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行笑道,“韓兄果然聰明。這件事你答應也行,不答應也行。因為不管你去不去,結果和過程都差不多。我主要是想劍仙與我一道,隻可惜他不願意。”

    韓孤堯疑惑道,“什麽事,居然要請動老師?”

    劍仙道,“是這麽迴事。二十多年前,我和幾位朋友去了一趟戈達爾平原以北。那裏冰原覆蓋,寸草不生,不太適合有人煙存在。現在你這位朋友想讓我再去一次......”他像是想起來什麽十分痛苦的迴憶,眉頭稍微皺了皺,“雖然說你對那裏沒有一點兒了解,但是兩個人和一個人完全是兩迴事。倘若你願意跑這一趟,你這位朋友也願意,那這事就這麽敲定了。”

    韓孤堯想了想,“老師,可以多說一點兒那是個什麽地方嗎?”

    劍仙迴想了大概幾個唿吸的時間,“你們一共有四個月的時間,四個月時間一個來迴。但是我會給你們畫一張圖,這會省掉你們至少二十天找路的時間。你們要用三十天的時間從此地一路趕赴北方,中間不可以有一丁點兒停留。就這一個月,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就隻能再等一年。因為北方都是水,可能是海,具體不太清楚。如果錯過那個季節,那邊便是一片水窪,之後就全是水的世界了,你們想去也去不了......”

    一旦走到冰原......當你們走到一個地方之後,會發現那裏寸草不生,那裏就是冰原了。牲口在這裏隻能活三天,人吃牲口,能活七天。這七天之內沒有找到你們想找到的,就退迴來,不然那裏的寒冷會帶走任何活物的性命。當然,你的這位朋友或許能活十天以上,但是你不一定。

    當你們找到你們想看到的東西之後,其實和你們走到目的地是兩迴事。看到之後,你們至少還要走兩天,這兩天如果沒有走過去,也退迴來。當初我們雖然沒有死一個人,但是瘋了不少,這和死了也沒分別。人的精神如果長時間處於那種詭異的狀態下,絕對撐不了多久。

    假如你們動作夠快,也沒瘋,到了那個地方,看到的一切都不要相信。那是違反了這個天下最基本常識的幻象。眼前看到的在那個時候已經不能為真,你所能相信的隻有手裏能摸到的,以及嘴裏能吃的。

    要記住,你們到了那個地方,那是一個大祭壇。祭壇很大,這是真的。在那裏不管你們對什麽感興趣,都隻能停留一天的時間,最多不能超過兩天。你們的口糧沒有那麽多,不然很容易會死在迴來的路上。而且那個地方很冷,已經不是穿衣能抵禦的了。況且穿得太多,反倒浪費氣力。

    當然,到了那個地方後,你們可能會看到一些與化境沾邊的東西。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就比如說我當初什麽也沒看到。

    最後一件事,如果你們二人上路,我會在戈達爾平原往北的盡頭等你們。我隻等你們四個月。假如你們能活著迴來,我會給你們備好食物和水。假如四個月之內沒能迴來,我也不會再管你們的死活。

    劍仙的話說到這裏就算結束了。

    紀行問道,“我聽說要帶上矮腳馬和雪橇犬?”

    劍仙點頭,“當初我們隻帶了矮腳馬,以為它不能能馱貨,到最後還能吃。但是我們算錯了,這畜生在冰雪地裏沒有狗那麽能活。要是再帶上狗的話,可能會好一點兒。馬到最後都做人和狗的吃食,狗到最後全做人的吃食,這樣人就能活。”

    紀行點頭,“那我就明白了。”而後他轉頭問韓孤堯,“去不去?”

    韓孤堯笑道,“我在這邊與世無爭,正好和你一起出去長長見識。”

    紀行笑道,“那還說什麽,收拾收拾準備準備,馬上就走。”

    韓孤堯擺擺手笑道,“我現在這個情況,你讓我緩兩天。”

    紀行大笑,“行,那就等兩天。”

    剩下的事那就簡單了。紀行可不會管自己在這邊留下了怎樣的麻煩,因為在這裏所有的麻煩都不會是他的麻煩。他找到了李家的產業,帶走了兩匹好馬,還有四匹矮腳馬。至於那雪橇犬,則由李家的人給他寫了一封介紹信到了戈達爾平原以北。等他到了那個地方,自然會有人給他送來。

    紀行很快和韓孤堯出發。韓孤堯原本以為紀行不著急,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紀行現在隻差急得要飛過去。矮腳馬雖然耐力好,但是沒有他們騎著的那兩匹良駒那麽擅跑。所以等他們到戈達爾平原以北時,已經是十天之後。沒有辦法,那矮腳馬隻能日行不足百裏,跑得再狠一點兒,這些畜生就不願意再走了。紀行又不是養馬的,自然沒有什麽好辦法。

    等到了戈達爾平原以北,紀行領了狗,便帶著韓孤堯一同去往更北的地方。劍仙就在這裏停下了。紀行記住了這片地方的地貌,便開始了他的征途。

    紀行一邊趕路,一邊給韓孤堯說,“家父早在二十年前,就去過那裏。但是他們的使命隻完成了一半,迫於當時他們能力的限製,沒能找到他們真正想要知道的真相。不過就那麽個模模糊糊的印象,也足以吸引人了。”

    韓孤堯笑道,“別賣關子了,什麽事啊?”

    紀行道,“有關這個世界的真相,一段曆史的真相。你知道大齊的人是從哪兒來的嗎?齊國的文化從哪開始的?怎麽來的?這可都是問題。大齊到現在,似乎經曆了數千年,一直都是這個老樣子。但是在數千年前有過一段時間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經曆了一個叫做數術與理學爆發的曆史。有了這東西,才有高樓建成,才有科舉考試。但是幾千年了都這樣,那可就成問題了。齊國到現在都沒有發展,那就不是將來出了問題,得從過去找找原因。家父的老師孔伏就這麽一個找原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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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孤堯問道,“原因找到了?就和咱們馬上要去的地方有關?”

    紀行道,“人家孔老夫子說了,數術以及理學發展到了今天,古人以及把該講的道理都講完了。最後他發現,咱們現在還存在的知識盲區不過是在化境這個坎上。所以人家認為,世界的真相不在其他上邊,而在於武功。”

    要不是齊境靈氣太稀薄,紀行甚至想再窩個五年,一舉突破真元境,到時候讓這片地方的人好好開開眼界。不過現在他也是天下無敵,所以沒有必要。

    紀行沒有打算光明正大地去往周武月的營中,而是悄悄潛行。

    大約兩個月後。

    滇西。正是當初羅十誠所在營下,這裏已經成了周武月大軍所駐紮之地。

    營帳之內,周武月站得筆直,正在看一幅地圖。這個男人才不到五十五歲,正處於當打之年。武功,精力,頭腦,經驗都處於頂峰。如果仔細來看,他的皮膚是青色的,臉上皺紋像刀刻,又深又長。他身材不算十分高大,但顯得很沉穩,大概是許多天沒有睡覺,眼睛裏全是血絲。

    他很平靜。與他的平靜相反的是,他的軍隊正在瘋狂地擴張戰線,斥候來了一撥又一撥,至少十個斥候在帳外等他出來。隻不過他盯著這個地圖已經有了半個時辰,那些斥候心中即便再急躁,也隻能在心底裏罵娘。

    突然周武月轉過身,將賬內的大刀提了起來,“可以打。”

    裨將趕緊道,“將軍!斥候都在外麵等著!”

    周武月道,“把他們的折子都拿過來,我知道那些戰線正在發生什麽。傳令,所有西處戰線全部收攏,速速撤退。我要出奇兵,直插東方!”

    裨將知道周將軍用兵如神,哪有疑慮,趕緊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周武月便帶著兵出了帳。

    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幾乎是孤注一擲。他不知道數月前為何異族會發瘋將羅十誠部盡數撲殺,也不知道這後麵有什麽陰謀。但是他今天就是要把這些異族打疼,打到所有陰謀沒有作用,打到那些異族永遠不敢對齊境生出半點覬覦之心。而要做到這一步,他必須要盡可能將所有異族的年輕人殺絕種。不過五個月,他已經屠殺了三十萬異族。

    很多大型部落都開始秘密逐漸東遷。這些部落使了一招瞞天過海,他們盡力將戰線留在西邊,讓周武月誤以為他們會在西南密林當中與齊軍進行大戰。實則他們是想要偷偷東渡到東南諸島,等到其他異族打過來替他們分擔壓力之後再反攻。

    但是不管周武月的斥候們在西南損傷如何慘重,也不管這些斥候如何向他陳述西南戰事有多吃緊,周武月始終沒有派大軍將西南殘餘的異族勁旅一網打盡的意思。而那些異族也在西南密林當中爆發了驚人的戰鬥力。周武月的八萬大軍,打得隻剩下六萬了。

    直到今天他終於決定收網。

    異族逃亡東向的隊伍現在差不多已經匯聚到一起了。他就是要趁這個時機一舉將整個南方異族打的上百年都喘不過氣。倘若這件事被他做成了,他的名字將會永遠留於史冊之上!

    但是在這個戰爭狂人還沒有出發時,卻被一個斥候攔住了。

    周武月沒有表達任何不滿,“你說。”

    斥候道,“此行往東,大險。”

    周武月接過來,之間折子上隻有一句話:西南吃緊,東麵大軍,倘若西境來犯,斷我後路,六萬兵馬將全歿!

    周武月深吸一口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不過一個刑徒,卻能想到這麽多,我不願埋沒你的才華,才讓你安穩地做一個斥候。倘若西境來犯,自有鎮西大將軍防守。但是今日之事不成,則危禍往後三十年。兩廂權益,這一仗不打也要打。”

    周武月考慮問題是從數十年上百年的利益出發的,眼界比那斥候高出幾個檔次。更何況這一仗他是誌在必得,非得把異族殺得永遠記得今日才行。

    而那斥候竟然是汗青。汗青知道自己不能阻止這位雄才偉略的大將軍的征伐。他和周武月的追求不一樣。周武月要名留史冊,而他現在隻想活命。倘若這一仗打到了異族的痛楚,等到其他異族反應過來,西南齊軍勢必大敗而迴。

    周武月的大軍之所以一路勢如破竹,隻因兵強馬壯,再加上突進速度太快。可是糧草輜重可沒有那麽好弄。他們這幾個月能撐下來都是殺紅了眼的結果,而非能夠以戰養戰。周武月的意思,汗青已經很明白了。周武月不惜葬送數萬將士,也要將這場滅萬族之戰進行到底。

    可是端坐京城的那位天子的態度也很曖昧,他竟然放任周武月如此用兵,卻又並沒通知臨近郡縣運送糧草來以表嘉獎和支持。整個西南大戰,從頭到尾都是周武月一個人的大戰。他打贏了無甚大賞,打輸了卻一定要罰。

    當紀行趕到此地時,找到了一個老兵油子打探了一番,說是周武月已經出兵了。至於出兵向何方,卻有三個不同的方向。

    紀行再問去了哪三個方向。老兵油子說,“主力去了西南絞殺異族殘餘,留有一支騎兵守住南部以防異族入侵中原。還有一支隊伍去了東麵,也不知道幹啥,可能是去追潰兵和老弱婦孺了。”

    紀行笑笑,給他撕了一塊肉,“吃點兒。我從中原打的鹿肉。你說咱們的西南節度使帶大兵去西南絞殺異族了?可是西南那邊可是一片林子,鬼鑽進去都出不來,怎麽合適用大軍絞殺呢?就連異族都不敢在那林子裏麵建寨。他周武月敢幹這個事?”

    紀行道,“整個從一品到九品上,都不過是在為走到這一步做準備。沒有前麵的基礎,就算你有了真氣又能如何?也不過是空中樓閣。最關鍵的就是九品上這個階段,倘若你沒有走到這一步,就算你練出來真氣,最後也還是打不過一個九品上的武夫。這是現實,也是裏子和麵子的一種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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