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狀,我要的是他的罪狀!”馬誌存咬牙切齒道。

    管家從未見過自家老爺這樣,趕緊道,“老爺,那位高大人做的可都是好事啊!我上哪去找他的罪狀?”

    馬誌存陰冷一笑,“他殺了這麽多人,就沒有一個是冤殺的?”

    管家道,“據傳,的確沒有。殺的那些人,他們的罪行都是板上釘釘,老爺,要從這兒挑點刺出來,可不容易啊!”

    馬誌存如今已經性情大變,他知道自己在靜遠縣做縣令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趁著自己還能做點事,舍得一身剮也要把紀行拉下馬。

    他仔細想了想,“他高何以的確是做了不少事,但是楚州數十年的稅收卻不知道被他用到哪裏去了。從這兒查,一旦查出來點兒什麽,速速通知於我。”

    管家點頭,“那我這就去辦。”

    馬誌存一擺手,“慢著,教我們的人機靈點兒,高何以行事心狠手辣,若是被他知曉是我們做的這事,勝負可就不知了。”

    管家點頭應是。

    其實馬誌存還有一件事沒說,隻要給他搜羅出來一丁點兒罪狀。他就可以將所謂罪狀呈到京城那位貴人眼前,到時候就連陛下也不好保他!

    可惜那日他求見紀行,對方沒來。若是他來了,憑著自己當初為他辦了這麽多事,再加上自己態度在誠懇點兒,那高何以定然會被他所左右。倒時候自己再找兩個美姬,那這個年輕的高大人可就惹了一身騷了!

    隻是那高何以竟然不來見他,真是氣死他了!

    他正如此想時,那管家竟然又折返迴來,“老爺......”

    馬誌存見他迴來,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麽,於是心生不悅,“讓你去辦事,你迴來做什麽?”

    管家小聲道,“高大人來了!”

    馬誌存嚇了一跳,那位高閻王可不是一般人,正在這想辦法治他呢,若是被他看出來什麽怎麽辦?

    “快!快將高大人迎進來!”馬誌存急道。

    此時大門外一個灰色人影立得端正,以及緩緩走了進來。馬誌存也不再說什麽,趕緊小跑過去,“高大人!您怎麽屈尊來了這兒了?”

    那身著素袍的灰色身影正是紀行。

    緊接著馬誌存道,“聽聞高大人腿不太利索,大人還是坐著吧?”

    紀行平淡道,“人活著,就得活動活動,整日坐在椅子上,辦不好事。”

    馬誌存點頭應是,尷尬笑道,“是,是。”

    紀行道,“馬大人,我以為你兒子的案子有轉機。”

    馬誌存一愣,感覺心開始慌了起來,“大人......你這是說什麽?”

    紀行道,“咱們找個地方坐。”

    馬誌存不好意思道,“是!是!阿棟,給高大人沏一壺好茶!高大人,這邊請!”

    等兩人都坐好了,紀行先開的口,“剛剛查到的,你兒馬福是主犯,但可能不是主使。”

    馬誌存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兒可免去大刑?”

    紀行搖頭,“事情還沒查清之前,馬福仍舊是頂著死囚的名頭。倘若馬大人刻意隱瞞什麽,可能就連這最後一點轉機也沒有了。”

    馬誌存一聽轉機二字,登時感覺腦子都清醒了,“大人請詳說!”

    紀行道,“馬福對唐家阿妹所做的那些事,你在出事之前可知曉?大人定要如實道來,否則在下很不好做。”

    馬誌存為難道,“老夫老來得子,平日裏就驕縱與他,他傷了三人性命,我這當爹的竟然是毫不知情!”

    紀行點頭,“大人有失察之罪責啊!事後可對唐家人有任何補償?”

    馬誌存歎口氣,“唐家阿妹隻有一個哥哥,好像姓王,自從出了事,她哥哥就不知去向。我們想要補償,也是問路無門。”

    紀行道,“事情是這樣。最近我們查出來,似乎是唐阿妹的表哥王達將她送到的馬福眼前。意圖嗎自然是很明顯了,無非是想攀上馬府這高枝。隻是現在證據還不確鑿,需要人證以及物證,一旦查實,或許你兒可堂堂正正免去死罪。”

    馬誌存聽了,登時就跪下來要拜,痛哭流涕,“百姓說高大人乃是青天,馬某往日還不覺,今日來看,大人果真心懷浩蕩啊!”

    紀行將他扶起來,“馬大人,我不是有意偏袒與你,隻不過是在按職責辦事而已。你莫要以為我是要幫馬福開脫罪名。你為官的時日比在下長多了,應該知道,我身出名門,又皇恩在身,不可做那些不幹淨的事。”

    馬誌存歎一口氣,心中明白,這位年輕的高大人與他們不一樣,必須得把每一件事都要辦漂亮了。如此一來,恐怕往後迴京述職之時,就是他步步高升之日。

    “高大人能夠洞察世事,馬某已然感激,隻能求大人還我兒一個......”他本來想說清白,卻想起馬福並不清白,因此淌著淚道,“還,還楚州一個朗朗青天!”

    紀行道,“既然馬大人對案情知曉的不深刻,想必夫人應該是知曉得要多一些了?”

    馬誌存邊抹淚邊點頭,“夫人一向寵愛那孽子,是比我要知道得多。”

    紀行道,“在下可否請夫人去一趟大牢,一是讓夫人看看她兒子,二是,咱們衙門也得請夫人說上那麽幾句話。”

    有的人說話就像給人下迷藥,毫無疑問紀行就是這樣的人,三言兩語之間,馬誌存心中那點僅存的善念又被紀行喚起,“自無不可,大人,我這就把我那婆娘叫過來,隻是要等上半日。她現在迴了娘家,不與我一起住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紀行點頭,“馬大人,那就有勞你了。在下還要迴衙門,明日再讓夫人來吧。”

    馬誌存跟著問道,“大人這就要走了?”

    紀行歎口氣,“整個楚州的事,都壓在衙門裏呢。”

    說罷他就緩緩離去。馬誌存眼見著紀行離去的身影,此時管家才趕過來,“老爺,茶好了。”

    馬誌存喃喃道,“阿棟,算了吧。”

    管家疑惑道,“什麽算了?”

    馬誌存像一根焉了的草,垂頭喪氣,“高大人是個好官,不查他了。”

    管家不敢追問,隻是點頭,卻道,“那邊咱們的人已經在做這些事了,我差人去給他們打個招唿。”

    馬誌存點頭,“讓他們收手吧。別出什麽岔子,高大人盡心查案,若是被咱們寒了心,那福兒最後一點能活下來的機會也沒了。”

    管家驚了一下,“那位高大人要私放了公子?”

    馬誌存搖頭,“容我喘口氣,待會兒再給你說。”

    所謂怕什麽就來什麽。馬誌存剛剛還在擔心自己在楚州縣衙的人會被紀行察覺,誰能想到紀行剛剛迴了衙門,小憐就來告知紀行有人在暗中搜羅他的罪證。

    紀行卻是一點也不意外,“是馬誌存的人吧?”

    小憐嗯了聲,“咱們幫他查明真相,他竟然這樣對待公子!”

    紀行道,“知道了,把人放了吧,等我修書一封,讓他們帶給馬誌存。”

    小憐以為自己聽錯了,“公子如此處置這些人?”

    紀行道,“他們要搜羅我的罪證,這可不是個容易的事。何況這些天來,我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如今我綁了馬誌存的兒子,楚州官場有所震動是應該的。”

    隨後紀行抿了一口茶,“若是要把那些人怎麽來的查清了,又得拉出一票大官小官。單憑馬誌存他自己,要想把人插進楚州衙門?現在樹敵太多容易失了勢,咱們還是把自己的事先做好。”

    小憐笑道,“好嘞,公子!”

    隨後紀行提筆寫了一封信,大致是告誡馬誌存不要對他心懷不滿,他綁人是職責,查案也是他的職責。不過紀行的事可不是隻有馬福一案這麽一件事,不過半個時辰後,遊笠衝了過來。

    “大人,是你下的令要減裁楚州州軍?”遊笠不可置信。

    紀行點頭,“是我下的令。”

    遊笠急道,“這可不行啊!如今大人好不容易有點氣候了,近千州軍在手,誰人敢輕視於你?何況人多好辦事,現在整個楚州官場,誰不是想著要把大人拉下水,若是裁軍,豈不是自廢武功?而且這裁得也太多了,一千人呢,這麽搞下去,可就隻剩下三百了!”

    紀行道,“遊笠,你過來。”

    遊笠走近,“怎麽迴事?”

    紀行道,“其實兵不在多在精。楚州軍營我都看了,好用的不過三百之眾。我說的好用,不是能用,一定要好用。說實話,三百我都覺得多了。”

    遊笠道,“若是大人再陷險境怎麽辦?”

    紀行歎道,“我能安身立命的根本,其實始終都在你們這十六個人身上。隻要你們尚在,就算楚州軍隊再少,咱們大可從頭再來。”

    緊接著紀行又道,“當初馬誌平為什麽要建這麽一支勁旅你還記得吧?”

    遊笠點頭,“他要用這些兵來剿匪,說是剿匪,其實是要用這軍隊讓他與那些山匪平起平坐。”

    紀行道,“你說得沒錯。他的這一千兵,放在哪裏都不弱。不過他的目的可不光是防著山匪,同樣也是為了防著朝廷。如果咱們手裏一直捏著這一千兵,這就是擁兵自重,大忌諱。”

    遊笠終於明白紀行用心,歎道,“大人運籌帷幄。”

    紀行道,“咱們是不能一直待在楚州的,總有一天會迴京。假使我等在楚州成了另一個土皇帝,且不說陛下如何看待我等,那些大臣也不會放過這個攻擊我的機會。”

    遊笠點頭,汗顏道,“屬下這就去辦!”

    紀行道,“另外,陛下召迴我的文書還沒有下來,甚至我連一點風聲都沒聽說過,按照我那二叔的意思,恐怕陛下想讓我在楚州長居。”

    遊笠奇道,“大人是想說?”

    紀行道,“長居雖然是長居,但也不是不走。我才在任不到一年,若是來得快去得快,也會落人口舌。你轉告正在衙門的憐兒,叫她去辦一下修大渠的事,楚州六縣,都要修一條大渠!”

    遊笠怔了一怔,“這可是不少銀兩啊!”

    紀行道,“我已經算過了,三十多年的稅,充足的很。何況六條大渠,隻要讓百姓把莊稼養活了,對楚州來說,能收上來的稅收就會更多,怎麽都不是壞事。”

    遊笠點頭,“大人還有什麽事嗎?”

    紀行笑笑,“還真有。馬福那個案子,一定要四處走訪,好好問問唐家小妹她表哥到底都做了什麽。”

    遊笠點頭,“這個案子乃是豐達榮在負責的,大人是說讓我來接手?”

    紀行笑罵道,“你接什麽手?以什麽名義接?你們幾個弟兄早已不在軍籍之上,若是別人查問起來你們的身份,反倒會害了還在京城的汗青。轉告豐達榮,一定要讓他四處走訪,但動靜不能太大,不要打草驚蛇,不然王達可能會畏罪潛逃。”

    遊笠疑惑道,“大人一直在說走訪?”

    紀行笑道,“一是為了搜集證據,二嘛則是讓百姓們都知道,唐家小妹她表哥並不是無辜的。否則到時候一旦定了她表哥的罪,雖然咱們知道實情如此,卻難免讓百姓猜疑我等是不是官官相護。”

    遊笠感歎紀行心思之細膩,笑道,“大人真是算無遺策。”

    紀行無奈道,“今天犯下的錯,等到明天再來補救,恐怕已經晚了。原本我並不在乎名聲這東西,可如今卻不得不愛惜羽毛。隻因為若是咱們一個沒做好,往後的日子可就難得很了。”

    遊笠嗯了聲,“大人,我先去了。”

    紀行點頭,“去吧。”

    沒等遊笠走了多久,一隻信鴿撲棱棱飛了過來。紀行伸手拿住。這信鴿通體雪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而且腿上綁著的可不是竹筒,乃是纏了錫紙的木筒。

    能用得起這樣的信鴿的,定然是極為富庶的豪門。等他將木筒中的便條拆開一看,才知道這信鴿乃是李誦筠送過來。李家有錢是整個齊國都知道的事,用得起這樣的信鴿自然就不奇怪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負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漢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漢行並收藏負刀最新章節