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讓在一裏高空也能感受到手中劍傳來的巨大力量!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就在手中劍將他的速度加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時,他突然狠狠地將手中劍往後一拋!同時他本人的速度變得更加的快!修明遠終於知道甲讓打的是什麽算盤,趕緊要避讓開來,生怕被速度如此之快的甲讓擦到!

    一個修士若是被速度達到了如此境界的武夫纏住,他可就真的有可能一命嗚唿了!

    甲讓卻大喝一聲,“晚了!”

    話音剛落,他已經到了修明遠身側,隨後出刀收刀!

    待甲讓落地之後,臉上是青一陣紫一陣。太快的速度讓他墜地之後極不好受,甚至內髒都被震破了點兒!

    一會兒之後,一物落了下來,帶著絲絲血跡。那是一條手臂。自然是修明遠的手臂。

    修明遠仍然立在空中,一手握住斷肢,一邊看著腳下的甲讓,麵露瘋狂,“你使詐!老子不服!”

    甲讓淡淡道,“你一隻手已經廢了,若是與我死拚,最後死的隻會是你。難道你還要繼續嗎?”

    修明遠看著腳下自己的手臂,怒火攻心。此時過槍門外一個人衝進,一把搶走修明遠。來人是韓語,當他搶走修明遠之後,便匆匆離去,最後隻留下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等人走了,甲讓噗地噴出一口血,緩緩站了起來。

    也就是這一天起,大商對於江湖武夫的態度,變得越發的鬆懈。似乎隻要江湖武夫不是要反,做什麽都行。這就意味著高階武夫的大型鬥法將不再受朝廷管轄。誰也說不清為什麽朝廷會在這件事的態度上變得如此的鬆懈,但是對於江湖宗門而言,這確實讓他們的活動方式變得更加自由了。

    此時的秦淮,脫下了麵具,走在大商的各大高山峻嶺之間。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脫下麵具了,因為從今以後,他要變成一個永遠不能被人看出心思的人。他臉上的血絲仍舊明顯,長期的高強度推算讓他人不人鬼不鬼,很少有人知道他做的事完全是為了朝廷。曾經的大多數朋友,如今對他也漸漸疏遠。秦淮知道,這是他完成那一大壯舉的代價。

    等他走到橫斷山時,他才猛然驚醒,原來自己是想來這個地方。他戴上麵具,緩緩走近那尊三百裏高的雕像。

    “梅尊者,我是秦淮,紀行的近人。我有一事相求,當這方天地的無數人以你為尊時,請不要表達出任何態度。”秦淮說完這句話後便走了。

    他的所有安排,以及策略,都在這一句話之內概括了。梅尊者這種經天緯地之大才,自然不可能聽不懂。所以秦淮根本不需要知道梅尊者是否會同意,他說的這句話,自然會影響到梅尊者的一些判斷。

    等他走了之後,一個人的身形緩緩從雕像之旁幻化出來。

    “既然是你的屬下,怎麽不見見他?”梅尊者的聲音響起來。

    那剛剛幻化出來的身影,竟然是消失幾十年的紀行!

    此時的紀行身著大髦,整張臉完全遮在衣物之中,“他不再是我的屬下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梅尊者道,“那你說我該不該答應他?”

    紀行道,“你的判斷自然更有道理,不需要聽他說什麽。”

    梅尊者道,“但是我覺得他說的更有道理。”

    紀行轉言道,“異魔還有多久會來?”

    梅尊者道,“可能三十年,可能明天。”

    紀行點頭:“我懂了。”

    在橫斷山,一條狼虛弱地躺在草地之上。在他旁邊是一個小女孩兒。他們原本隻是玩伴,但是心性相近,倒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小貂問,“你知道天為什麽是藍的嗎?”

    狼兩眼呆滯,“不知道。”

    小貂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花為什麽是香的嗎?”

    狼搖頭,“不知道。”

    小貂,“嘿嘿,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你是怎麽認識我的嗎?”

    狼迴答不上來,就看著她。小貂道,“我來追你大哥,就認識你了。你什麽時候能好起來啊?”

    這條狼現在的智慧還不足夠支撐他迴答這麽複雜的問題,他嗚咽了一聲,“餓。”

    小貂搖頭,拒絕道,“你現在不可以吃東西的。你的肚子裏麵是空的,吃了東西消化不了。”

    狼迴答道,“餓。”

    小貂想了想,從心口拘出一滴心血,“你吃這個吧,這個你可以吃。”

    這一幕被站在高處的紀行以及梅尊者看了個全。紀行道,“你的寵物在自降修為。”

    梅尊者道,“她不是我的寵物。”

    紀行道,“從哪兒撿來的這麽個傻妖?”

    梅尊者道,“她自己跳到我肩頭上來的。”

    紀行點頭,“算是一腳登天了。尋常妖物,修煉萬年都不一定有她如今的境界。”

    梅尊者道,“宋千會在地下還沒瘋?”

    紀行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問了?”

    梅尊者道,“略懂一些,就想問問。”

    紀行道,“算是瘋了。隻不過被我拉迴到接近地麵的位置。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他到了地下?”

    梅尊者道,“你身上有灞槍的氣息,還有岩漿的火氣。”

    紀行道,“我需要你的幫忙。”

    梅尊者問道,“幫你什麽?”

    紀行道,“不方便說出來。”

    梅尊者道,“明白了。”

    紀行指了指天,“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梅尊者道,“羽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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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行道,“他不願意死,這沒辦法,隻有我去。到時候你幫忙開個天,我死之前,可以幫你從如今這種尷尬處境當中解脫出來。當然,這是作為交換。”

    梅尊者沒有說話。

    紀行取出一物,“這是那個女人的物事,我找了許久,算是禮物。我給你掛脖子上。”

    那是一串念珠,高僧開過光,有佛法加持,保存數萬年也沒有毀壞。紀行道,“我得走了。狗子就在你這裏,拜托你看著點兒。他本就是妖物,待在我身邊,不一定會比在你這兒更好。”

    梅尊者道,“你不怕它了?”

    紀行看著天,“我來這裏之前,被它劈了不下十次,但是它奈何得了我嗎?”

    說話的同時,他身上那種睥睨天下的霸道,竟然與梅尊者那俯瞰天下的偉力有的一拚!

    梅尊者道,“你變強了。”

    紀行道,“你也不差。”

    說完這句話,紀行便走了。他現在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尋死。尋死有兩件事,一是去找風自易,去找風自易,就必然會觸碰到這方世界的邊界。邊界與地底一樣,都是九死無生之地。第二便是讓天外那神秘力量多劈他幾次。反正那神秘力量已經不止對他出手過一兩次了。

    但是在去往世界邊界之前,他還要去爛陀寺一趟。

    如今紀行的境界,已經高到無法想象。他以魔體為引,硬生生將自己的力量拔高到了連宋千會也輸半招的地步。所以爛陀寺到橫斷山的距離,於他而言不過就是跨過幾步而已。隻見幾個閃爍間,他已經到了爛陀寺。爛陀寺裏似乎一個僧人都沒有,因為到處都是蜘蛛網。

    紀行慢慢走進去,看到曾經那蓮池,如今毀得隻看得出來一點兒樣子。走到正殿時,他才看到熟悉的身影。不過是兩個。

    懷讓蒼老得厲害,之前的光頭如今已經長滿了白發,有點兒風燭殘年的意思。看到這裏,紀行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但是在懷讓旁邊,還有一個熟人。那人便是卿嵐。

    卿嵐仍舊美麗,跪坐在老和尚旁邊,一下一下敲著木魚。

    紀行道,“我迴來了。”

    卿嵐敲木魚的聲音停了。

    懷讓費力地睜開眼,兩隻眼眶裏卻沒有了眼珠子,“迴來就好。”

    紀行道,“好好的廟,怎麽成了這般模樣?”

    卿嵐道,“廟裏生了魔,佛法不再了。老師傅境界跌得厲害。”

    懷讓道,“什麽生了魔,就是和尚我差點兒成了魔。”

    紀行皺眉,“什麽意思?”

    懷讓勉強笑笑,“我現在不信佛了。佛就拋棄了我。”

    紀行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信仰坍塌意味著什麽,尤其是對一位僧人而言。他走上前,一隻手抓住懷讓的手,探了探脈象,“隻剩一副金身了?”

    懷讓點頭,“離死不遠了。”

    紀行道,“你是得道高僧,應該說是圓寂。”

    懷讓道,“和尚才能說圓寂,我不是和尚,說這個不合適。”

    紀行道,“你明明有辦法讓自己活得更久。”

    懷讓道,“那都是佛家的手段,我不信佛了,用這些手段,臊得慌。”

    紀行點頭,“你說的也對。”隨後他又道,“我在來之前,去了一趟橫斷山。我那狼兄的命保住了,羽墨也找到了,先帝留下的遺藏都在。”

    懷讓道,“天外有魔。”

    紀行皺眉,“什麽?”

    卿嵐道,“他說天外有魔。”

    紀行突然跳起來,一拳向天!這剛猛一拳,猶如百萬年洪荒妖獸拚死一擊!刹那間天地變色,山河失色!方圓千裏為之一震!就連京城都震動了一番!

    同時紀行不知道被什麽東西一下劈了迴來,重重地落迴寺廟,啪得將半個廟摔得四分五裂。隨後他站起來,擦了擦嘴角血跡,迴到懷讓旁邊,“你繼續說。”

    懷讓眯著眼睛,嘿嘿得笑了,“它現在拿你沒辦法了!”

    紀行點頭,“它想要這樣弄死我的話,起碼得一直劈到明年。”

    懷讓道,“天外有魔,它在喚醒我心中的逆向境界,隻是被我識破了。隨後我割了這雙眼,決心不再信佛,也不信魔。我一直以為異魔不是真的魔,現在才知道,原來異魔是被那魔頭給弄出來的!哈哈!”

    紀行道,“魔好殺嗎?”

    懷讓吐出一口黑血,“那自然是,極好殺的!”

    紀行點頭,“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懷讓笑笑,坐在原地歎了一口氣,隨後不再說話。卿嵐又開始敲木魚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木魚聲在這間寺廟響了已經很多年了,似乎有人不願意讓這間廟的木魚聲停下來,又像是木魚聲終歸是要停下來的。

    紀行盤坐在這間廟中,一直坐了三個月。卿嵐敲木魚也敲了三個月。他們這三個月沒有說一句話,也確實沒有什麽好說的。

    懷讓圓寂了。

    紀行知道隻要是個人,就總會有這一天,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和尚會在自己眼前,以這種方式圓寂。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懷讓這幾十年來這麽撐著,究竟是在等他,還是在等什麽,他不得而知。他覺得自己的心該靜一靜,不然他永遠體會不到老和尚生前對他,或者說對這個世界有著怎樣的期盼。

    三個月來,紀行第一次說話,“你要為他守多久?”

    卿嵐道,“不知道。”

    紀行道,“他是你什麽人,你要這樣守著?”

    卿嵐敲木魚的動作又一次停了,她以極為平淡的聲音道,“他是我的師傅。”

    紀行破天荒笑了聲,“女弟子?”

    卿嵐點頭,“女弟子。”

    紀行全明白了。他曾經走過的所有路,原來都是這個和尚一手導演的。他遇見的所有人,經曆的所有事,包括他最近要下地見宋千會,都在這個和尚的掌握當中。不過現在沒有人會給紀行安排他的路了。和尚死了,將來的路就是他自己走了。紀行沒有感到迷茫,因為他現在也成了懷讓這樣的人。

    例如秦淮,例如甲讓。他們今天在做的事,都是他曾經一步一步下好了的。隻要這些人沒有那麽蠢,將來自然會走出來。

    他問卿嵐,“葉聖南去了哪兒?”

    卿嵐道,“天外。”

    紀行點頭,“嗯。意思就是這個世界,是可以出去的?”

    卿嵐笑道,“他是神仙,你不是。你想學他?”

    紀行道,“他費了這麽多心思,讓我有了今天,自然是想我出去。”

    卿嵐道,“可是天外有魔。”

    紀行嗯了一聲,“別說天外有魔,就算天外有魔主,我也得出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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