗子也摸不準發生了什麽。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狗子不得不化為本體來抵禦這大雨,好在它當初吸收過蛟氣蛟元,體魄遠不是一般生靈能比。因此這大雨還傷不到狗子半分,隻是它感覺到很不舒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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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行腦子裏那個有關池淵的古怪符印再次出現,符印造型飄逸,像是一個古文字。他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認識這個古文字,甚至有關這個古文字的意思他都能描述出來,但就是說不準確其中蘊含的準確含義。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這樣的古文字。

    隨後他睜眼,大雨停了下來,停得十分詭異,那些還未落地的雨滴便這樣掛在了空中。紀行伸手摸了摸雨滴,然後他看到一動不動的狗子。四周一片安寧。

    “這雨水來得太過奇怪。”紀行搖搖頭。

    隨後他抬頭,頭頂雨幕十分密集,遮住了他的視線。然後他心生一個想法,便升入天空,看看那雲層之後又是如何。他剛這麽想,便這麽做。隨後他撞破層層雨幕,猶如一道逆衝入天的流星,直入蒼穹!

    等他到了雲層當中時,一股將他往地麵拉扯的力量開始出現了。他以前並沒有感受到過這種力量,如今似乎感應敏銳許多,那種微弱的力量此時在他身上作用地極為明顯。但他還不滿足,繼續向上飛去,他要看看這天上到底有什麽。

    隨著他上升加快,四周的靈氣已經稀薄到了絲毫沒有的地步。然後他立在這個高度,環視一圈,發現這大地略帶弧度,像是四周邊緣緩緩沉入到了地下一般。他匆匆一瞥,繼續向上,等他到了一個高度之後,發現這裏的空氣越來越冷,他看到自己的皮膚被凍得慘白。但他還能繼續向上,當他再飛過半刻鍾之後,那股奇異拉扯力已經強大到了足以將一個凡人撕碎的地步。

    他猜想繼續往上,怕是真靈高手也能被扯成碎片!這裏溫度極低,星辰與月光仿佛都揮灑著陣陣寒意,將他的皮膚映照得更白了。然後他開口,發現自己說出來的話很悶,像卡在了喉嚨裏,連他自己都有點聽不清。

    一陣罡風吹來,紀行打了個哆嗦,那罡風帶來的寒意何止刺骨?他知道再往上,自己沒準就會死在這上邊!

    他低頭看向大地,天下八十一州版圖有一大半都盡收眼底,而他原先所在之地,自己卻忘記了是在哪。突然他想起來自己離開時,那邊在下大雨,那兒又在西楚與方外交界之處,於是他仔細找了找,終於找到了那片雲。

    又一陣風過來,這風吹得紀行又打一個哆嗦,這次是全身都痛了起來,心中一個強烈的聲音開始響起,“迴去!迴去!”

    就在這時,一股異常強大的吸引力將他扯了迴去!紀行看到自己的身體被拉得像一根上萬裏長的麵條,隨後他看到另一個自己竟然還立在原地!而後兩個紀行合二為一,大雨複又降下,他閉著眼,往後一倒便暈死過去。

    一夜過後,大雨已停,四周本已失去生機的草木此時竟然像是得了天地靈氣,生長得更加繁茂。

    太陽帶來的晨光充實地灑落在這氤氳霧氣當中,為清冷的清晨帶來絲絲暖意。大佛佛像後出現一圈彩虹,宛如聖潔的七彩佛光。此地曾為一處戰場,連大佛像也因為那場戰事被損毀。原本此地因為當年死過許多人所積的千年不散的陰氣,隨著昨夜那場大雨,被衝刷得幹幹淨淨。仿佛就連那大佛像也重現陣陣神意。

    紀行感覺臉上有點癢,突然驚醒,醒了便看見一張狗臉在舔著臉笑,“大哥,你醒了?”

    紀行拘了一把雨水洗洗臉,深唿一口氣之後,發現自己竟然破境了。然而身體的虛弱仿佛經曆了一場持續整夜的大戰。他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偶然瞥到那背後一圈彩虹的佛像,對狗子喊了聲,“走吧。”

    狗子便跟著紀行離開此地,終已不顧。

    紀行此次破境之契機由來已久。真靈中三境破境最是艱難,因為這個階段並非一味修煉武力就能順利破境,隻有將神識以及對域的掌控練上來才算破境。而且他並非軍中高手,不能像兵家之人在戰場上磨礪領域,修煉精神。他所學極雜,佛道儒都有涉獵,又都所研不精,因此始終沒有一個適合他的路子值得借鑒。

    況且他也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師傅能帶路,以他走到哪就歇在哪的性格,甚至認為自己的實力提升總是水到渠成,不需要在任何方麵做出格外的努力。實則自從他從大商出發去往池淵之前,他心中的鬱結便開始了。那個鬱結便是他破境的契機,當然,也可能是使他走火入魔的禍端。

    當他在這個鬱結當中時,其神識以及神魂無時無刻不在承受折磨。一個人能承受得了痛苦而又能將其一一化解,其實能夠稱之為佛了。紀行並非是化解了這些鬱結,他隻不過是看開了,隨著境界的提升,那種鬱結他根本不必再去考量。

    當他看開了這種鬱結之後,神魂得到放鬆,再加上那場莫名其妙的大雨,以及他那場突如其來的神魂遠遊,當他的神魂經曆了一次天上罡風滌淨之後,自然沒得說,直接破境入真靈五境。

    到了現在,他雖然沒有試過,卻確信自己已經完全走到了辛椎那個實力層級。真靈八境能夠自保,真靈七境不懼任何人。

    到了真靈五境之後,紀行的氣息越發地接近於普通人。狗子以前還會怕紀行身上那懾人的氣息,但現在狗子時常會忘記了紀行是一位絕世高手。無他,隻因紀行現在已經能近乎完美地控製自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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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那股煞氣,自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根治”。不過這場破境原本就是因那煞氣所起,要是破了境紀行還是沒能控製這煞氣,那幾乎可以說破境無用。到時候該走火入魔還是得走火入魔。

    當初紀行始終不明白習武為何有走火入魔一說,他甚至覺得這種說法完全就是唬人。然而他現在卻開始能明白這種說法究竟從何而來。

    密地鍾家的信仰千古以來都是一個謎,鮮少有人知道鍾家的先祖以符印的形勢活到了今天。實際上鍾家自己也沒多少人知道他們的信仰究竟是哪一尊大神,但他們中的某些人又的確能調用圖騰之力。

    梅尊者作為千古以來最接近化神的人,身邊的跟隨者自然不止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嘍囉。鍾家,清河府邸,還有許多藏於江湖的古老門派,都與梅尊者有關。可以說這天下有半座江湖,都與梅尊者有關,是以五梅教派總是殺不盡,不過數百年,五梅教派就會再次興起。

    梅尊者閉上眼,“這麽多年了,我除了把你們提振到了真靈九境,那件事卻總是沒做成。”

    虛影似乎不會說話,隻是靜靜浮在空中,那符文閃爍的光芒也十分柔和。說罷梅尊者突然眉頭一皺,頭頂某顆星辰閃爍了一下,他看看趴在自己身上的白貂,若有所思,而後便把這白貂放下來,“你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白貂剛剛落到地上便化作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怯生生道,“梅先生,我怕......”

    梅尊者道,“好歹是修煉數千年的大妖了,這世間鮮少有人能傷到你,不必害怕。”

    白貂還是不敢離開梅尊者,此時已經有了哭腔,“那些人會把我皮剝下來做衣裳,我打不過他們......”

    梅尊者笑笑,“你還當這是數千年前,現今獵戶少,耕種多,都穿綾羅綢緞,沒誰會拔你的皮。”

    白貂小心翼翼道,“那他們會傷害我嗎?”

    梅尊者想了想,“如果有人傷害你,你就跑吧,不要傷人。”

    隨後他又道,“可天下最傷人之事,誰人又能逃得掉?”

    白貂疑惑道,“那是什麽事呢?”

    梅尊者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此時紀行心中疑惑已解再往西行徒勞無益,便動身迴大商。蜀西那邊的人已經逃得差不多,還有的城池因為有精兵強將駐守,因此城內尚還有一些居民,但大體上這些城池已經不如當初熱鬧。紀行突發奇想,想去看看蜀中最負盛名的成都。

    於是過了沒幾個時辰,紀行便到了這天府之國。

    此地多酒肆,城中居民好牌。紀行滿眼望去,全是玩的吃的,一時他不禁有一種錯覺,難道這裏的人都不用勞作的嗎?紀行隨便挑了家酒肆,進了門。那些跑堂的忙裏忙外,一時沒能顧得上他,隻是招唿了一聲,“客官!雅間沒了,挑一散座如何?”

    隨後那夥計就被灶房喊走。

    紀行看這酒肆本來就極大,卻連散座都快坐滿了。他看了個靠窗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來。隨後那夥計才來問他要什麽酒菜。紀行隨便點了幾樣小吃食,沒想到都挺可口,於是便優哉遊哉地飲酒。

    沒一會兒,街上傳來喊聲。

    “小姑娘!你可不能不講理啊!這天上哪有掉餡餅的事!”一個包子攤老板急吼吼喊道。

    那小姑娘也急得不得了,“你問我吃不吃,我說吃,然後你就讓我拿,我也不知道你要讓我給銀子啊!這都啃了一半了,我把剩下的一半換你好不好?”

    包子攤老板氣得不輕,“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黴!哪有吃包子不給銀子的?眼瞧著穿得還行,連一個包子都買不起?”

    那小姑娘被包子攤老板咄咄逼人的氣勢嚇得連連後退,“我的衣裳是我家梅先生幫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包子攤老板氣得一甩抹布,“那就叫你家梅先生過來!老子就不信了還有這種事!”

    小姑娘見四周人越來越多,她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類圍著看,而且這座城中央還有一樣東西讓她感到很害怕,情急之下,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梅先生不在這裏!”

    四周看熱鬧的多,都覺得這姑娘可能是腦子不好。於是一時間也沒人敢去頂這個雷,便都議論紛紛。那姑娘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受這麽大的委屈,她又不敢一下子飛出去,怕泄露妖氣,要是被城中央那件物事探查到了,多半就不好走了。

    然而她卻是多慮了,以她的道行,隻要沒有動用妖法,城中那隻石牛是無論如何也探查不到她的。

    紀行見那姑娘可憐,便扔過去一粒碎銀子,“老板,在下替這姑娘把包子買了,多了的銀錢,你再給她稱幾個。”

    那包子鋪老板本來是個認死理的,絕不是誰給錢了,他就會放下這事。然而當他透過窗戶看到紀行那一身打扮,便知道是個會武功的。成都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好鬥,因此那老板隻能收下那銀子,又瞧了瞧那小姑娘,沒好氣地再給了她兩隻包子。

    小姑娘見有人替她解圍,於是止住了哭嚎,轉眼望去那人,卻發現那人模樣有些熟悉。於是她根本不管周圍的人對她的議論,徑直朝著紀行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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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小姑娘趴在窗外看著紀行。

    紀行喝下半碗酒,看著窗外這女孩兒,“你身上沒銀子嗎”

    小姑娘見紀行問她話,於是手腳並用從窗戶上爬了進來。她本是妖物,數千年都跟在梅尊者身邊,而梅尊者又極少出山,因此許多動物習性還是沒改過來。

    紀行見她就這樣爬了進來,趕緊用手去接。沒想到她還挺靈活,爬的那叫一個幹淨利落,當紀行的手伸過來時,她順勢就鑽到了紀行懷裏,然後以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

    “沒有。”她抬頭看著紀行,十分安靜。

    紀行原本就被她從窗戶爬進來的舉動驚了一下,此時看著懷裏的小女孩兒,連連皺眉,“你家是哪的,我送你迴去。”

    紀行的懷抱溫暖異常,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於是她往紀行懷裏拱了拱,“家很遠。”

    紀行把她拉開,“你別往我身上鑽,男女授受不親。”

    她卻不管紀行說什麽,習慣性地就往紀行身上趴,“為什麽男女授受不親?”

    紀行猜她可能是腦子壞了,於是習慣性地動用神識去探查她的神魂。沒想到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紀行悶哼一聲,臉都白了。小姑娘嚇了一跳,“哥哥,你怎麽了?”

    紀行擺擺手,搖了搖腦袋,“無妨!”

    實則他心裏已經是驚濤駭浪,剛剛他神識受的那一下,要不是他已經破境入真靈五境,恐怕會躺一整天也醒不過來。然而他到現在還不清楚這小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他甚至連她是否會武功都沒探查出來。

    “你叫什麽名字?”紀行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清醒清醒。

    小姑娘看桌子上有喝得,於是伸手就要,“我叫小貂。”

    紀行搖搖頭,又取了一隻碗,“你記得迴家的路嗎?”

    小貂道,“記得。”

    紀行再給自己倒一碗茶,“那等會兒你就迴去,別讓家裏人等急了。”

    小貂搖搖頭,“梅先生讓我不要迴去,我要在外邊多玩玩才能迴家。”

    因為小貂老是在紀行身上動來動去,倒是把趴在紀行腳邊睡覺的狗子給弄醒了。狗子一抬頭,便看到個小姑娘賴在他大哥身上,不自覺地就要齜牙。沒想到小貂一臉驚喜,“小狗!”

    紀行對小貂道,“你別碰他,他會咬你的。”

    然而小貂卻不管,伸手就把狗子抱在懷裏。而狗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靜了下來。紀行道,“小貂,你多少歲了?”

    小貂便掰起手指算,算了很久,“忘了。”

    紀行點點頭,就在此時,他的神識受到一種奇異的牽引,與此同時一段話響在他心頭,“影子兄!五梅教派打過來了!”

    紀行知道是秋玉堂求援,他當初畢竟答應過人家,不好爽約,於是道,“小貂,我要走了,我給你一百兩銀子,省著點花能花幾天,銀子用完了你就迴家吧。”

    小貂一聽紀行要走,馬上驚恐起來,“你要去哪裏?”

    紀行拿起鬥笠,用鬥笠拍了拍那長匣,“看到沒,我是個習武之人,自然要做的事不會那麽安全。”

    小貂於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接過紀行給的銀子。這些銀子保存得極好,落在她掌心時叮叮當當響,十分好聽。小貂捧著銀子,然後就看到紀行戴上鬥笠,背上長匣離開了酒肆。

    她鬼使神差地跟在紀行身後十步,然後看著紀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妖物這一生,總有一個讓她無限崇拜的人會出現。而那個人一旦存在了,她的生命就有了不一樣的意義。就像鮫人看到男子心生愛慕,便化作女子來與其成婚。白狐成精一旦確信一個人,便會想方設法得到他。

    哪怕就是狗子,在遇到紀行之後,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隻要能幫的上紀行,他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那些銀子落在她掌心,響起的叮當聲像是敲進了小貂的心裏。於她而言,紀行的背影那麽神秘。她有理由相信,紀行背後那個匣子裏藏著能裝下買來一座山那麽多包子的銀子。於是從此時開始,她有了一個信仰,眼看著紀行越走越遠,她感到揪心的疼,腳步根本不受她控製地就挪開了步。

    她要追上去!

    她這一生見過的人極少,記憶裏一直都是在梅尊者身上渡過的。於她而言,梅尊者是天地,是寰宇,是一處能夠棲息的枝丫。她在梅尊者身上能感受到的,還有像石頭一樣的冰冷。梅尊者是一座圖騰,他沒有體溫,像萬年不化的頑石。

    她原本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可今天她開始忘記那石頭一樣的冰冷。她想待在他身邊。

    小貂的道行極高,高到了能待在梅尊者身上棲息,這天下還隻有她一個能日夜陪伴那尊活著的圖騰。所以當她鬼鬼祟祟跟在紀行背後時,紀行竟然完全不知道她跟來了。

    紀行飛在天上,對狗子笑道,“怎麽,思凡了?剛剛待在那小姑娘懷裏動都不動一下?你不是愛齜牙嗎?”

    狗子耷拉著腦袋,“她好像能讓我睡著,我也說不清。”

    紀行道,“你要是說得清就奇怪了,就連我都遭了她的道。那孩子身上一股子靈氣,不像個凡人,但我又探查不到她身上有半點真靈。”

    狗子道,“我也沒聞到她身上有妖靈。”

    紀行想了想,“該不會是個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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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玉堂疲憊道,“如今的五梅教派今非昔比,來了一位出自五梅教的大人物,很可能已經踏入真靈九境。如今梵大師圓寂,南臨很難應付下來這個人。七聖地十八戶都出手了,連那位究竟長什麽樣都沒摸清。”

    紀行皺眉,“這麽厲害?七聖地難道就沒個能與其匹敵的人嗎?”

    秋玉堂搖搖頭,“倒不是沒有,而是此人行蹤詭秘,若是行暗殺之事,恐怕極難對付。白象皇宮和神光寺僅存的三位真靈九境的大高手都出手了,現在侍奉在女王左右,就怕那人突入皇宮。其餘的真靈八境大能都躲在暗處,就等那人露出馬腳,隨時斃殺。”

    紀行點點頭,“若是那人真值得如此對待,這般班排倒也沒大錯。”

    秋玉堂道,“難就難在那人身邊盡是奇人異士,真靈上境的高手至少有三個,且都是能打的,十分不好對付。向影子兄求援,也是不得已為之。”

    紀行道,“那三個真靈上境的高手都已經摸清了嗎?”

    秋玉堂道,“已經能確定的,是有兩個真靈七境的妖物,實力堪比真靈八境。還有一個就連神光寺的師傅也隻是匆匆一瞥,未曾窺得全貌。”

    紀行道,“你們有什麽計劃嗎?”

    秋玉堂道,“眼下影子兄與七聖地中的破空山交惡,想來兄台你很難與那些大人物直接對話了。不過我問過清音穀穀主,穀主願意見見你。屆時影子兄完全能作為一道奇兵!”

    紀行點頭,“就是那個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女人對吧?見一麵倒也無妨,隻是這一迴你要提醒她別拿鼻孔看人,否則難保我在向五梅教派動手之前,先殺她壯壯膽氣!”

    秋玉堂暗暗咂舌,心道難道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那影子兄先在齊內待一天,我去給穀主稟報。”秋玉堂道。

    紀行點頭,“你不必為我安排食宿,我自有去處。”

    秋玉堂點頭,“那便稍待。”

    隨後紀行便去往空晴住處,秋玉堂則趕緊迴穀向穀主稟報。

    等紀行到了那家醫館之時,卻首先看到一個熟悉身影,他心髒不禁猛地跳了一跳,她何時跟過來的?還這麽快?自己竟然對此一無所覺!

    小貂原本與空晴不知聊到了什麽,笑得直不起腰,看到紀行來了後,一下子便止住了笑聲,“哥哥!”

    紀行眼皮狠狠跳了跳,隨後趕緊走到空晴身邊,“她怎麽來的?”

    空晴原以為這姑娘是紀行暫時托付給她的,此時也是一臉詫異,“她跟著狗子一起來的。”

    紀行按捺住心中不安,轉頭對那小姑娘道,“你怎麽跟過來的?”

    小貂笑嘻嘻道,“我就跟在你背後,然後看見你叫小狼過來,我就過來了。”

    紀行現在確信無疑,這個姑娘至少也得是真靈上境的大高手,否則絕無這種速度!現在他還不知她究竟是敵是友,因此必須小心,“跟著我做什麽?”

    小姑娘卻答不上來,就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幹脆什麽都不說。實際上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小孩子心性。便如三四歲的幼童,正處於對這世界最好奇的階段,如果身邊有一個他很信服的人,那這幼童能跟著那人身後一整天不願離開。

    小貂便正處於這個時期。

    空晴道,“算了,你別這麽兇,就讓她呆在我這幾天,又不會把我吃窮。”

    紀行實在很想告訴她這姑娘,極有可能擁有一巴掌把你打死幾十遍的恐怖能力,但是現在他想法變了。

    “小貂,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哪也別去。”紀行道。

    小貂聽到紀行這話,條件反射地站起來,抓著空晴剛剛送給她的花逃到了裏屋,嘴裏喊道,“我才不跟著你!”

    紀行實在懶得跟那小姑娘扯東扯西,於是對空晴傳音道,“千萬千萬不要惹到那小姑娘,她看似純良無害,實則連我也看不透她!”

    空晴笑道,“不用你提醒了,她要是會害我,我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紀行沒想到她看得如此豁達,不過這話倒是說的沒錯。真要是一個真靈上境的絕世高手執意要傷人,紀行除非將那真靈上境的高手提前殺了,否則絕對攔不住。

    紀行道,“我去尋個客棧,你就陪著她吧,但願她沒有傷你的心思。”

    空晴笑道,“來了就要走啊?”

    紀行愣了愣,憋了半天來了句,“最近沒人找你麻煩吧?”

    空晴轉身往裏屋走,“沒有,你忙你的吧。”

    紀行吹了個口哨,示意狗子跟上他。然而狗子卻像個癩皮膏藥似的黏在了空晴家地板上,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紀行皺皺眉,“怎麽不走?”

    狗子道,“大哥,我想歇會兒。”

    紀行猜到狗子是真的動了凡心了,叫他走都叫不走,“那行,你就呆在這兒。”

    狗子支棱起腦袋,最後還是沒有留下來,跟著紀行走了。對狗子來說,紀行在外麵隨時可能會遇到天大的麻煩,要是哪天他沒有跟在紀行身邊,沒準就再也見不到了。紀行見狗子跟了過來,暗道還算有點良心。若是被紀行知道,狗子心裏想的是怕他出門就死了,不知道紀行又會作何想法。

    紀行去找了間客棧住下來。這間客棧采的是宋式風格,頗有點在大商的感覺。紀行正是瞧著順眼才選的這家。然而當他坐下來之後,才發現周圍有頗多異樣。

    因為整個客棧的夥計都在看著他。

    紀行這才想起自己在南臨算是半個“逃犯”,如此大搖大擺來住客棧,還真有點不妥。然而沒等他離開,一個夥計走到紀行身前,“前輩,這邊來。”

    紀行瞥了一眼,這夥計虎口磨了一層薄薄老繭,眼神堅定,絕對不是個普通人。晃眼看去,此人眉目間還有點熟悉,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隨後他跟著這夥計到了一間密室之內,裏邊坐著一位劍客,紀行這才想起自己在哪見過。

    劍客先施一禮,“萬不曾想到又見前輩,在下失敬!”

    紀行道,“別整這些虛的,你們得手沒?”

    劍客道,“還未出手。”

    紀行道,“要是失敗了,別指望我會幫你們。此事一個不慎,大商便落人口舌,畢竟是行暗殺之事,在哪裏這種手段都上不了台麵。真不知道是誰給你們下的這個命令!”

    劍客一聽紀行這口氣,“前輩認識我欽天監的大人?”

    紀行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但還是臉厚道,“不認識。我現在在這邊的身份是南臨人,名號叫影子大俠,或者三刀神師,你應該知道什麽叫忌嘴吧?”

    劍客點頭,“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屬下都明白。”

    紀行道,“我要做的事,是幫南臨應對五梅教派,其中兇險,比之你等刺殺那少年更甚。所以我也是自身難保,你們自己多多保重。”

    劍客道,“這間客棧乃是我們大商的商賈所置辦,大人可時常來此。”

    紀行道,“我與七聖地之一的破空山不大對付,這迴我就來一次,免得你們這個據點被人拔了。”

    劍客道,“屬下明白。”

    隨後紀行便在這間客棧住了下來。至於欽天監的這些暗子,他隻需暗中觀察即可,若是真的到了要他出手的地步,他也不會真的就在一邊看著。一天過去後,秋玉堂對紀行傳音,意思是清音穀穀主在等他。

    於是紀行將長匣放在了客棧之內,他相信欽天監的人會幫他照看。

    秋玉堂找到紀行之後,一路帶著他出了齊內,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才飛到清音穀。

    清音穀內那一處大湖依舊靈氣四溢,湖上涼亭已經沒了那一張巨大躺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美茶具。秋玉堂將紀行送到湖邊便不再送,“我先離去,影子兄與穀主靜談吧。”

    紀行點點頭,從水麵上走過去。

    隨著他的前行,水麵掀起道道漣漪,像是打破了這湖的寧靜。

    “秋玉堂叫我幫忙,這裏邊恐怕是你的意思吧?”紀行還未上涼亭,聲音卻先到。

    清音穀穀主今日穿著與以往大不相同,裝扮十分素雅,“往日是我小看閣下,今日給我幾分薄麵如何?”

    紀行道,“你要是能好好說話,我哪會一直惦記著你那顆腦袋?”

    清音穀穀主絲毫不因紀行言語冒犯便大發雷霆,反而溫和笑道,“難道我身上隻有這顆腦袋能讓你惦記?”

    紀行知道這些女人活了幾千年,臉皮厚得堪比忘川河長,於是道,“煮茶如此雅事,你張口就這樣說話,不大妥當吧?”

    清音穀穀主道,“此地布下天羅地網,閣下可也不要再胡亂說話。”

    紀行最不喜歡的就是受人威脅,於是道,“今天我懶得與誰爭論,你就說你知道些什麽吧!”

    清音穀穀主道,“請入座!”

    紀行便跪坐下來,看著她煮茶,“五梅教派何時如此厲害?”

    清音穀穀主笑道,“何時如此厲害?難不成你恰巧閉關了一千年,還不知千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麽嗎?”

    紀行直截了當道,“我還真就是大夢一千年,你最好揉碎了給我說,免得我遺漏了哪點。”

    清音穀穀主道,“五梅教,起源於數萬年前一個圖騰的出現。那圖騰實力強悍,可以說是天下無人能出其右,有一人當一國之偉力。我說的那一國,不是大和,不是南臨,而是大商。”

    紀行皺皺眉,“按理來說圖騰不應該這麽強,他們也有弱點......”

    清音穀穀主道,“是。天下哪座圖騰不怕人遺忘?要是沒人記得他們,他們便算是死了。因為一旦化身圖騰,便相當於成了個死物,擁有滔天能力,卻隻能賦予他人。但是,那座圖騰不一樣。”

    紀行道,“怎麽個不一樣?”

    清音穀穀主閉上眼,想起來當時她不過剛入真靈,曾匆匆撇過一眼那人的身影。那個人的眼神有多恐怖,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梅尊者,整個天下的忌諱,無人願意提及此人,便是宋千會也拿這人一點辦法沒有。據傳宋千會是與梅尊者作了三個賭約,而後那尊圖騰才願意自囚一千年。

    “五梅教派,多行逆天之事,按理來說天理不容,可他們就像野草,像石頭,自從出現,便再也沒有消失過。那尊圖騰,五梅教派的圖騰,被稱之為梅尊者。現如今講究的先天武技,後天武技之說,便是起源於此人。梅尊者麾下高手無數,若不是此人並無屠戮天下的心思,怕是整個天下的曆史會在萬年前便該改一改了!”清音穀穀主道。

    大湖之中轟地升起一個黑影,那便是紀行抱著清音穀穀主的身形!

    很快紀行帶著清音穀穀主落到大湖邊上的一處山巔,在這時,湖中那巨大劍陣才徹底爆發出其該有的威力!清音穀穀主臉色泛白,一陣後怕,誰能想到紀行在無劍時,依然能將這劍陣施展出這般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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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紀行靜靜立在距離清音穀穀主不遠,一言不發。

    清音穀穀主此時毫發無損,便笑著道謝,“多謝了。”

    紀行點點頭,然後轉過身看向那大湖。輕風拂來,紀行不知不覺打了個激靈,“我怎麽覺得涼嗖嗖的?”

    清音穀穀主倒嘶一口涼氣,因為紀行背後血流如注,數百道劍氣橫雜交錯地紮在他肩頭背心後腰大腿!

    然後紀行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尚在真靈四境時,雖有真正的高階劍器來形成劍陣,但那次劍陣殺力也僅比這次強那麽一線而已。然而那次鈴木重治渾身重甲,至少能打出一副全套的鐫古神兵了。雖然他渾身重甲被紀行絞得粉碎,然而畢竟被那套重甲承受了至少九成九的殺力。剩下的雖然被他硬抗下來,但好歹已經走到了真靈上境,鈴木的體魄也還說得過去,所以不至於像紀行這樣昏厥。

    可紀行與鈴木重治不一樣,他是完全靠自己的體魄硬抗下來這道劍陣。此劍陣能將鐫古神兵絞碎,那傷到他自然也是輕而易舉。若非他竭力調用識海那道無上劍意,恐怕他今天就得死在這裏!

    清音穀穀主伸手將紀行拉了過來,略一探脈,才知道他傷得如此之重!

    紀行也算是半個老江湖了,在昏厥的那一瞬間,最後的意識是絕對不能倒下!然而這種應激性反應並不是他能控製的,昏厥也是他的身體對自己保護的一種自然反應。

    清音穀穀主見紀行如此,便打算渡過真靈探一探紀行傷勢究竟如何。隻是這一探,紀行在修為方麵的所有秘密都會暴露在她眼前,很可能紀行於她而言再無可遮掩之處!然而就在此時,紀行忽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殺氣畢露!

    清音穀穀主像指尖被針紮到了似的,雙手頓時縮了迴來。紀行瞪著她,緩緩飄離,語氣冷淡到極點,“讓你手下送件衣服來。”

    清音穀穀主被紀行那眼神紮得生疼,“穀內都是女弟子,秋玉堂不在,隻有女裝......”

    紀行瞪著她,“你是存意消遣我?”

    清音穀穀主便道,“我讓人送來,你稍等。”

    隨後她便以神識傳訊,自有人去置辦男裝。隻是清音穀這麽多年了,還從未有男子能在這穀內得到如此殊遇,就連秋玉堂也隻是進穀“聽宣”而已。不得不說紀行破了清音穀許多規矩。

    清音穀穀主道,“你,如何?”

    紀行能感覺到背後涼嗖嗖的,一方麵是他重傷時生機流逝的原因,還有一方麵是他背後的衣物已經破得不成樣。

    “死不了。”他隻迴複三個字。

    清音穀穀主歎一口氣,“你戒備心太重,我們如何能合作?”

    紀行道,“我若是不謹慎,連活到今天都不可能。何況是與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

    清音穀穀主皺皺眉,“那也不是說什麽人都要防備。”

    紀行握緊一隻拳頭負在背後,“我答應秋玉堂來此,自有我的原因。但這不是說我就要給你們當成一枚棋子來利用。我對你們毫無防備,那你們能對我毫無防備嗎?穀主大人,您是身居高位多年,想為你捧腳的人能填滿這條湖,已經忘了該怎麽與我等這樣的人打交道了吧?”

    清音穀穀主默然。

    紀行道,“還是談正事吧。我的實力如何你現在應該很清楚,劍陣一出連我自己都怕,你覺得我能做什麽?”

    清音穀穀主道,“方才比試,應當是我輸了。不得不說,論實力,你的確要比我高出一線。但也僅僅是因為你有這劍招。你也看到,我的神識修為比你強出不止一籌兩籌。你一旦遇襲,特別是遭到真靈上境的高手偷襲,除非是運氣好,否則你那劍招未出,就已經被人拍作了一團齏粉。”

    紀行想起來那次在海邊被三個真靈八境的和尚偷襲的事。恐怕還是因為那三個和尚因為不知曉梵大師究竟在何處心有顧忌,所以沒有對他動用殺著。如此看來,自己的確應當在神識上多加修煉才對。

    其實他有所不知。對於真靈中三境的高手來說,他們的壽命於凡人而言漫長到了無法想象。該學的招數,在這些漫長歲月裏,他們都學得差不多了。當然了,除了那些殺力極大的先天武技。可這類武技可遇不可求,都是被人作為殺手鐧來使的,哪那麽容易外傳?

    因此這些真靈大能便整日澆花撫琴,抑或弈棋作畫,又或者枯坐一室,隻為提升一絲一毫神識修為。清音穀穀主在這大湖之上修煉已近千年,整天除了玩水就是玩水。她捏出來的水人能排滿整個大湖而且還不帶重樣的。

    這樣的功夫對神識修為極為考驗。但幾乎整個天下的真靈大能都這樣。而紀行對這些人來說,就像個穿上鎧甲,力大無窮的傻大個兒,單挑的確他很強,但也很容易落入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圈套當中。但是煉體容易,修心才難。紀行對於神識如何修煉是一竅不通,眼下隻能先將此事壓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直接出麵,應當藏於暗中?”紀行道。

    清音穀穀主點頭,“你這劍招的確強得過分,或許對五梅教派那位真靈九境的高手都能造成一絲威脅。如若給你一套高階劍器,恐怕與真靈八境的高手對決,你也能走上台麵與他們比劃比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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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行疑惑道,“你是說?”

    清音穀穀主道,“別想太多,劍器我幫你去借。無上神兵你是想也不要想,整個南臨也也沒多。便是湊齊一整套鐫古神兵也不是易事。劍陣分到每一柄劍上,其中鐫刻符文又該如何,都不是一日之功。要是湊不齊這一套劍陣,那就隨便拉一堆鐫古神兵給你湊活用。”

    紀行雖然有點期待,但也知道這些劍不是這麽好拿的,因此保留了幾分理性。就在此時,一個麵戴薄紗的女子飛過來,“穀主。”

    清音穀穀主點頭,“放下吧。”

    女子原來捧著一疊衣物。隨後她將其放下便離去了,對於紀行她是看都沒看一眼。

    紀行手一招,那衣物便到了他手中,“現在不著急換,你繼續說。”

    清音穀穀主便繼續道,“殺那位真靈九境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自有人在謀劃此事。因為不論是你還是我,去了肯定就迴不來。我們主要是剪除其羽翼。我憑一手天地合,若是天時地利尚可,能與真靈八境一戰。你憑此劍招,與我合力,不說能殺一位真靈八境的妖物至少傷其之後全身而退能夠做到。”

    紀行道,“他不是有三個得力手下嗎?你我對付一個,還有兩個怎麽辦?”

    清音穀穀主道,“神光寺一位大師會伺機斃殺剩下的一位,若是引得那真靈九境的高手出戰,那便再好不過。”

    紀行道,“那還有一個呢?”

    清音穀穀主道,“原本最後一個就是留給我的,你也大約能猜到我的本事,神識修為不說多強,至少真靈七境鮮有敵手,能與真靈八境一較高低。那一位到現在還沒有人探查到其蹤跡,實力也未知。女王的意思是讓我在明麵作為誘餌,若是被那一位注意到,也可憑借神識提前發覺危機逃走。屆時十八戶中人自會合力擒殺這位。隻不過你現在來了,那最後一個我們就隻能先不管,爭取能殺一個是一個。”

    紀行道,“你說得頭頭是道。可聽說過下駟對上駟,中駟對下駟,上駟對中駟的故事吧?萬一人家不拿常理出牌,直接一哄而上把你我先殺了,屆時又該如何?”

    清音穀穀主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歎一聲,“我對白象皇宮說的是我會找一位朋友來助拳,他們不知道是你。所以白象皇宮仍然是以我為餌。若是真的那三個一哄而上誓要殺我,隻要你我能撐住一會兒,七聖地十八戶自然也會將他們三個一網打盡。”

    紀行冷笑一聲,“意思是我可能會為這個事丟命?”

    清音穀穀主道,“我擺在明麵上的實力最弱,這是策略......”

    紀行道,“把自己的命交給他人,這也是你的策略?要是他們不來怎麽辦?撐住一會兒?一會兒是多久?十息夠不夠?或者一炷香一個時辰?”

    清音穀穀主勉強微笑一下,“你疑慮太重。”

    紀行搖搖頭,“你們的謀劃破綻百出。”

    清音穀穀主道,“那你以為如何?”

    紀行道,“雖然你們大軍未至,但十八戶和七聖地總該養了死士吧?用這些死士的命來填!找到那三個,或者那位真靈九境的高手所在,找不到也行,至少要知道這些死士都在哪裏死得最多。相信我,五梅教派來打南臨必有所求,賠本生意誰都不會做。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最緊要的地方。那些地域必然有高手駐守,而後出一道全由至少真靈中三境組成的奇兵,碰到真元境的就殺真元境的,碰到真靈境的就殺真靈境的,殺到五梅教派不得不幹預!”

    清音穀穀主被紀行的謀劃驚了一下,她還從來沒想到這世間竟然有這樣的人物,能將殺人作為一種謀劃!一將功成萬骨枯,她相信紀行若是為將,必為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罵名的人屠!紀行他在初入郜力,失去狗子和傷刀之後,殺性初顯,而後逾漸加重,從那時起他便是以殺人起家,這樣的手段於他而言隻是習慣而已。

    紀行壓根不管清音穀給穀主神情異樣,“他們到現在,若是從南臨已經得到了什麽,那必然會想方設法將他們緊要的物事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到時候不難逼出那三人,或者那位真靈九境的高手現身。即便不能將其全殲,至少能讓他們吃個大苦頭。屆時五梅教派知道在南臨討不到好,危機自解!”

    整個大湖都是紀行擲地有聲的話語在迴蕩。

    良久,清音穀穀主才道,“代價會不會太大?要是引不出來那幾個人出來,死的人豈不是白死了?”

    紀行哈哈大笑,神色顧盼自雄,“不死他們難道死我們?穀主,你是怎麽活到今天的,對自己的性命太過兒戲了吧?”

    清音穀穀主道,“你好像對五梅教很了解?”

    紀行道,“我自然知曉一些有關此教的事,但熟悉還談不上。穀主,做決斷吧!”

    清音穀穀主終於道,“我去與白象皇宮說。南臨這一千年,能算得上苗子的年輕人少,你說的這個法子,不知道要斷送多少俊彥了。”

    紀行道,“我管不著。言至於此,你自己好好考量吧!”

    空晴把紀行的眼皮扒了一下,發現還活得好好的,隻是身體十分虛弱。可是她現在是一點辦法沒有。狗子趴在地上,“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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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晴歎口氣,“隻能讓他自己恢複了。”

    清音穀穀主此時已經到了白象皇宮。此地一如既往的威儀萬千。隻是那白玉橋之上多了一道刀痕,至今沒有修繕。

    女王高居王位之上,“你那位朋友來了嗎?”

    清音穀穀主道,“來了。”

    女王道,“是否可靠?”

    清音穀穀主道,“他對女王的安排不是很滿意。”

    女王眼波流轉,“哦?難道他有什麽高見?”

    清音穀穀主道,“派三千真元九境,五十真靈境死士去送死,死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高手最多的地方,用以探查那三位以及那位真靈九境所在。隨後集中力量,全殲五梅教派!”

    女王輕笑一聲,“真元九境,真靈境?這哪裏是死士。這法子分明是要折掉半個南臨的骨血。”

    清音穀穀主默不作聲。

    女王察覺其異樣,“怎麽?你以為他說的有道理?”

    清音穀穀主道,“我以為很有道理。且不說那三千五百人會不會盡歿,單就陛下所謀劃,死的人一定會是南臨不可承受之重。”

    女王坐下來後扶著額,“你讓我想一想。”

    清音穀穀主道,“以真靈上境作為誘餌,太過冒險。南臨死不起多少個真靈上境的高手了。相反,不論忘川以北或是以南,武士都忘記了何為真正的戰爭。讓那些年輕人去吧,否則南臨就真的後繼無人了。”

    女王道,“你這個說法讓我想起來大商欽天監的那位提司大人,法子是個好法子,但一定會死很多人。不過我很好奇你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你如此惜命?這個人實力如何?師承何方?”

    清音穀穀主道,“我出天地合,他以一劍陣破之,險殺我。至於師承,我也不知。”

    女王道,“前段時間,那個人也是會一手劍招,這二人?”

    清音穀穀主道,“絕無幹連。”

    女王點頭,“十八戶的人一向聽詔不聽宣,這次就派他們的人去。”

    三天後,紀行終於醒轉。

    這次他傷得極重,那劍意就像無數條鐵老鼠似的在他四肢百骸鑽來鑽去,絞壞了他不少經脈。要不是他的無暇體魄已經到了山巔武夫的層麵,鐵定是有死無生。

    他剛醒,小貂就趴到了他胸口,“哥哥?”

    紀行咳嗽一聲,“我昏迷多久了?”

    小貂道,“三天了。”

    紀行把自己撐起來,眼皮重得不行,“我這是在空晴的床上?”

    小貂搖搖頭,“你睡在地下。”

    紀行這才仔細看了看周圍,原來空晴給自己打了個地鋪,“這兩天沒人找我吧?”

    這時空晴走了過來,“有個人說他是秋玉堂,來過好幾次,都被我搪塞過去了。”

    紀行揉揉眉心,“他有沒有說讓我去哪聯係他?”

    空晴道,“他說你出關後,去清音穀找他。”

    紀行道,“知道了。”

    隨後他站起來,看了看小貂,“你還沒玩夠?”

    小貂笑嘻嘻道,“沒呢。我這兩天遇到了幾個朋友,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他們玩。”

    紀行道,“這兒你都能遇到朋友,看來你家的確是家大業大了。”

    小貂道,“要不要我把他們叫過來一起玩?”

    紀行搖搖頭,“你要是不惹是生非最好。看起來你家不是一般富貴人家,你的事我不過問。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有著非同尋常的力量,狗子,空晴,都不能承受。你明白嗎?”

    小貂低下頭,“我不會傷害他們的。”

    紀行點點頭,“那我出趟門,你在這裏......保護好他們。怎麽樣?”

    小貂仰頭,“好的。”

    空晴笑笑,“我又沒有四處惹是生非,怎麽會有麻煩?”

    紀行道,“此間時關,非比尋常,過一段時間會發生一起大事,不要掉以輕心。對付不了的,等我來幫。”

    狗子道,“大哥,我不跟你走嗎?”

    紀行道,“這次你不用跟著。”

    說完紀行就出了門。空晴對狗子的存在已經見怪不怪,見紀行走遠,對狗子道,“他是不是總是這樣?”

    狗子不明白她指的什麽,於是翻個身到了紀行的地鋪上。空晴也沒有再問。隻有小貂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門口,對著門外路過的行人“虎視眈眈”,似乎見誰都像壞人。

    紀行迴到欽天監所在的那間客棧,到了他原來所在的那間房,發現長匣果然還在。啪的一聲匣子開了,紀行取出含光。刀身光滑似鏡,映出紀行的麵容。紀行看著自己這張陌生的麵孔,心想自己這張麵具究竟要戴到什麽時候?

    一個時辰後,紀行到了清音穀。自有女弟子來接。沒一會兒紀行便見著了秋玉堂,“你找我?”

    秋玉堂道,“影子兄與穀主大戰一場,受了傷?”

    紀行點點頭,卻沒說自己是為了保護清音穀穀主才受的傷。秋玉堂歎口氣道,“穀主大人成名已有近千年,傳說她會一式先天武技,隻是無人見識過。影子兄就算敗於穀主之手,也不必妄自菲薄......”

    沒等秋玉堂說完,紀行道,“我沒有妄自菲薄。”

    秋玉堂告罪一聲,知道自己失態了,“穀主說隻要影子兄在清音穀,一切皆可便宜行事,影子兄是要先見穀主?”

    紀行點點頭,“我知道路怎麽走,你不用帶了。”

    秋玉堂立在原地,等紀行走遠,才歎一口氣。他一生所追求,不過便是像這些大人物一般,不必看任何人臉色行事。可是自己自從踏入這座江湖,直到入真靈,卻總也得不到自在。吐完胸中濁氣,秋玉堂打算上街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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