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臉嗓音近乎於是在誘惑,“你救出來了你的穀主,將來你還可以做更多的事。南臨已經如此,你就不想做點兒什麽嗎?你會被記載在南臨史冊上永垂不朽,所有人都會記住你的名字,就連東海扶桑也會因為你的存在不敢染指南臨半點,你真的不心動嗎?”

    秋玉堂咬緊牙關,“我要怎樣做?”

    泥臉突然變成如血一般的紅色,登時殺氣滔天,“殺!殺!殺!從南臨以東殺上扶桑西岸!殺得六道仙人不得不露麵!你會活下來的,沒有人能夠傷害你,最後的結果,都會——如你所願!”

    然而秋玉堂突然冷笑,一切神智仿佛都迴來了似的,“這對南臨大勢沒有任何益處。大和至高忍有六,背後的六道仙人更是深不可測。如今獨來二人已經攪得南臨水深火熱,若是真的信了你的蠱惑,將大和至高忍盡數招來,怕是南臨明日就會滅國!”

    泥臉梟梟怪笑,對秋玉堂的反應十分滿意,若是秋玉堂被它完全蠱惑,失了自己的判斷,那它就沒有必要再附身於此人之上了,“那你以為應該怎麽做?”

    秋玉堂開始猶豫起來。怪物泥臉像是看懂了秋玉堂的猶豫,於虛空之中憑空生出一座座高山大江,更有河海湖泊,整個就是一張囊括了大商,南臨,以及大和疆域的沙盤!

    沙盤一出現,秋玉堂的腦子似乎也好使了起來。大和欲蠶食南臨國土,然而南臨背靠大商,大和不敢舉大軍犯境。因此大和才在齊內設立幕府,壞南臨教化,損南臨法度,同時集聚力量按兵不動,以免觸犯大商,以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然而秋玉堂卻發現不論他想什麽法子,最後南臨都繞不過那大和的六位至高忍。一直以來南臨太過依賴解語草原的戰象,也太過依賴曾經尚在的梵大師。有那堪比天下第一的梵大師,再加上白象真人與南華大師,足以構成世間最頂尖的威懾力量。可惜梵大師圓寂之後,南臨高層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如今白象真人與南華大師在白象皇宮寸步不離,隨時都要警惕服部小林還有柳生馬守的刺殺。雖然白象皇宮有一位圖騰在守護,但是圖騰的力量也不是無限的,隻能覆蓋齊內。相當於南臨能夠拿得出來的威懾力量近乎於沒有。

    也就是說南臨的高級防禦雖然還算是完備,但是缺乏威懾力量。偏偏南臨最大的兩個力量來源,解語草原以及十八戶,已經被大和武士破壞得近乎虛設。大部分南臨武士都以客卿的身份投身到了破空山還有白象皇宮。如今破空山擁兵自重,白象皇宮不好調動,山主潭虎聽調不聽宣,所以破空山是指望不上了。

    要解南臨之圍,似乎訴諸於武力討伐已經不可以實現了。秋玉堂站在這巨大而逼真的沙盤之上,以一種近乎於神明的角度在思考著。沙盤之上的變化隨他心意而動,他在識海中進行著一次一次的戰爭,他腳下的大陸也在進行著一場一場的戰爭。

    實際上他的這種思維方式已經是高水平的推演了,這可是大商欽天監的拿手絕活。隻是他從未經受過像大商欽天監那樣的秘訓,所以在做這種推演時還是從腦子裏一團漿糊開始的。若非那怪異泥臉為他提供了這種高階推演的條件,單憑他自己,除非他有了真靈八境才有可能實現。

    當他利用了所有他認為可以利用的戰鬥力量之後,秋玉堂悲哀地發現僅憑南臨如今的力量還有現狀,就連南臨國土之上的大和武士都消滅不了。也就是說南臨想要以爆發戰爭的方式取得勝利的這個法子,早就被處在南臨的大和幕府給全麵封死了。

    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南臨要想絕處逢生,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讓大和主動退兵。

    但是大和怎麽可能會主動退兵呢?

    怪異泥臉饒有興致地道,聲音仍舊那麽的嘶啞難聽,“我在等你的答案,選中者。”

    秋玉堂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將那個不是答案的答案說了出來,“大和要主動退兵,至少服部小林與柳生馬守不在南臨,如此南臨才有一線機會。”

    怪異泥臉越發地有興趣了,有些“循循善誘”地誘導秋玉堂繼續這個思路,“如果大和退兵的,或者那兩個武士不得不迴去,你以為會是因為什麽原因?”

    秋玉堂不假思索地道,“除非大和出現重大變故,逼得大和派遣出去的海外力量歸國,集合所有戰鬥力以應對大和境內的大難。”

    怪異泥臉如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十分滿意,“這就對了。”

    此時秋玉堂猛然想到,自己在進行這所有的推算之前,這怪物就已經說了要殺上扶桑,自己當時卻決然反對。豈不是說自己的這一切推算,都是在推翻自己一開始的意願?他突然發現這泥臉怪物似乎有著洞悉一切之能,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推算或許這泥臉怪物早就知道結果了。但是殺上大和國土,勢必會給南臨招致滅頂之災。若是因為自己在大和境內大開殺戒,弄不好大和會憤怒到連大商的威脅都不顧,一心發兵來南臨複仇。

    泥臉怪物如同秋玉堂肚裏的蛔蟲,又像埋藏在秋玉堂心髒之內的一隻蚱蜢,不斷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呲呲呲”的聲音。同時它不停地催促,“快說出你的想法!說出你的想法!你就想那麽做,你會那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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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秋玉堂腦海之中全是這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一開始還好,時間一長,他簡直覺得自己腦袋都要爆炸了。

    “殺!”

    終於,秋玉堂怒吼一聲,“殺上扶桑!”

    他不停地喘息,就像這一聲已經用完了他所有的力量。隨後他又自嘲地道,“殺上扶桑,大和國自然會到南臨複仇,大商會因此出手嗎?”

    泥臉怪物梟梟怪笑,“大和國不會知道你的南臨人身份的,就算六道看不清你的身份。你要做的隻有一件事,刺殺六道。”

    刺殺六道。輕飄飄的四個字,卻有萬鈞之重量。

    秋玉堂盯著停留在他頭頂上方的泥臉怪物,“六道仙人比之服部小林強了何止一籌!大和六位至高忍全是六道的親傳弟子。刺殺六道,談何容易?”

    泥臉怪物像是想起了什麽極為美妙的場景,“我會給你足以刺殺六道的力量,也會給你就連六道也看不清你真實身份的能力。另外,你手裏的這把劍已經不合適了,我給你換一把刀,隻要你用得好,莫說六道,梅生你也可以用這把刀試鋒!哈哈哈哈哈哈!”

    秋玉堂感覺手上少了什麽,此時他低頭一看,手裏的劍已經成了萬千顆粒,同時沒入他身體之內消失不見。此時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體魄強度似乎因為這些顆粒沒入他體內變得越發強大了。

    秋玉堂疑惑地道,“什麽刀,連六道都殺得?”

    怪異泥臉一改往日的邪惡,鄭重其事地警告秋玉堂,“倘若真有機會誅殺六道,切記留手!此刀之鋒銳,連我也心驚,一旦傷及靈魂,六道老兒不一定能從此刀之鋒下活下來!隻需重傷,六道必定召集弟子歸去。”

    “切記!切記!”

    秋玉堂還想問什麽,卻見那怪異泥臉就像失去了力量一般,整張臉都開始沙化,而後紛紛揚揚地散落下來。他伸手一抓,卻感覺自己抓了個空,同時身體不自覺地使勁彈了一下。就是這一彈,把他從昏迷當中給彈醒了。

    然而在清音穀主眼裏,秋玉堂從昏迷到醒轉,不過就是幾個唿吸的功夫。秋玉堂醒了後,以為自己已經昏迷很久了,他看到清音穀主,不自覺就是一禮,“穀主。”

    清音穀主淡淡道,“不必再稱我為穀主了,清音穀已經毀了。”隨後她對秋玉堂道,“你說你和魔鬼做了交易,你知道那是誰嗎?借助此人力量,當心將來有滅頂之災。”

    秋玉堂在清音穀主麵前仍舊以屬下自居,但是在清音穀主眼裏,秋玉堂這副做派卻是像足了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他現在也確實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高手。即使秋玉堂離清音穀主這麽近,她也難以用神識捕捉到他的存在。

    “稟穀主,在下不知。但是那怪物有通曉天機之大能,還有偷天換日之偉力,恐怕不下於扶桑六道。但是借此力量,並非我本意,反倒像是那怪物要借我的身份做事一般。”秋玉堂悶聲道。

    同時他想起自己昏迷時,自己夢到那泥臉怪物說會給他一把刀,此時他原先手上的劍確實是沒了,但是刀呢?

    不等清音穀主說話,天際一道細長氣流引起他二人注意,不過一息的功夫,一柄黑得連光都不反射的直刀十分突兀地到了秋玉堂眼前!

    秋玉堂勉強吞了一口口水,“我夢中見那怪物說會給我一把刀,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眼前!”

    “不下於六道,”清音穀主隻是道,“我明白了。”

    秋玉堂沒有忘記泥臉怪物給他在夢中的啟示,對清音穀主將方才自己的所有推算都交代給了她,隻是略去了刺殺六道一事。

    清音穀主道,“所以你要去大和國了嗎?”

    秋玉堂淡淡道,“欲解南臨之圍,隻有如此。”

    清音穀主緩緩用真靈修複著自己身上的傷痕,“你四歲時我收留你,清音穀一向傳女不傳男,隻因你男身女相。未曾料到你今日得高人賞識,竟然成就了你。”

    秋玉堂覺得清音穀主似乎話裏有話,不禁問道,“穀主要做什麽?”

    清音穀主道,“南臨腐朽,理應大破大立。你此去大和國,何時能得手值得商榷,甚至你永遠不能得手,死在大和也有可能。”這個女人眼裏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是那種智慧的光芒,“你說的沒錯。大和武士已經封死了所有南臨用武力反擊的方式。但是光憑你去大和大開殺戒是不夠的,南臨的問題永遠在南臨自身,而非大和。我要去三十六侯國,有的事,是該讓南臨還有那三十六侯國知道了。”

    秋玉堂想了想,覺得十分不妥,“如今三十六侯國盡數被大和武士盤踞。我將穀主救出之後,服部小林必不甘心。穀主此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清音穀主道,“你以為三十六侯國有什麽高手嗎?服部小林我對付不了,一般真靈高手又能耐我何?”她莞爾一笑,“而且,南臨需要的不光是武力,而是一些本質上的東西。如今民心大變,南臨之所以被大和武士不攻自破,全係於此。我要讓這些本質上的東西為人所知,否則南臨永無寧日。”

    秋玉堂不解,“什麽本質上的東西?”

    清音穀主淡淡地道,“南臨百姓因為南臨高層無力應對大和攻勢,而產生了仇恨,真正入侵南臨的大和,百姓卻反倒視其為救星。這是不對的。若是將這些話放在白象皇宮說了,我會被視作異端。因為白象皇宮有一種魔力,一旦進去了,裏麵的人不允許有任何不同的聲音。唯獨大和以絕對強大的武力,不斷地使白象皇宮裏的人認可大和,而後站在白象皇宮裏的人會一退再退。”

    她溫和地笑笑,“這就是我為什麽會被當做禮物送給服部小林的原因。在白象皇宮內,隻要符合他們的利益,沒有他們不能承受的代價。”

    秋玉堂發現這個美麗的女人在經此大難之後,變得智慧了許多。這個女人算是他的師傅?養母?或者僅僅是一個利用他價值的冰冷的女人?如今看來,這個女人思考的東西已經幾近於道了,這是他感到很震驚的一件事。不過他還是有一事不解,“穀主,你去三十六侯國又有什麽用呢?”

    清音穀主道,“那裏的人有最多的仇恨,但是仇恨對象不是南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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