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道,“二十年前高寒士擾得全天下人人自危,如今你擾得江湖震動,我還是那兩個字,佩服。”

    紀行冷眼看著這灰衣男子,“十開盟殺了一個女人。”

    灰衣男子道,“是賜福。”

    紀行長出一口氣,像是吐出來了這一個多月的鬱結,“我會留你一條命,今天還不是你的死期。”

    灰衣男子道,“佩服。”

    紀行手扶雙刀,鼻子突然就酸了。那個為他負擔雙刀重量的女人已經不再,而仇人就在眼前,他的每一處肌體都在顫抖,頭卻低了下來。沒人看得出來他現在眼睛有多紅。

    “一起上吧。”他淡淡道。

    話音剛落,剩餘五個八品高手齊齊壓了上來!紀行雙刀盡出,快得讓人眼花繚亂!五人知道遇到了平生難遇之大敵,稍有不留神就會命喪當場,沒有一個人敢留手!

    三把劍主攻,兩把劍掠陣,可這五個八品高手卻在一瞬間被紀行逼得不得不合在一處抵擋他的攻勢!紀行的刀太快!他們出一招的功夫,紀行可以出十招!

    五個人合在一處也隻是堪堪抵擋住紀行的攻勢!

    十息過後,五人被紀行五記重刀磕開,人人後退十步!紀行知道現在不是和這些人拚氣長的時候,一旦自己氣力不夠,那灰衣男子必定會暗中出手!

    可是那五個人看向自己手中兵刃之後,卻是一陣沉默。因為他們手中劍不知道被紀行磕出來多少個缺口。紀行微微提氣,反客為主,大開大合衝了過去!他重刀為攻,輕刀防守,攻得讓人喘不過氣,防的是密不透風!

    終於一個人堅持不住紀行的壓力,被紀行一刀挑飛手中劍,下一刻就被削去了腦袋!

    其餘四人方寸大亂!

    “大人!”一人抽空求救!

    然而就是這一聲,紀行瞅著他換氣的空檔一刀斬首!剩餘三人越發抵擋不住!

    又是十息過後,一個人呆滯地看著手中斷劍,額頭上一股血柱當麵淋了下來,渾身都是刀口,而後重重倒地。

    一個人被紀行一腳踹飛,一瞬間整片胸骨都碎了,脾髒心肺盡是破碎,又撞碎了一片欄杆。這人正巧被紀行踹到那些女子所在之處。他無神地看了看這三十幾個女子,最後將千瘡百孔的劍收迴鞘中,靜坐而死。

    還有一個人依舊在苦苦支撐,可他一個哪擋得住紀行。隻是一招,紀行背身對著他,輕刀已經紮破他的心髒。紀行將刀抽出來,抬頭對那灰衣男子道,“該你了。”

    灰衣男子提劍,從牆頭一躍而下,呈飛躍之勢!一劍崩了過來!

    紀行知道這一劍的厲害,急忙舉起重刀攔住,隻聽當的一聲!紀行虎口發麻,這一劍將他震退半步!

    灰衣男子依舊從容,持劍而立,“習武三十餘年,從來不信有什麽天才,就連季夏我也不信他算什麽劍聖。不過你倒稱得上刀客二字。”

    紀行斃殺七個八品高手,此時體力並沒有在巔峰,何況還帶著傷,“九品上?”

    灰衣男子又是一劍過來!紀行揮刀而去!到底還是重刀占了優勢!

    隻見一股子火星子跳出來,二人都是微退半步!

    試探到此結束,大約確定了對方氣力如何,功力幾分,兩人不再留手!

    紀行還是出刀很快。但是要是比快,刀對上劍是沒有任何優勢的。而且那灰衣男子閃避真是快極了,紀行發現自己就連想擊中他的劍都很難!

    但是灰衣男子心中的震動更大。他剛剛看紀行一人戰七劍,就看出來紀行的刀法已經有了宗師風範,當自己對上他的時候,才感覺到這種壓力幾乎是哪裏都在。

    他沒有任何辦法能夠突破紀行的防守。那把輕刀神如鬼魅,一旦他的招式過大,那輕刀便貼了過來!

    二人對拚十數記,卻隻閃起過三次火花。最後紀行衣袖一角被削去,灰衣男子頭發掉一縷。但是倆人似乎開始拚起了氣長,突然動了起來,從院子裏打到房簷上,又從房簷上打進閣樓裏。走到哪就糟蹋到哪。這哪像是凡人打架?分明是野獸拆家!

    灰衣男子繞柱而走,而後急速後退飄走,進了屋子裏。紀行已經出刀,收不住力,一刀斬斷一根柱子。隻聽得屋子裏框框當當一陣響,最後灰衣男子破窗而出,紀行緊隨其後!

    旁人眼裏似乎紀行占盡優勢,實則不然。灰衣男子沒有出招,一位閃避,其實是在消耗紀行的氣力。紀行手持雙刀,揮舞起來要比灰衣男子累得多。灰衣男子在堵自己能在紀行力氣耗盡之前不會露出破綻。

    但是閃避得久了,他卻發現紀行似乎是掌握了他的身法路數。往後的閃避越來越艱難。甚至紀行已經能夠預料到他下一步會去往何處。最後他們二人越來越近,直到西廂閣樓之上,紀行瞅準機會狠狠一刀當頭劈下!

    這一刀隱含了紀行這一個月的鬱結和怒氣,就是一塊金石也要被他劈開了!真有開山裂石之功!

    灰衣男子不得不防,舉劍便擋!

    隻聽當得一聲響,灰衣男子被紀行一刀劈得矮了下去!他要是不能及時消去這霸道一刀的力道,隻怕肩胛骨都會被震裂。隻見他一個後仰,後背像是長了輪子似的向後滑行而去!

    但是後麵就是牆,他退無可退!

    洪四爺呆呆地看著院子裏的八具屍體,李先生已經死了。他以為的武林絕世高手,連人家一把劍鞘都躲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這是撞上鐵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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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一陣垮塌之聲將他從自己的幻想中驚醒,西廂閣樓塌了。

    灰衣男子披頭散發,持劍立於一旁,哈哈大笑,“真是好本事,能將某人逼至如此境地,你是第一人!”

    紀行冷冷道,“你們做了不該做的事!”

    灰衣男子十分想不通為何自己如何都奈何不得這個年輕人。要知道那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說是嶄露頭角也不為過。可他是什麽人?他是十開盟高層中的高層,武功拎出來放在全天下也是排得上號的。原本他隻是以為紀行不過是運氣好,或者是因為黃煥跟在他身邊,所以能在那麽多高手的圍攻之下活下來。可是現在他不這麽想了,紀行給他的壓力甚至能和盟主相提並論!

    不過他要是知道紀行是從他從未聽聞過的真靈境跌落下來的,恐怕他會跪下來保住紀行的大腿求紀行收他為徒。

    “你的確很能打,但是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武功能解決的。”灰衣男子道。

    此時太醫過來要為紀行治療傷勢。醫官小心道,“高大人,煩請褪去外衣。”

    紀行點頭,對齊帝道,“讓陛下看到微臣如此,實在不應該。隻是微臣內裏著甲,還請勞動禦醫為我寬衣。”

    齊帝一聽紀行這時候還穿著甲,突然想到紀行從高府到皇宮還有那麽長一段路要走,定然是有人仍舊想要刺殺與他!他不禁皺眉,“高何以,你方才又遇險了?”

    紀行猶豫了一下。

    齊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紀行點頭。

    齊帝示意太醫,“為高大人卸甲!”而後他又對紀行道,“你說說昨夜和方才發生了什麽。”

    紀行便將昨夜發生的一切都給齊帝講了一遍。從自己與高岐佑的謀劃,將計就計,再到他去往空明坊,遇到炸藥。而後突現九品高手襲殺,策反八品劍手,自己重賞之下又將那九品高手斃殺。最後被小憐紮心一刀。

    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淡得就像是個看客,沒有絲毫遺漏。

    齊帝聽完昨夜之事,沉默良久,“朕隻知曉你遇刺,從未想過這裏還有如此多的博弈。是朕站得太高太遠,以至於看不清這些細微末節了。”

    紀行道,“那些別有用心之輩真是在這些細微末節裏做文章。陛下可能隻會看到微臣一副重傷之軀,也可能會看到一切都是陛下所希望的結果。但是在這過程中,會有多少人拋家棄子,又有多少人不得不投入那些別有用心之人麾下。”

    齊帝沉吟一會兒,“據你所說,你的傷勢本來已經穩固,可是緣何現在又流血不止。”

    紀行迴想起今晨。

    天已經快亮了,老黃隨意躺在院子裏那把紀行慣躺的椅子上,這個老頭子就這樣睡了一夜。他是個江湖中人,可能也是最後一個江湖中人,因為現在的齊境已經沒有江湖了。在江湖上混的人,是不在意睡在哪兒的。

    對於初入這塊人人都覺得神秘的地方——江湖時,偶然會見到那些能在任何地方打瞌睡的男人。這些男人說話不一定和氣,但是一定沒什麽火氣。他們似乎總是缺覺,而且不是裝睡,是真的困。

    老黃就是這樣,他是真的困。一夜沒睡,時時警惕會有人前來刺殺。他再厲害,也要有個打盹的時候。

    在老黃小時候,他就見過那些隨便找個牆頭就能睡,傳聞裏是絕頂高手的人。那時候他就懷疑這些所謂的絕頂高手是不是在故作高深,直到他也到了這個位置之後才發現年少的自己是真的無知。因為他現在真的困。

    快六十多歲的身體了,就算他平日裏做些苦活累活。偶爾夜裏,在月下或許還會折一根棍子耍兩招,當作練劍,可是十幾年沒動手了,哪還會那麽精神。

    紀行也是一夜沒睡,他睜眼閉眼都是那個女人刺進他胸膛的一幕。

    院子裏有了些動靜。紀行推開門一看,老黃正不解地看著三具屍體。

    一切發生得太快。老黃剛剛察覺到什麽,他日練月練出來的肌肉記憶已經使他用腳尖激起幾枚石子穿透了那三個黑影。

    紀行有傷,因此走得很慢,然後他看到了她。

    還沒等他想好如何搭救,她的屍體已經出現在了自己麵前。他蹲下來,把她抱起來,對李誦筠道,“我給你一千兩銀子,給她打一副冰棺。”

    李誦筠道,“錢我家有的是,隻是冰棺不好做,隻有皇家這個時候才有藏冰的冰窖。”

    紀行麵無表情,“倒是忘了,那麻煩你去找公主,就說我的婢女死了,她要一副冰棺。紅菱她會幫忙。”

    李誦筠歎一口氣,她知道紀行現在的腰打得有多直,心就有多少苦痛。一個承受了巨大痛苦,又能化解痛苦的人,其實可以稱作為佛了。紀行不是佛,他隻能做到看起來沒有半點兒傷痛。

    紀行將自己的腰牌解下來給了她,然後她出了府。

    李誦筠跟著高瓶兒來過公主府,因此知道路。她剛出門,天就亮了。一路走到公主府,她掏出牌子,對守衛道,“我是高何以的朋友。”

    守衛聽到是高何以的朋友,毫不遲疑道,“公主有請。”

    看來紅菱公主早就猜到紀行要托她辦事,隻是她不會想到紀行托她辦的事是打一副棺材。李誦筠進了公主府後,一頭撞上高瓶兒。高瓶兒看起來穩重了許多,但是麵色蒼白得像得了一場大病,“我哥沒事吧!”

    李誦筠將腰牌拿出來,“這是他剛剛給我的,他叫我來找公主幫幫他。”

    高瓶兒拉著李誦筠就往紅菱公主的閨閣走。她現在也是滿眼血絲,顯然一夜沒睡,“公主不讓我出府,我打不過她,也打不過她的護衛。整個京城都知道我哥今晚會出事,隻有我不知道他到底怎樣了。”

    突然她停下來,微微揚揚頭,沒讓已經快要滴落的眼淚流下來,“父親將我倆都送到京城。哥哥,他現在在京城,明裏暗裏都那麽的有權勢了,可是那麽多人想要他死。”

    隨後她道,“我沒什麽用,我以為我可以幫上他,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放我出來。我沒什麽用。家現在一切都還好吧?”

    李誦筠明顯表情有些不對勁,“都還好,高何以,還有他那十幾個弟兄都活著。”

    高瓶兒一聽這個消息,不禁愣了,“那他還來求公主辦什麽事。”

    李誦筠和她已經走到了公主的閨閣前。卻見公主身著薄紗,剛剛起床,幾個丫頭正在伺候她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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