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誦筠道,“所有的京城俊彥。”

    紀行聽了,搖頭笑道,“從來隻聽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到了你這兒怎麽就成了書中自有京城俊彥了?”

    李誦筠笑而不語。紀行被她看得瘮得慌,便走近了,“拿來我看看。”

    李誦筠伸手將書遞給他,“自己看吧,我可沒胡說。”

    紀行接過來,翻了翻,發現書中的內容隻有一種,還真就是京城俊彥。原來這是一本收錄了如今京城中所有年滿十六到三十二之間的男子的書。紀行表情古怪,“這個書你是哪兒來的?”

    他又翻了翻,“怎麽來的這本書,你怎麽會看這個?”

    李誦筠笑道,“瓶兒給我的。這書本來就是閨中女子最愛看的,我怎麽就不能看了?”

    紀行皺著眉,死活想不通這樣一個女人竟然也會拿著這種東西盯一上午,“按理來說我也算京城俊彥了吧?這上邊兒怎麽沒我?”

    李誦筠遮住嘴,強忍笑意,“你往後翻翻。”

    紀行便聽她的,一路往後翻,果然在倒數前三頁翻到了自己,“喲!這後邊兒的人還有畫像啊?你仔細看看,這人畫的像我嗎?”

    李誦筠伸過腦袋來看,又看了看紀行,咬了咬舌頭,笑道,“像啊,怎麽不像?”

    紀行搖搖頭,歎道,“差的太遠,沒有描出本公子萬分之一的神貌。”

    李誦筠道,“還行啦。你看看後邊兒,還有兩個呢。人家顧沉鳶可是排名在你之上。”

    紀行皺著眉頭想了想,“顧沉鳶?這名兒好像在哪聽過。”

    而後他往後一翻,一看到那人的畫像就想起來了,“哦!原來是他呀!這人不是當初那個狀元嗎?唉!可惜娘們唧唧,沒有本公子半點陽剛之氣!”

    李誦筠皺著眉頭道,“這叫風韻!男生女相本來就好看,這是你可比不了的!不知多少女子做夢都想和他共遊京城看花燈呢!”

    紀行氣得直瞪眼,“我呸!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女人心裏想的是什麽?腦子裏裝的豆豉吧?難不成照你說的,我這是排名在他後邊兒了?在顧沉鳶這後邊兒還有一人呢,豈不是說老子僅僅是天下第三?”

    李誦筠歎道,“你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麽講話還是這樣。人家那些紈絝子弟至少也還懂得裝模作樣自稱一聲本公子,你倒好!”

    紀行才不管她說什麽,反而犯倔似的,“老子怎麽了?這可是一位有大學問的,雅得很!”

    隨後他翻到最後一頁,立馬他就破口大罵,“誰他媽編的這本書?這也太鬼扯了吧?韓孤堯那小子當年是天天見,怎麽他就成了第一?”

    李誦筠笑得兩眼彎彎,安撫他道,“你知足吧,你一個三甲同進士最末能排到第三,已經是這十幾年未有的大變數了。狀元探花榜眼,那探花郎本來就要長得好看才行。這個探花郎可是陛下親認的,人家要排第一,誰也沒法搶。”

    紀行突然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道,“喲,這上邊還記錄了每個人的喜好性格。韓孤堯,性情淑均,才貌兩全,少言,愛結交,沾酒輒醉。哈哈,到底是誰編的這個玩意兒,全說到點子上去了!”

    李誦筠用鼻子指了指捏在紀行手裏的書,“你看看你自己的。”

    紀行也挺好奇自己被這人寫成什麽樣,便翻到自己那一頁,沒想到這一看卻把他那一張臉看得陰晴不定。李誦筠笑問紀行,“怎麽了?不信?”

    紀行神情古怪,頹喪道,“難道在你們眼裏我就是這個樣子嗎?”

    李誦筠想了想,點點頭,“嗯,就是這個樣子的。”

    紀行低頭仔細看了看,一腦門的想不通,“高何以,習武,為人頗有城府,笑麵刀,與其父相去遠矣?李誦筠,你評評理,我真是這樣?”

    李誦筠看出來紀行臉上的落寞,不忍心讓他這樣,“其實換句話來說,不就是好事嗎?你看看,你高何以,有勇有謀,行事謀定後動,熟諳軍事,通人情世故。這樣一說不是挺好嗎?”

    紀行一腦袋的不樂意,“這個書隻有你有嗎?”

    李誦筠沒想到紀行會問這個問題,老實答道,“不是啊,差不多全京城有點背景的閨中女子都有這個書。”

    紀行扶額歎息,“那豈不是說我在全京城的姑娘眼裏都是像這本書裏所說?”

    李誦筠笑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你放心好啦,誰會整天盯著你看?編這本書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想的,竟然會把你安排得這麽靠前。”

    紀行顧盼自雄,“那當然是因為在下的無雙英姿了!”

    李誦筠噗嗤一笑,“你有什麽英姿?你這一頁下邊的小楷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高何以暫排第三,隻因此人一身虎膽,做事的好手段。”

    紀行歎一口氣,“算了這本書你留著看吧。”隨後他道,“不過你怎麽會看這樣的書?人家是閨中女子,你也是?”

    李誦筠道,“我雖然離家萬裏,卻也整日待在你這金絲籠裏,怎麽就不算閨中女子了?”

    紀行被她這小女兒家家的語氣給傷得不輕,“行,你是閨中女子。”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鳥叫聲響起。李誦筠立即按下手裏的書,支棱起耳朵來聽。過了一會兒,李誦筠道,“有人給你托了句話。”

    紀行皺眉,“給我托話,怎麽找到你的?”

    李誦筠道,“京城有一些暗中勢力,做一些收買情報的勾當。有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這不算什麽秘密。隻是給你捎句話卻來找到我,說明那個人對你我的情況十分熟悉啊。”

    紀行點頭,“托的什麽話?”

    等高岐佑和他上去了之後,紀行才發現自己想多了,這哪兒是密室啊,這就是個隔間而已。不過這隔間之內有許多畫,畫的都是山山水水,或者花花草草,以及一些神話故事裏的山精鬼魅。

    高岐佑對著這些畫凝實良久,“你父親說這些畫不必再留著,要燒了。我給悄悄留了下來。”

    紀行問道,“這些畫有什麽特別嗎?”

    高岐佑道,“這些畫都是瓶兒的母親畫的,來,你湊近一點兒,仔細看看。”

    紀行便走上前仔細查看。

    高岐佑等了他一會兒,“你能從這些畫當中看出來什麽端倪嗎?”

    紀行捧起一副山水畫,他這些年跟著高寒士,即使自己畫不出來個所以然,但是從品鑒畫作上來說已經算是入門了。

    “我隻能看出來這些畫都不是描摹,線條很流暢,渲染用墨都很自然。很有靈氣,說不出來走的是哪位大家的路子。而且這些畫都很寫實,想來是畫的真山真水。隻是奇怪的是,這些畫也太小了,隻有兩隻巴掌大,說實話,在大街上賣,最多十文錢一副。”紀行道。

    高岐佑見紀行在畫作上有這樣淺顯認識,不禁暗自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些畫是畫的真山真水。本來這些畫是要贈與你父親的,因為他從年輕起就在寫一本書,瓶兒的母親便想把這些畫給插入書中。”

    紀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說這些畫怎麽這麽小。”

    高岐佑頓了一下,又道,“你父親編的那本書,暗含天地星象之理,裏邊包含了半本水經注,還有許多數術經理,經絡血脈,是你父親畢生所學。那本書他後來取了個名字,叫作《九狸》。”

    紀行心中隱隱觸動,原來父親送他那本書,是有這麽個來頭。

    高岐佑道,“你可看過《九狸》?”

    紀行點點頭,“見過,基本能背下來了。”

    高岐佑歎口氣,“他果然是將此書傳給了你。但是你好好悄悄這些畫,你覺得這些畫裏,和九狸當中內容相比,是不是多了些什麽?”

    紀行便一篇一篇地看,看了沒多久,自然看出來了,“這些畫當中,有一半都是畫的山精鬼魅。《九狸》裏可沒有一個字是寫這些的。”

    高岐佑似乎迴想起從前,眼神空洞,過了會兒,“真的就是你所說的所謂的山精鬼魅,誌怪傳說嗎?你相信這世上有妖怪嗎?”

    紀行當然相信,他何止是相信,他本人就見過,但是腦袋還是堅定地搖了起來。高岐佑說到這裏,歎一口氣,“算了,不說這些東西。”

    隨後他又道,“瓶兒的母親......是一個奇女子。的確是!”

    紀行好奇道,“怎麽說?”

    高岐佑道,“她武功很高,非常高。你見過洪公公吧?”

    紀行驚訝道,“莫非她能和洪公公過招?”

    高岐佑搖搖頭。

    紀行鬆一口氣,笑道,“我說呢。洪公公這種宮中雪藏起來不出世的高手,怎麽也得和劍聖這樣的大高手站在同一處山巔才對。”

    高岐佑還是搖搖頭,“你們都不相信,但是我們這些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卻不得不信。她的武功,就連洪公公也比不過!”

    紀行驚得瞪大雙眼,說實話,他是知道女子習武有多難的,比洪公公還厲害?這是什麽水準?況且還是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那時候,怕是他們不過都是一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吧?二十出頭就將武功練到那個地步,恐怕也就隻有他自己能做到了。

    “二叔可是說的真的?”紀行驚訝道。

    高岐佑沙啞著嗓子道,“那個年代,誰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是這就是事實。”

    隨後他清了清嗓子又道,“那個時候,陛下與你父親,還有季夏,實在是這世上最親密的戰友了。瓶兒的母親有這麽高的武功,也是你父親能夠在一次必死之局當中得以脫身的原因。”

    紀行點點頭,“我知道這個事。父親為了讓陛下突圍出去,自己深陷孤城,就在那次,還說了假如他們剩下的那些人能活著的話,就讓瓶兒為他們盡孝。”

    高岐佑道,“我當時雖然知道大哥被困,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再說,即便我擅自抽調陛下那一支隱秘軍隊,也不能在一個月隻能將大軍開到那裏。那個時候,能將他救出來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去找他的妻子。”

    隨後高岐佑笑道,“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的她是個高手的嗎?”

    紀行搖搖頭,“二叔明說吧。”

    高岐佑突然神情凝重起來,“稍後我說的,你萬萬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就連你父親也不可以!他是知道真相卻不願意相信真相。我粉飾太平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能讓他心裏好受點兒!你一定要保密!不光是為了你父親,也是為了你自己!哪怕是稍稍泄露了一點兒,你我都得被殺頭!”

    紀行也凝重道,“二叔你放心,我覺得不會給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這時高岐佑才願意繼續說,卻也壓低了聲音,“二十五年前,兩個皇子都死了,都是被一個人殺的。那時朝廷沒有人用,隻能用我來查這個案子。我查了許久,最後發現兇手竟然就是瓶兒的母親。她是如何喬裝易容孤身入宮,打傷打死那麽多高手護衛的,這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的武功確確實實是獨步天下。所謂萬夫莫敵,用在她一個女子身上,卻也再合適不過。”

    高岐佑神神秘秘,“就連洪公公也被她一掌打傷!”

    紀行十分想問他是怎麽查出來的這事。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恐怕齊國的曆史都要改一改!他對高岐佑的認識更深了三分。看來高家確實是人才輩出,不說自己父親高寒士,隻說二叔高岐佑,恐怕這個人是這個世界上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了!

    高岐佑沒有給他發問的機會,“我知道這個事之後,才不到兩年時間就發生了諸王叛亂。其實也是先帝知道自己兩個兒子死了後,抑鬱而終。大齊不可一日無主。那三位大將軍,竟然同時入京勤王!之後的事便是連年大戰。”

    高岐佑將當年這些曆史緩緩講出來,“且不提其他,就說我告知了瓶兒的母親你父親被圍。她卻很奇怪,她似乎一點兒不在意你父親被圍,隻是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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