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外物

    他要想走很簡單,若是這四個人敢追他,他就有辦法在路上將這四個人一個一個地弄死。可惜他沒有走。這一點不僅讓那四人感到意外,也讓秦淮感到意外。若是老邢走了,過槍門弟子盡死,他秦淮就坐等蕭易出現,而後他再出來收場。這一直都是他的完美計劃。但是這個計劃最大的阻礙,仍然還在過槍門上空死撐著。

    老邢。

    他怎麽不退?

    師傅,你怎麽不走?

    一輪大日升起,金紅光芒刺破十裏之遙!瀚海道宗主一條手臂被一束光芒給嗞沒了,而他卻痛唿一聲,“我的眼睛!”

    其餘三人無不倉皇迴避,卻仍舊被這一招傷得不輕!同時過槍門的護山大陣叮的一聲被破了!

    老邢收下招式之後,又吐出二兩血,他眼前一片血紅,眼裏的血塊遮住了他的視野,都快讓他看不見了。老邢喘了喘氣,而後他對齊諭道,“齊諭,你年少便心思深沉,這不是壞事,但也不是好事。今天你看到的,才是真英雄。但是你還年輕,想不到這些,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為師為何要死守在此處了。”

    齊諭問道,“師傅是在保護我的同門嗎?”

    老邢搖搖頭,“為師不是在保護他們,為師是在守自己心裏那點兒東西。有的人足夠強大,他就守得住,比如我的少主人。有的人不夠強大,那就想辦法守住。為師要是功力有我那少主人一半高,這裏的所有人都會跪下磕頭認錯!”同時他抬頭看天,怒喝道,“包括天上那位!”

    褚門圖嚇了一跳,“他發現我們了?”

    秦淮搖頭,“他手裏有一隻我給他的千裏杵,方才我用此物與他通訊,他抬頭看天,是在心裏罵我。”

    同時老邢對齊諭道,“人心裏總得有那麽點兒事,我心裏的這點兒事,就是在我死之前,不能把僅剩下的那點兒道義丟下了。”

    他又吐一口血,“齊諭,我有點兒不行了。”

    齊諭看著周圍又圍上來的那四個人,“師傅,他們好像沒死。”

    老邢歎一口氣,“這一招若是對一個人用,他肯定死得透透的,奈何他們四人,占著四象聖位,實在不好殺,能讓他們一時半會兒喘不上來氣已經不錯了。”

    老邢說得沒錯,那四個人確實被老邢嚇傻了。剛剛那一招,若是他們四個站得近了點兒,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占著白虎殺位的瀚海道宗主已經算是丟了半條命,這個時候他已經退縮到了後邊去,他們的陣型已經不再能夠稱為陣型。

    吳世光從頭到尾都沒受什麽傷,看來此人能夠坐穩修士界第一把交椅,除了實力出眾,還有他夠慫。

    “刑之明,你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吧?”吳世光哈哈大笑,“現在咱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吧?”

    老邢不等他後話,操起長槍便衝向了吳世光。同時一束光芒從槍尖激射而出,嗤得貫穿了吳世光的胸膛!同時老邢殺手已下,如同一兇惡猛獸般死啃著吳世光不放!

    吳世光哪裏想到刑之明會突然棄那孩童於不顧,轉而向他痛下殺手!論起殺力,他兩個吳世光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刑之明,刑之明如此針對他一人,確實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正當他咬牙退後,打算防住刑之明的下一步攻擊之後,卻見刑之明又迴去了。

    原來老邢到底是放心不下那孩子,趁著眾人愣神瞬間,咬了吳世光一口。

    老邢血性上來,“吳世光,我要殺你,隻如同屠雞宰狗!今日不過是情勢所逼!我勸你們今日退去,我刑之明對天發誓將來會留你們一命。但是你們要是要與在下死磕到底,那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裏!我看你們到底怕不怕死!”

    他到底是當年的那個江湖漢子,從習武到闖蕩江湖,而後跑馬幫,之後一路坐上了一片小江湖的武林盟主。他就好比一條狗,狗是土命,沾土能活,刑之明身上永遠都帶著那股子泥味兒,這也讓他的生命力極其頑強。他身上也從來不缺血性,隻是長久以來的練氣修養,讓他的棱角看似已經被磨平了。但是他仍然還是當年那個能夠為一諾之約,獻上性命的莽夫。

    吳世光自從由武入道到現在以來,他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他的體魄可不比如今的武夫,更別提與老邢相比了。這胸膛之上的貫穿傷,讓他不得不一直維持真靈修複傷口,讓他全身的真靈運行受阻,一身實力竟然就此去了三成。原本他對手這兇悍猶如瘋狗一般的刑之明就已經膽怯三分了,這再一受傷,心中已生去意。

    但是籌劃這麽久的大業,他可不敢隨便隨便放棄。再說,他知道在暗中那位一直在看著他。一旦他退縮下來,第一個死的就是他。想到這裏,他不禁又心安三分。他們現在做這麽多,無非就是將刑之明磨到沒有再戰之力。真靈修士打不過真靈武夫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他隻要將刑之明磨到沒有力氣了就足夠了。

    因此剛才還對老邢怯三分的吳世光,突然膽氣又壯了起來,“刑之明,莫要再負隅頑抗了!我改主意了,你這樣的人才,若是能入我世光宗,世光宗上下必然厚待於你!”

    老邢不等他說完,對著吳世光便是啐出一口血沫,“呸!你那世光宗老子能看得上?整個修士界東拚西湊這麽點兒人來,連老子一個都打不過,你們臉不紅恐怕是屁股也要紅了!誰被你們的妖言蠱惑了要去世光宗,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不如你入老子門內,興許我還能教你兩手!”

    老邢還剩下的最後一絲理智讓他知道自己得救。但是人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基本上確實是別人叫做什麽就會做什麽,於是他真的吸了一口。

    褚門圖看著好運的老邢,在心中歎道,“你算是一步登天了,大人連真靈仙台都交出來了,換我的話,就算死一次也願意了。”

    大商的真靈仙台可不一樣。其他勢力的真靈仙台都是真靈九境武夫頂著痛苦強行將一身修為凝聚於一處,唯獨大商那一條通天河讓曆代山巔武夫有的是辦法在死前留下完整遺褪。老邢吸的這一口,頂得上他百年苦修。

    至此秦淮的那一手狠辣無比的騷操作算是成功了一半!

    同時在十仙門,秦淮突兀無比地站在了這宗門大殿之內。大殿裏坐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的蕭易梟梟怪笑,“你是紀行的爪牙?還是欽天監的走狗?”

    秦淮道,“我來,隻是想看住你,不讓你活,也不讓你死。如果順便的話,我會帶你去欽天監。”

    蕭易神情已經接近癲狂,“你們在殺人!”

    秦淮當然明白他這句話指的是什麽,“人是你殺的,我帶你迴去受審乃是職責所在。”

    蕭易哈哈大笑,“你弄出來這麽一個宗門,就是引誘我去動手的吧?”

    秦淮搖頭,“原本不是這樣的,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你好像對刑之明有格外的興趣,不如就將計就計了。”

    蕭易搖頭笑道,“真是好算計!”突然他咆哮道,“若是我將你做的事公之於天下!你說這天下會發生什麽!?欽天監竟然引誘我去殺死數千人!”

    秦淮打斷他的咆哮,“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我做過準備,你原本有一柄天問,但是被梅尊者奪取。你的心神全在那把劍上,沒了那把劍你甚至連行走都難,這些年強行將境界推到真靈六境很痛苦吧?是不是你想著,反正體魄已經毀了,不如琢磨琢磨古修士怎麽煉的,沒準還有走上大道的一天。剛巧複辟來了,你扛著大旗就走上了這條道,但是可惜是個死胡同,琢磨這麽多年,連真靈上境的門都摸不到。”

    秦淮無情地輕笑一聲,“不能修行無暇體魄,你怎麽走上真靈上境。”

    蕭易等他把話說完了,“欽天監的這位大人,你是不是太過自信了,你看清楚,這裏不是欽天監,是我的門派,我的地盤!”

    秦淮抬頭看了看大殿穹頂,“大商國土之下,有什麽地方是不屬於我們的呢?”

    在京城欽天監渾天儀之前,提司大人悠閑地玩兒著煙,聽到秦淮的這句話,不禁笑出了聲,“你找的人沒錯,是個苗子。”

    渾天儀之前還站了另一個人,他高大身形完全處於一片黑霧之中,隱隱約約隻能辨別出來是個人的模樣,“他把自己完全扔進了黑暗裏,不合適做你的繼承人,這個院子將來留給褚門圖。”

    提司大人笑道,“他變成這樣,不是你逼的嗎?”

    黑霧之中那人道,“我以為這點兒事不足以讓他活成了這半人半鬼的模樣……而且,老子就算變成了這樣也沒有錯殺過一個無辜的人。”

    提司大人笑道,“紀行尊下,這普天之下有幾個人能與你相比呢。就算有,又有幾個人能擁有你曾經有過的那麽多的領路人?葉聖南,長流,懷讓,甚至宋大人……隨便挑出來一個就能讓你行走在光暗之間而不失本性的了。秦淮這廝,還真是拜你所賜。”

    紀行收了縈繞在他身周的黑霧,轉而露出莊嚴寶象,真是一身的金光燦燦,哪裏看得出來曾經他入過魔,“言語是一柄利劍,降不降得住要看他自己。我當初為了壓那殺性走了不知道多少萬裏路,他自甘墮落卻是誰也救不了他。”

    他想起來自己當初險些走火入魔時,遇到過一次梅生。梅生三言兩語讓他境界暴漲,確也算是領了他的路。想起當年,自己確實是遇到了不少貴人,要是這樣他還混不出個人樣,那可真是白瞎了那麽多高人為他鋪路。

    他突然問道,“狗子到底怎麽樣了,上次我問你,你支支吾吾不說。”

    欽天監提司笑道,“自然是極好。”他眼看紀行神色不對勁,趕緊道,“他在修煉,這狼妖元神毀得連一點靈性都不剩,我將它扔在了通天河裏,就算對它沒有半點兒益處,可也不至於連延緩大限都做不掉。”

    紀行道,“羽墨的眼睛好了,但是他給的法子太極端,不適合狗子。”

    欽天監提司道,“反正不過一死,你不如就試試。”

    紀行道,“我信不過他。放棄肉身,僅剩魂靈,再吸收強大生魂……這過程若是遭到反噬,我那兄弟還會是我兄弟嗎?”

    欽天監提司笑道,“我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而後他又道,“現在你挑的得意門生要把你的老仇人抓過來了,你說說,他幹得怎麽樣?”

    紀行看向渾天儀,同時渾天儀之下的大水池裏顯露出天下八十一州地圖,“大商的複辟之患是沒了,但是,天下呢?”

    紀行繼續說道,“天下八十一州,大商不過占其九州。其餘七十二州複辟早就開始了,他就算攔住了方外在大商的謀劃,但是這天下……”

    此時秦淮劍指蕭易,“方外距離此地遠去數十萬裏,今天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了。”

    蕭易這個時候反倒平靜下來,“紙是包不住火的,你做的事最後總會被人知道,真正的複辟是……”

    秦淮再度打斷他,“真正的複辟是人心。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們在我做的這件惡事上借題發揮的機會。計劃至今完美無缺,你根本來不及將真相袒露到世人眼前。大商百姓隻會記得十仙門屠戮數千大商武夫,隻為報一己私仇。而且……”

    秦淮淡淡道,“此事一了,某人將自裁謝罪。”

    蕭易笑道,“你確定你就一定能將我降得住?你如此恣睢於陰謀詭計,看起來不像是個能打的。”

    秦淮語氣平淡,“在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之前,在下曾經是紀行大人貼身護衛。在欽天監乃是主殺一脈,論起殺力,你大可不必擔憂在下實力。”

    在欽天監這個暴力機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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